正文 第42章 42 文 / 咖喱拌面
每次拿起手機,我也開始趁著這樣一個空檔打通著許久未聯繫的好友。當然,我只是問他們要了很少的錢,有時是三百,有時五百的要。我知道,即便是那些好友打過來了的錢,終究只有很少一部分落入我的口袋的。問他們要,並不是說用這樣的廉價換取而出賣友情,我想著是如何應付他們那樣的步步緊逼。
就這樣,我用這樣微小的代價換取了不長時間的安寧,但那五千塊錢終究是沒有交清。好像他們也急不可耐了一般。不斷的催促著我,而此刻,似乎我也想不清那時為什麼會打電話給父母了。可能是在極度壓迫的情況下,也有可能是實在厭煩了他們那些可惡的嘴臉。我打了電話給我的父母。我以一個極度荒唐的理由問父母拿上了錢,而這樣的理由就算是現在想起,好像又是合乎常理的。我告訴父母,我的手不小心摔了一跤,骨折了。需要五千塊錢的醫藥費。我想,這樣的理由要他們知道我在傳銷要輕鬆地許多吧!
父母的錢好快打到了他們的卡裡,那天,天空好像是灰色的,竟然還綿綿的下起了雨來。而雨線在天空中好像更是劃成了一首首哀傷的歌的五線譜。我的心頓時黯然了下來。想著原來心高氣傲,想著原來認為自己是怎樣怎樣的有用,甚至還在幻想著自己並非俗物。而看著那些彷彿是地獄中來的幽靈,迷離的眼神,讓我不寒而慄。更讓我知道,原來我所認為的一切終是一場鏡花水月的夢影而已。
晚上,我回到了宿舍。宿舍只是一間狹小的毛胚房。在這樣惡劣的天氣裡,甚至可以感覺到它那搖搖欲墜弱不禁風的身軀。宿舍裡睡了很多的人,在之前的日子裡,我問過他們對這裡感覺怎麼樣。他們總是說,這裡很好,甚至還在夢想著有一天能夠一夜暴富。好像他們都中了一種叫錢的毒一般,而且還是深入骨髓的。
我躺在了床上,看著天花板上那些被人掃過切密密麻麻的蜘蛛網。似乎在那些凌亂的蜘蛛網背後,都有著這樣一隻蜘蛛,在一個有限的空間裡,做著他們的南柯一夢。夢想著,在那樣一張密密麻麻的網裡面能夠坐享其成。我一直這樣盯著,也不知是過了多久,天花板上的一塊殘渣掉落在我的床上,我便又開始注視著那塊已經殘缺的天花板。好像慢慢的開始滲進了雨水。
外面的雨淅淅瀝瀝的,而且還時不時的搬來了幾聲冬雷。天花板的縫隙越來越大了。滲進的雨水也越來越多了起來。我的被子開始被那雨水慢慢的浸透。甚至我還感覺到了陣陣的冷意。終於,我哭了起來。像一個小孩子哭了起來。但同時好像也怕驚醒身邊的人,躲在被子裡。小心翼翼的哭著。我很久沒有這樣哭了,似乎是從來沒有。我從來沒有這樣失落過,也從來沒有這樣的絕望過。
雨,還是時不時的往被子裡鑽。濕漉漉的被子讓我迷糊了。我已經不知道哪些稅雨水,哪些是我的淚水了。
「房間漏水了,你們沒發現嗎?」誰突然的叫了一下。其中一個人拿上了一串鑰匙,對我們說:「到會議室去避避雨。」
會議室,對於他們而言是。我在那裡呆了幾天的時間。在開會的時候,我是完全聽不懂任何東西的。似乎是什麼發財的秘訣。但好像也如同在月球上面勘測石油,在南極開發房地產一樣深不可測。對於那裡,我印象最深的則是,我拒絕交入團費時,我在那裡呆上了幾天。那幾天我很餓。我還以抵抗寒冷,但我絕對抵擋不住飢餓。更抵擋不住孤獨。就是在那裡的幾天,我甚至開始憐憫著那些在監獄中的犯人,他們是怎麼做到幾年甚至是幾十年都這樣度過的呢。
拿上了被子,宿舍的人開始在會議室裡面打起了地鋪。不經意之間甚至還能發現,在那裡井條有序。甚至是已經排好了各自的名字一般。整整齊齊的。
我手上濕漉漉的被子變的格外重起來。套上了一件外套御冷。我把被子攤開了起來,似乎想用這裡所有人吶喊總豪邁切熱情奔放的心將我的被子烘乾。
那夜,我輾轉反側難以入眠。那次是我想家最強烈的一次。我從未在任何時候能夠如此的感覺到家的美好。我從未在任何時候期盼著那時有一個歇息的港灣。甚至在剛止住淚水的時候,眼淚又毫不爭氣的掉了下來。
不知道是過了多久,我開始迷迷糊糊的睡了起來。外面的冰雨依舊下的是淅淅瀝瀝的。在睡夢裡,我似乎也感覺到了冷。那種冷甚至可以穿透我整個已經不堪一擊的身軀。
偶爾被凍醒時也會聽見幾聲囈語,而那些囈語好像竟是一些什麼發佈命令之類的話,像是在睡夢中,自己完全成為了一個富甲天下的人。在聽見那樣的囈語時,有時我會很苦澀的笑一番。有時,便讓我陷入那無盡的沉思之中。好像每個人都想有一天能一飛沖天,好像每個人在內心深處總是有著些豪情壯志。但好像又極少數的人在這樣一個艱難的苦行中完成那樣徹底的銳變。我開始想著,有夢想並不是壞事,但是如果連整個身軀都被那所謂的夢想所奴役的話,那好像是一件極為恐怖的事了吧。就像此時,唯有對著那寒雨淒切,對著破屋感慨。甚至,就連那本事殘缺的軀殼也不受自己的控制了。
第二天,人們慢慢的起來,我知道,上午的行程總是千篇一律的教育課。而這樣的教育課,自然而然的在這個會議室裡舉行了。我們開始慢慢的收拾了自己還是濕漉漉的被子。各自搬好了蹬椅,安安靜靜的做了下來。似乎已經習慣了這已經形成了很久的不成文的規定。就像是在學校聽到上課鈴一樣,就像是在鬧鬧的教室裡偶然有人說道一聲老師來了一樣。不同的是,在學校,至少可以逃課或者別的什麼。,但是這裡好像是不能的。
講師在隊伍的前方講的頭頭是道,如果在外面,他這樣的侃侃而談。我倒真認為他是哪一個上市公司的老總了。但是,在這裡的幾天,我清楚的知道,上面那個老師,不過是來的比較早的元老級別的人物而已。似乎因為曾有耳聞好像也是某個重點大學的高材生。本來是有份好端端的工作的不要。而來到了這裡。甚至還有人就他的事跡還特曾開導過我:說是這裡人才濟濟。將來肯定是有發展的前景的。而那五千塊錢甚至也有了一個很好的借口去說明它們的去處了。說是什麼,現在這些入會的錢只是算投資,將來利潤翻倍的時候,收入囊中的或是是五萬,五十萬,五百萬也是不可未知的。有時,我聽著那些話,甚至是有點蠢蠢欲動了,甚至,我有了一種在投五千塊錢的打算,這樣算來,可能不久的將來,或許我也是千萬富翁了。
講師繼續在前面講著,下面的人好像也是聽的津津有味了一般。而我總是覺得,這些大道理總是在書上是隨處可見的。我心不在焉的開始環視的四周,也有少數與我心不在焉的人,但好像絕大多數的表情都是飢渴的樣子,好像是他們迫切的希望這得到這樣的無稽之談的經驗,甚至更像是一個虔誠的基督教徒手捧著一本令他們為之瘋狂的《聖經》。從而好像更是愚昧的認為著:「救贖之道皆在此中了」。
枯燥的講課令我開始昏昏欲睡了起來,帶雙眼好像已經已經進入休眠的時候,講師終於講完了。那人在講完之後好像還不忘宣傳一下,我甚至不知道他是真的有心,還是只是為了那形同虛設的形式。說道:「我們都是為了一個共同的目標來到這裡的,我想我們這個團體是最優秀的,在不久的將來,我們的辛苦,將把我們這個企業推向巔峰狀態。今天的辛苦完全是為了成就明天的輝煌。」
當他說完後,我開始不解,我不解的是,為什麼是優秀的團體,我師徒的問過許多人,他們大都是被一些熟人或者是親戚介紹而來的。如果真要說優秀,那好像也只有他們眾志成城的不惜一切代價把一些信任當作是欺騙的籌碼吧。企業?這好像更是荒誕的,至始至終,我好像都沒有看到過什麼,我所能看見的只是,每天缺乏營養的菜飯,可能也正是他所說的辛苦的。而這樣辛苦的背後,我想輝煌是永遠不可能到來的。就像是在孩時的晚上,看見天空只有一顆星星出現的時候,總認為那好像是世界上最耀眼的光芒了。但在孩時那個無知的世界裡,我們終不能知道,那顆耀眼的星辰離我們的距離是多麼的遙遠。
課後,人們開始漫不經心的在整個村莊裡遊蕩著,像是一群無所事事的人。迷離空洞的眼神,好像給這樣一座小村莊裡帶來了那別樣的風采。
就如前面所說的一樣,我很害怕孤獨,尤其是在這樣空洞的環境裡,孤獨更是令我窒息。我開始不斷的詢問著這裡的情況。而當我得知,在這個村莊裡至少有三分之二的人從事著我們這樣的職業的時候,我更是害怕了。我怕在這裡呆的時間長了,是不是就連我自己也會變成空洞的,像是來自於無間地獄的幽靈呢。
害怕讓我始終想著逃離,但好像這樣的逃離是真的沒有什麼用的。這個村莊的一切好像都是那樣的無懈可擊。甚至那些虔誠的認為這是通往成功的唯一捷徑的人的瘋狂讓我再也沒有逃離的打算。我只是時不時的開始騙取收,打上一些電話。與那些好像離我是那般遙遠的朋友。聊著一些不著邊際的話。那樣,至少能夠讓我在這樣一個空洞的時間裡吮吸著一點美好的空氣。
每每在小村裡遊蕩著,對於一些事物好像也是見慣不怪了。我似乎也漸漸的開始麻木。在這個無所事事的環境裡頭開始慢慢的享受了起來。同身邊的人慢慢的多了些話。我深刻的感覺到,在這裡的每一個人似乎都是可悲的人。我也是一樣的,但是我應該慶幸著,我並沒有這樣執迷不悟。至少在這裡,我是那極少數看的透徹的人中的一員。
我總是喜歡站在那層兩層的宿舍樓裡看著那無限美好的夕陽,而更讓我著迷的則是那村莊的入口。時不時的開一看到一些老老實實安安分分的人挑著水,對經過的人嬉笑的說著一些自以為有樂趣的事。我甚至開始羨慕這樣的市井生活。原來覺得胸無大志的人,此時卻成為了我一個嚮往的目標。
差不多沒隔一段時間,總是有新的成員加入我們。其中自然也不乏一些漂亮的女孩。而每次有女孩加入的時候,在這個劃上了活動範圍的圈裡總是會有一小段時間的騷動。
在某一天的黃昏,我過完了那枯燥無趣的一天,看著那即將落幕的太陽。看到了一對老人的出現。在這裡已經有段時間了,我似乎從來都沒有看過這對老人。兩鬢的白髮似乎充滿了憂傷。面容的凝重讓我想起了在家的父母。他們找到了這裡。而那些所謂的管理階層的人們看到了這對生人,似乎也是極為迫切的歡迎一般。
在這裡,大多數的人都是花一樣的年紀,似乎有著各式各樣的雄心壯志。我總是認為,隨著年齡的增長,對於一些事情似乎也變的不怎麼熱切了。而對於這對老人。我充滿了好奇,走下樓。我想知道,這樣已經活了大半輩子,也經歷了各種滄桑變化的人來這裡的目的是什麼。
老人用那極不標準的普通話說了一個女孩的名字。在隱隱約約之間,我似乎已經可以確定,老人的女兒丟,他們是來找他的女兒的。那些管理階層的人似乎也並沒有隱瞞著這個人的存在。在叫來女孩的同時,也叫來了那個經常為我們上課的講師。講師在見到這對老人後,似乎又開始發揮著他那獨有的天賦,開始天花亂墜了起來。那對老人似乎對於講師說的一切也完全不在意了起來。看著女兒,只顧著哭了起來。從言談中,我得知了,女孩已經兩年沒有回去了。並且電話也很少。老人們不放心,在最後一次通電話的時候問清了地址,從來找到了這裡。老人開始拉著女兒網村外頭走。我只是看著那個通往村外的唯一的出路,我是那樣的嚮往著前面的道路。
女孩哭了,掙脫了父母那抓的緊緊的手,對父母說道:「自己要輝煌騰達之類的話,說是什麼苦日子已經受夠了,要為自己活一回。」
我只顧這樣看著,我曾經試圖勸過許多的人,但他們好像都是置之不理一般,就像是女孩現在的情形。似乎自己認為這樣就是為了自己而活。似乎真的認為自己在這裡能夠闖出一番事業了。
那對老人沒有在說話,看著身穿著那老舊服裝的女孩,男人哭了,摸著那已是渾濁不堪的眼睛。而等終於將眼淚擦乾,他在地上拿起了一支散落在地上的樹枝,不斷的抽打著女孩。就這樣,女孩哭哭啼啼被他父親一步步的鞭打出去了這個村莊。
我試圖去看著那一幕鞭打的場景,但是,好像眼睛已經模糊了一般。聽著那一聲聲的鞭撻。似乎我的心也像有一個小小的精靈,在用那翠綠的柳條狠狠的鞭撻著。
而這樣的場景被村裡少數的幾個安安心心工作的鄉民看見了,似乎也開始竊竊私語了起來。我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麼,但我終究是能感覺的到,他們實在惋惜著我們這樣的青春年少。可憐著那對千里尋女的老夫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