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由來驚夢夜未央 文 / 沐梓垢
東昇這些天的心情就像秋天的空氣一樣潮濕，幾乎可以忍著痛生生擠出水來。
腳底踩著風火輪般遊走在城市的鬧市區，卻沒有一個人願意過問他面前擺放的那些「文物古董」。有時會幻想突然出現一個慧眼識珠的高人識得這些」價值連城「的寶貝，然後自己就能搖身一變、脫胎換骨，成了一個腰纏萬貫的財主！
通常這時候，最志得意滿的時候，也是他在美夢中從床上摔下來的時候。有時候人真的不明白買彩票中五百萬的概率有多大，幻想成為富翁的偏執一直是一份儲存在東昇內心底的渴望！
每天醒來，出門右走經過燒餅攤，要兩個燒餅，直走，奶茶屋，一杯奶茶，加椰果不要珍珠，經過垃圾桶的時候撿一張報紙，鋪開，然後坐在路邊攤開那個寶貝箱子：幾本醫卜星相的怪書，繡著古怪花紋的玉器，此外就是些鐲子，銅鏡之類的假古董！謂之「假」是因為爺爺說他們並不是古董，但是長相卻斑駁破舊，歷經風霜，這些也是爺爺離開後留給東昇的唯一遺產！
記不得這樣的日子持續多少年了，不經意間回思起舊時的光景，也只是瞬間滑過大腦的一段一段傷痕侵蝕的流年片段。
八歲那年，有天夜裡東昇醒來發現爺爺不知去了哪裡，一場突如其來的瓢潑大雨洗劫了整座城市，閃電的轟鳴整夜響徹在天幕的另一邊，東昇躲進被窩裡蜷縮著不住顫抖。那一刻，彷彿這個世界一下子變成了一個恐怖猙獰的人間煉獄。
黎明前的片刻安寧，爺爺拖著疲憊的身軀回到家，他說了好多話，此刻都已記不清，只記得他眼角的那顆晶瑩淚珠不住滾動卻始終落不下來！那雙深厚的手掌不住得撫摸著東昇的臉頰，是那麼地溫暖，那麼讓人著迷，東昇躺在爺爺的懷裡，漸漸地困了……
後來不知道是睡了還是醒著，睡眼模糊中竟然發現，爺爺在他面前慢慢地變得透明，愈來愈模糊。東昇心急如焚，可是抓不到他，歇斯底里地呼喊，可這一切終究只是徒勞，眼睜睜地看著爺爺變得若隱若現，終於消失不見！
東昇突然醒了，大口地喘氣，多麼驚魂的場景，原來是一場夢！夢境往往能將現實演繹得真實可怕！驚魂甫定，再去尋找爺爺時，卻發現他竟然真的不見了蹤影……
東昇不知道上帝為何如此得殘忍，發明了夢這樣的東西，卻又不束縛它的破壞性。
爺爺從那天起永遠得離開了他的生活！這些年間，這個結論不斷纏繞著東昇的內心，他一直不甘心接受，在心底依然殘存著許多希望。也許爺爺在培養他的獨立，也許爺爺有什麼重要的事情，也許……
無處可訴的想念，被困境抽空的幸福感，不得已的流浪，讓他的內心漸漸變得強大而勇敢！他只能收拾起破碎的心繼續孤獨地走下去。強者，沒有眼淚！
算起來，也已經過去了六年，於他如過眼煙雲……
東昇很不明白爺爺還在的時候為什麼總叮囑把這些刻著古怪花紋的「古董」收好，這些破爛值不了幾個錢，趁早賣掉或許還能挽回些剩餘價值。有時候東昇深夜醒來，能見到爺爺撫摸著這些東西靜靜發呆，似是回憶起了無邊往事。
他走後，東昇無以為家，四處流浪。幸得看守停車場的保安叔叔收留，晚上睡在露天停車場的小屋中看守汽車，並每月得到一點微薄的薪水。白天遊走於城市的大街小巷，做起了早唱晚喝的流動小販。運氣好的時候能看到幾輛蘭博基尼漂移著呼嘯而過，心裡突然崇高起來：我也是見過蘭博基尼的人！
今日亦如往常一樣，斜陽西下，東昇收拾起行囊。迎著夕陽走進樹影蕭疏的梧桐小巷，身後留下一串拉長的倒影，似在極力挽留著這個生活失意的倦客。
大腦像吸足了水的海綿，混沌不堪，倒在床上不一會就進入了夢境：在
看;？、書網]。武俠,後竟真的再也沒有生過病！
一周後。陰雲密佈，驟雨初歇！東昇剛睡醒，李叔就連拉帶拽地把他拖進了保安室，塞給他兩個燒餅，一杯奶茶。眼色朝角落裡瞥了瞥，擠了擠眉毛，一個胖子大喇喇地坐在那裡，手裡胡亂翻著報紙，顯然是心不在焉。東昇一看心下會意，心想：這二位叔叔可夠賊的，隔不多久就會不知從哪弄來一些羔羊，在牌桌上被咱們聯手宰了做開胃菜。不過看那胖子腦滿腸肥的樣子，還真是肉色可餐！
將就對付了兩個燒餅，東昇迫不及待得坐到牌桌旁，李叔的下家，方叔的上家。按李叔的說法，面北朝南乃是帝王之相，風水寶地！
跑得快，借助李叔和方叔的暗中運作，東昇的牌運有如神助。第一局：小2封路，順子打頭陣，三帶一踹營，兩個a作伏軍，炸彈殿後！贏得是蕩氣迴腸，所向披靡，只跑了李叔的紅心3這一個走卒！在東昇的大笑聲中，第二局開場：直接一條龍到a關門打狗，而後三帶一絕塵而去！東昇長笑連連，胖子鬱悶得把手裡的牌一摔，點起一支煙。東昇一看三個k，一把順子，一個2胎死手中，實在是有點慘不忍睹！
嘖嘖歎息聲中，李叔忽然抬頭看著房梁悄聲道：「發現沒有？」
方叔轉頭道：「啥玩意？」目光也移向房梁。
這時撲簌簌掉下幾塊灰塵，剛好落在旁邊的垃圾簍裡。李叔皺眉道：」這房子年久失修，老咯，老咯！」
方叔笑道：「只怕比你老李頭的歲數還大！」
胖子正玩得興起，連聲催促道：「快開，快開！」忽聽得門外有汽車「嘟嘟」鳴笛，李叔和方叔只得去引導倒車，胖子懊惱得又點起一支煙。東昇依然沉浸在剛才的興奮中，一句京劇詞兒脫口而出：「直殺的是人仰馬翻，豪氣干雲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就在這時，吊燈搖曳，牌桌晃動，不知從何處而來的巨烈震動瞬間把東昇晃倒在地！本以為是胖子搞鬼，一轉臉卻見他也在手足無措得看著吊燈。這時，一塊塵土從樑上毫不客氣地劈頭蓋臉砸下來，東昇猝不及防，被冷不丁砸得灰頭土臉。事情發生地太過突兀，正沒做理會處，只聽胖子呼嚎著衝出門外，東昇剛爬起來，一股巨力襲來又是一跤坐倒，是地震！
灰塵簌簌而落，橫樑也已經變形，這時喀拉一聲，一大片瓦塊像決堤的河水呼啦啦就衝了下來，東昇不及細想，抱著頭朝門口衝去，聽得外面雨點似地敲門聲，似是李叔的聲音若隱若現：「小子，你在裡面嗎，快開門呀，……開門！」想是那門被什麼卡住了，又或是胖子摔門摔得太緊。
這時又是轟隆一聲，大地猛地一顫，似乎是向下墜了數尺，東昇一亙之下，咬著一股狠勁朝大門撞去。他本擬抱著肩碎骨折的雄心，可是肩膀忽然一空，這一撞竟然絲毫沒有著力，就像穿過了一道空間之門，直接重重地摔在了門口的空地上！居然也不甚疼痛，睜開眼揉揉肩膀，回望那門，只見它仍然安好無損得關著。「這是怎麼回事？」東昇無暇再細想這不符合定律的現象，因為地震越來越劇烈，周圍的大樓開始不斷發抖。李叔，方叔，胖子，早已不知去向。
迅速衝入房間，找到爺爺留下的東西，飛奔到停車場出口，心忽然涼了半截。只見一道巨大的地縫，就像一個茫茫的黑洞橫亙在面前，把他逼在了死亡邊緣。無與倫比的地震威力把大地撕裂出這樣一個巨大的傷口，那傷口依然不停的擴大著……
眼前的大廈搖搖欲墜，隨時準備俯瞰終生，似乎有個野獸在地下不住地掙扎！東昇絕望的掃視四周，想最後看一眼這個世界！偌大的鬧市區竟然無一人逃竄奔走，就像本來就沒有人居住過一樣，可怖陰森。就在這時，有個巨大的身影從他面前一晃而過，只約莫看清是個帶有鱗片的綠色東西，它的尾巴蜷縮著，碩大無朋，他甚至來不及驚叫，只在一瞬之間怪物已怒吼著衝入地縫之中。
東昇被這一幕驚呆了，只覺得自己像是被誰捧在了掌心，掂來掂去，頭暈目眩。突然耳邊「砰」地一聲，眼前金星亂飛，感覺精神在被一點一點地從身體裡抽空，再也堅持不住，就此暈了過去！
也不知過了多少時候，只感覺身處一片汪洋大海之中，佛如一葉扁舟海浪戲波，漂啊，搖啊，突然一個浪擊過來，打得他翻翻滾滾沒進水裡，咕咚一聲喝進一大口海水。「咦，這水竟然是甜的！」驚喜之下連喝幾口，掙扎著要游上去，卻發現身體像灌了鉛一樣沉重，漸沉漸深，心跳開始急促起來，遠遠得聽到幾聲輕快的歌謠響起：花兒花兒輕輕得搖，風兒風兒靜靜地吹，吹散了霧氣，吹不散的心……
東昇微微打開這雙通向光明世界的眸子，發現自己躺在被褥之中，剛剛只是夢魘一場。眼前浮現一張水一般的笑臉，玲瓏白皙，多像自己在心裡想了千遍萬遍的母親啊，東昇再也抵擋不住洶湧的思念，伸手抱住了她，緊緊的，再也不放開……
良久，女孩輕輕推開東昇，把有些微涼的手貼在他的面頰上輕拍兩下，小聲地說：「你醒一醒，好點了嗎？」東昇揉揉有些酸痛的頭，這時方才看清，她長髮及肩，濃眉大眼，略帶微笑。清新靚麗的臉頰輪廓，令人不得不讚歎它的黃金比例，瞧年齡或許比自己稍小一點。想起剛才把她當做母親抱著她時的醜態，不禁滿臉通紅，怔怔愣在那裡說不出話。
女孩嫣然一笑，道：「我現在去告訴爸爸，他來看過你好多次啦，你躺下好好休息！」當下蓋好被子，轉身離去。
東昇嘴唇微動，想問點什麼，卻感覺她的話是那麼得讓人無法抗拒，什麼也說不出來，只靜靜注視著那身影，心頭悵然若失。
這時，一抹餘暉從窗外射進來，說不出來的溫暖，原來正是黃昏時分。想起剛剛那首輕快的小調，醉意漸漸淹沒了慌亂的心情：花兒花兒輕輕得搖，風兒風兒靜靜地吹，吹散了霧氣，吹不散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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