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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五章 秋水欲穿暮蒼蒼 文 / 沐梓垢

    眾人在這雨夜之中聽得這詭異的吟唱之聲,不由得汗毛直豎。

    火蝴蝶退後一步,顫聲道:「這,這是什麼聲音?」

    三勝凝神細聽,眉頭微皺。

    雲三水忽然站了起來,口中不住念道:「白頭如新,傾蓋如故,但為君從,矢志光復……」

    喬東昇躺在地上無法動彈,側過了臉看著他,雲杉杉將手握得更緊了!此時小雨嘩啦啦下得越發緊湊,眾人無不濕透,臉上露水淋漓,面目表情在火光照耀下更顯得肅殺。

    火蝴蝶後退幾步,指著雲三水道:「是你,你,你到底是什麼人?」雲三水向前幾步,把頭一低。火蝴蝶看到他頭頂的一小從圓形白髮,驚叫道:「果然是光復會!」

    雲三水道:「沒錯,站在你面前的是白頂光復會水行者!」

    那黑衣高瘦的漢子憚憚得道:「居然是行者!」

    雲三水冷哼一聲道:「龍國敗類,作惡多端,今日就叫你們葬身此地!」

    高瘦漢子不禁退了一步,故作鎮定道:「縱然你實力強大,可是今日以一敵五,也是輸多勝少,我們也不來懼你!」

    雲三水露出詭異的笑容,緩緩抬頭向天道:「我本立誓永不動武,可惜今日逼身在此,為護女兒周全,說不得只好破戒了!木蘭,你要保佑咱們的女兒……」

    三勝冷笑道:「好,好,好……」一連說了三個好,伸手將兵刃從頭頂拿下,才接著道:「果然是木蘭的姘頭,今日前來抓捕叛逆,沒成想附送一個光復會餘孽,很好!今天不單是木蘭,連你……」說著右手向雲三水一指,「也得跟我們回去!」

    雲三水回頭看了看喬東昇和女兒,忽然朝女兒頸後劈出一掌,雲杉杉悶哼一聲倒在喬東昇身上。

    喬東昇氣若游絲得道:「雲……叔,你……」

    雲三水道:「我不想讓她看到我血腥的一面,我若有不測,照顧好她。」這是他第二次將雲杉杉托付於喬東昇,可喬東昇連自己能否活下來都不確定,可是當此關頭,也只能答應,於是點了點頭。

    「讓她要記得娘親的歌謠……還有,或許你的爺爺尚在人世,保護好他的遺物,會有人來幫你!」他眼含熱淚,深情地看了一眼雲杉杉,突然眼睛一閉,雙手一錯產生一股強大氣流向喬東昇和雲杉杉罩過來,大叫一聲:「走!」

    喬東昇還未反應過來,只覺得自己輕飄飄飛了起來,如身在雲端,雲杉杉伏在自己身邊臉色安詳。光線一暗,原來是落入了正中間的石屋中,耳聽得門外三勝叫道:「不好,是幻影分身!」

    喬東昇只覺耳畔轟隆隆一陣響,一道石門落下,就此沒進了黑暗中!這一折騰,五內又開始翻騰起來,只得凝神調勻呼吸,坐起身來,依著爺爺教的練氣之法,呼吸吐納。不一會就神遊太虛,物我兩忘。也不知過了多久,悠悠醒來,側耳傾聽門外動靜,卻發現這石屋隔音效果太好,聲響全無。

    黑夜漫漫,萬籟俱寂,喬東昇只聞淋濕的髮梢上水珠一滴一滴落在地上的聲音,猶如自己心頭滴下的鮮血……

    他傷勢雖重,但練氣醒轉之後,氣息順暢,靈台清明,眼看石門關閉,聲響全無。心中不住叫苦:「雲叔啊雲叔,你為了救我二人性命,將我們封在石屋中,倘若你當真有甚好歹,敵人轉頭便來。這小小石門自然擋不住外面那五人,到那時我們還是要跟你同赴黃泉。雖然死不足惜,可是這番大仇,卻是再難得報了!」

    就是這樣心中焦躁不安,醒一會,睡一會,這一夜過得好不漫長!好不容易約摸熬到了凌晨,卻見四壁漆黑,竟無一絲光線透射進來。正沒做理會處,聽得「嚶嚶」兩聲雲杉杉醒轉了過來,接著哼了一聲,想必是昨晚那一掌還是有些疼痛。

    喬東昇大喜道:「杉杉,你知道怎麼開門嗎?」

    雲杉杉黑暗中看不見他,愣了一下才道:「東,東昇哥!你怎麼樣了?我爹爹呢?」

    喬東昇急道:「我沒事,雲叔在外面,你先去開門,再不開門就來不及了!」

    雲杉杉「啊」了一聲,往喬東昇腳邊摸去,喬東昇叫道:「反了,反了,門在另一邊!」他熬了一夜,感覺四肢恢復了一點點力量,只是頭痛尚存。忽聽得啪啦一聲,不知是什麼東西掉在了地上。聽得雲杉杉摸到門口,嗤嗤兩聲輕響過後,石門轟隆隆升了上去,喬東昇驟見強光,不禁又是一陣發暈。忽聽得雲杉杉哭喊道:「爹爹……爹爹……」聲音漸行漸遠,想是到別處去找了!他身體無法動彈,只得轉頭去瞧,只見門口花草破碎,一棵大榕樹被生生劈成兩截,雲三水和那五人不知去了哪裡。遙想著昨晚那場大戰,一定是驚神泣鬼,心中默默祈禱!

    這時日光強烈,他不敢多看轉過頭來,忽見地上躺著一本書,藍色封皮,隔得遠了看不清字,想來是剛剛從雲杉杉身上掉下來的。勉力伸手拿了過來,只見上面用小楷工工整整寫著一行小字:光影破襲術。翻開書頁,淨是畫的一些圖線和字解。心想:「這可能是一本幻術圖譜,杉杉怎麼會有這個東西?不過對我卻沒多大用處。」隨手放在一邊。

    過了好一會,門口細碎的腳步聲傳來,雲杉杉垂頭喪氣地走進屋來,見到喬東昇詢問的眼神,哇得一聲哭了出來!喬東昇知她難過,由她哭了一會才道:「杉杉,你也不用難過,我們倆既然無恙,想來雲叔也無大礙!」

    雲杉杉哭紅的小眼不斷湧出淚水,如斷線的風箏,用袖子抹了抹眼淚問道:「為什麼?」

    喬東昇道:「你想啊,倘若雲叔有甚閃失,我們被困在這小小石屋當中,那些人豈有放過我們的道理?」雲杉杉停止啜泣,一張濕漉漉的俏臉漸漸露出了神采,端的是美艷不可方物!

    喬東昇見有戲,繼續說道:「我猜,定是雲叔戰勝了他們,然後臨時有急事才離開了這裡,說不定過兩天就回來了。」他這時為穩定雲杉杉的情緒,信口胡諏,倒也朗朗上口!

    此時朝陽初上,晨暈迷人,喬東昇聞著空氣中花草的芳香,耳聽著大海磅礡的吶喊,胸中不禁燃起一股豪氣!雲杉杉見他目光迷醉,以為傷勢加重,撫了撫他的胳膊,突然」咦「的一聲,問道:「這是什麼?」右手拾起那本《光影破襲術》。

    喬東昇道:「這是從你身上掉下來的啊!」

    雲杉杉搖頭道:「我從未見過這本書。」

    喬東昇想起了雲三水昨晚把她抱在懷裡的情形,登時恍然,說道:「是雲叔,昨晚把這個塞到了你的懷裡,可能是不想讓敵人發現!」

    雲杉杉翻了翻書,低低得道:「光影破襲術?難道……」

    喬東昇道:「難道什麼?」

    雲杉杉道:「我懷疑這幾年爹爹一直在練這個,他晚上住在菜園子裡,有時夜裡會發出咚咚的響聲,那些樹枝樹幹經常折損。他只說是風吹折的,可是風吹哪有那麼整齊的創口。」

    喬東昇心下了然:「怪不得一直見不到雲叔的屋子,這光影破襲術也未必便有多厲害,不然雲叔也不用懼怕那五個人了。」想了一會不禁頭暈氣乏,目光渙散。

    雲杉杉見喬東昇神色不對,將書丟在桌上。問道:「東昇哥,你怎麼樣了?」關切的表情浮在臉上!

    喬東昇有意要作弄她,忽然「啊」的一聲,掙扎了一下,氣若游絲的道:「杉杉……我……我要死了,你……要,要好好……照顧自己,找個……好人嫁了。」說罷雙腿一蹬,頭一垂,就此死去!

    雲杉杉不住搖晃,哭叫道:「你怎麼了,你怎麼了?快醒醒啊,你怎麼了?」

    喬東昇假意裝死嚇她,這時偷眼去瞧,只見她猶未乾涸的俏臉舊淚又添了新痕,心中有些不忍。於是咳咳兩聲,有氣無力的道:「死人又給你晃活啦!」說著用手去摸她的小臉。

    雲杉杉先是一怔,然後頭一歪躲開了喬東昇的偷襲,嗔怒道:「你騙人,你騙人!你這傢伙人小鬼大,淨喜歡欺負我!」

    喬東昇欲抬手去抓她,忽然腋下一陣劇痛,哼出聲來,額頭汗水涔涔而下。

    雲杉杉以為喬東昇又要誆她,在旁邊斜眼瞧著,卻不過來。隔了一會,見他始終不出聲,說道:「你餓了吧,我去找點吃的。」她這一走直過了好大一會才回來,手中端著一大碗粥,臉有愁色。

    喬東昇問道:「怎麼了?」

    雲杉杉把碗放下,低沉著聲音道:「爹爹可能不會再回來了。」

    喬東昇奇道:「為什麼?」

    雲杉杉道:「我剛剛去了爹爹的房間,裡面的好多東西都搬走了,爹爹平時最愛的樂器和書,一樣都不剩……」說著深吸一口氣,面色凝重。

    喬東昇心想:「短短一夜,是什麼人把東西都搬走了呢?那些書和樂器又有何用?」想了一會毫無頭緒,只得安慰她道:」這也不能說明什麼,想必是雲叔為了吸引那些壞人的目光,故意做出的假象!」

    雲杉杉原來在島上生活,一應大事全憑父親主持,自己卻沒主意,這時父親不在,喬東昇自然成了她的主心骨!聽他說完,面色隨即緩和了下來!見他仍然躺在地上,想把他拖到床上,卻是死重如牛,只得在地上鋪了席褥,權作是床!她知喬東昇無法動手,於是拿著勺子一口一口得喂。

    喬東昇忽然想起了第一眼見她時的情形,不禁莞爾一笑。

    雲杉杉奇道:「你笑什麼?」

    喬東昇笑道:「這麼美貌的姑娘要是做了我娘,豈不可惜。」

    雲杉杉聽了臉一紅,啐了一口,把碗往桌子上重重一放,負氣不餵了。

    喬東昇哈哈一笑,躺在地上閉門養神。心想:「三勝說我有什麼神龍罩護體,不知那是什麼東西?倘若沒有這神龍罩,恐怕我早就死了吧!」又想:「也不知雲叔此刻去了哪裡,他們說他是白頂光復會,那又是怎麼回事?」忽然想起一事,向雲杉杉道:「杉杉,雲叔昨晚讓我轉告你一句話。」

    雲杉杉轉頭道:「什麼?」

    喬東昇道:「他說讓你一定要記得娘親的歌謠,不知那是什麼意思?」

    雲杉杉喃喃道:「娘親的歌謠……娘親的歌謠……」當下把「花兒花兒輕輕得搖……」唱了一遍。忽然眼睛一亮,叫道:「我想起來了!」

    喬東昇啊了一聲,雲杉杉繼續道:「記得以前我每每問起娘親的去向,爹爹總會說,娘親是花仙子轉世,一天,霧氣大作,娘親便隨風而去,只留下了這首歌謠。後來,我一再追問,爹爹說這首歌謠是一個地方,不過他沒說這是什麼地方……一直以來,我都只把這個當成是一個童話。」

    喬東昇疑道:「那些壞人說,你娘親是什麼木女,叫做木蘭,會不會跟這個有關係?」

    雲杉杉茫然得搖了搖頭,道:「爹爹沒有說過娘親叫什麼,也沒說過她去哪了,就好像我沒有娘親一樣……」

    喬東昇回想了一下這些天發生的事情,忽然想起了昨天雲三水叫他交給雲杉杉的那箱珠寶,於是說道:「雲叔還留下一箱珠寶,說是你娘留給你的。」

    雲杉杉奇道:「珠寶?怎麼從沒聽父親提起過?」於是喬東昇將情由簡單跟她說了,並指點地方,雲杉杉將箱子挖了出來。

    雲杉杉望著眼前的這一堆珠寶和秀髮,眼含淚花,良久才悠悠歎了口氣道:「我對娘親沒什麼印象,這,這還是我第一次見到她的東西。」說著用手輕輕撫摸。

    那頭髮原本烏黑光鮮,淡淡的微光內斂,這時忽然一亮,竟然跟雲杉杉的手掌似有感應。雲杉杉嚇得趕忙縮回了手,面如土色!

    喬東昇吃驚的張大了嘴巴,半晌才道:「杉杉,這頭髮好似與你有感應,而且很平和,你再試一試!」

    雲杉杉聽了喬東昇的話,將手慢慢靠近,果然那髮絲觸手即亮,光彩流動,似乎活了一般。

    喬東昇大喜道:「這可能是你娘親留給你的一件寶貝呢!」

    雲杉杉臉色平靜,感受著這祥和的光芒,若有所思的道:「若是寶物,爹爹為什麼要將它埋起來呢?」

    關於這個,喬東昇也想不明白,不禁興味索然,說道:「先不管這些了,等雲叔來了自然一切都能揭曉,我們就在島上等他回來把。」他口中雖然這樣說,但是雲三水到底會不會回來,實是心裡沒底!

    雲杉杉點了點頭,將髮絲收回箱子裡,道:「這島上的糧食,夠咱們吃幾個月的,不過你這傷……」

    喬東昇雖不懂醫理,卻也知道傷勢情況,笑道:「這傷是內傷,非尋常藥石能治,只好,這個……」他本想說「只好在島上慢慢養著。」這時一轉念,說道:「只好勞煩杉杉小姐把我當成死馬醫吧!」杉杉嫣然一笑,瞥了他一眼,心底的那絲惆悵卻也緩了!

    自此,喬東昇便和雲杉杉在島上住下。

    不知是雲杉杉鞍前馬後照顧周到,還是所謂的神龍罩發生了效用,喬東昇的傷居然恢復神速,一月未完,已能行走如常,只是稍稍用力,身體依然會疼痛難忍。這一月間,別說雲三水,恐怕連一隻鳥都沒來過缽盂島,雲杉杉每日都到海邊遙望,然後喪氣而回。說也奇怪,自從那夜雨戰之後,漁民互通的漁歌之聲居然也消失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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