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 第1626章 文 / 月上梅梢
「母親,事情便是如此。不是兒子不孝,不遵父母之命,實在是這家,不分不行了。」
秦宇跪在老太太面前,幾十歲的人了,眼淚都在眼圈裡打轉,見老太太盤坐在炕上,面上全都是絕望和無奈,他不由得跪爬幾步,來到老太太面前,抓著她的手道:「母親,兒子實在也是沒辦法,今天大哥可以縱容大嫂毒害岳姨娘,焉知以後,他們對我們越來越不滿,不會毒害公主和鋒兒?到那時,莫要說什麼兄弟和平相處,只怕……只怕就要反目成仇不共戴天了啊母親。」
看著面前黑髮中已經滲出星星點點白髮的二兒子,老太君頹然歎了一口氣,她盡心盡力的維護這一個家,怕的就是大兒子失去了弟弟的庇護,終將一無是處,漸漸沒落下去。這是她不願意見到的結果,也是丈夫生前千叮嚀萬囑咐,不讓他們兩兄弟分家的最終目的。
然而,事情已經走到了這一步,自己的苦心秦守根本就不知道,甚至對自己都產生了怨恨情緒,自從去年他數次提出分家都被自己拒絕後,他已經幾個月都沒有過來見自己了,如今……竟然又做出這樣的事情,也難怪二兒子聲淚俱下。捫心自問,若是自己當日遇到了這事情又如何?
老太太越想就越是心灰,好半晌才長歎一口氣,揮揮手道:「罷了罷了……既是鬧到了這個地步,就分了家吧。只是我和你爹留下的那些田產和銀錢,我會多給你大哥一些,兒啊,你可怪為娘麼?」
秦宇一聽老太太鬆口,頓時鬆了一口氣,連忙道:「兒明白娘的苦衷,爹娘留下的田產銀錢,就全給大哥,兒絕無二話。」
話音剛落,便見老太太搖頭,輕聲但堅定道:「多分給他一些可以,你也不能一點兒沒有,那總是我和你爹留給你們兩個的。你大哥自立了門戶,恐怕就要知道世事艱辛,我……唉!罷了,不說了,你們自己去分吧,我老婆子就不參與了。」
「是。」秦宇連忙答應,想了想又小心道:「娘,兒子和大哥分家後,但不知娘是要往哪一家去?兒子的意思,娘不如就留下來和兒子一起……」他沒有再說下去,反正意思已經表達明白了,就看老太太是如何決斷。
老太太想了想,淡淡道:「就依你所說吧,這親王府乃是當日先皇賜的,自然是要給你的,咱們府中在京城也有幾處房產,你挑兩處好的給他就是了,他們……做出這樣事情,以後……也只求他們能好自為之吧,我老婆子活不久了,到時候一死百了,不管他們落得怎樣結局,我眼不見心不煩也就是了。」
秦宇聽母親如此說,不由得面色也黯然下來,連忙又寬慰了母親一番,這才告辭離去。
待他走後,那老嬤嬤又湊到老太君面前,疑惑道:「主子先前為了大爺,才硬撐著不肯讓分家,如今既然又同意了,難道不該住到大爺那裡去?一旦大爺將來落魄了,就是看在老太太的面兒上,駙馬也不會不管不問的吧?」
老太君搖搖頭,臉上已是老淚縱橫,喃喃道:「子不教父母之過,守兒如今已經是昏了頭,你看看他做出了什麼事?他……他哪裡還配做我秦家人?大半年不來見我,只怕心裡也早已沒了我這個娘,如此不孝不義之人,我怎能隨他前去?作孽啊……這都是我上輩子做了孽,才養出這麼個貪得無厭,愚蠢不堪的孽障來……」
老嬤嬤歎了口氣,見主子哭的傷心,連忙上前勸慰,心中卻暗暗道:也好,以大爺和大太太那涼薄性子,老太太不跟著他們,或許還能少受些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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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兒覺著怎麼樣?」坐在岳紅顏的床邊,公主關切問著,一面就讓丫頭們擺上炕桌,在上面放下白粥和幾樣精緻小菜。
「好多了。」岳紅顏從床上直起身子,卻轉眼間又被公主按下去,聽她笑道:「才醒過來幾天啊?這身子哪裡是這麼快就能恢復過來,必然發虛的,快好好兒躺著。」
岳紅顏感慨道:「這已經是萬幸了,多虧了奶奶,不然哪裡撿的了這條命回來……」不等說完,便見站在公主身旁的洛槿初扶住額頭,嘟囔道:「求您了,這話連著說了三天,再這麼著,我可不敢再和公主一起過來看您了。'
公主和岳紅顏都笑起來,公主便起身道:「好了,莫要貧嘴,快過來給紅顏把把脈,趙將軍只怕也要過來了呢。」一句話說的岳紅顏面上飛紅,嘴角卻彎起幸福甜蜜的笑容。
岳紅顏是十天前醒過來的,趙英和秦宇公主等人都對洛槿初感激不盡,連柳先生都驚訝於這個女弟子的天才。然而洛槿初心裡卻是清楚:自己的抗蛇毒血清固然起到了一些作用,最起碼它解了岳紅顏體內的毒素,但是這麼多天來,對方的身體已經耗得幾近油盡燈枯,若不是趙英日夜守在床邊,無時無刻不在傾訴呼喚,只怕這苦命女子的命還真是救不過來了。
無奈她這番解釋卻沒人信,趙英更是數度挑大拇指讚她謙虛,只把洛槿初聽得淚流滿面,心想我真不是謙虛啊,你們根本不懂這種傾訴對激發人的求生**有多麼重要,只不過這顯然是沒辦法解釋的,因為大家根本都不懂嘛。
也正是因為岳紅顏醒了過來,所以梁夫人恨怒之下,不但沒給道婆尾款,甚至還痛斥了對方一頓。也難怪她氣怒攻心,這眼看就能成的事兒,便是這般被攪合了,她怎麼能甘心?及至等到冷靜下來,忽然想到自己這一番脾氣發的不是時候,很有可能把道婆激的惱羞成怒時,梁夫人乾脆就一不做二不休,動了滅口的心思。
只可惜晚了那麼一步,偏偏就讓道婆脫逃了,要知道,秦鋒那是什麼人?江湖上有名的主兒,相交遍天下,要查這麼件事,保護這麼一個道婆,那還不是小菜一碟?因道婆親眼見到有人要把自己滅口,大怒之下也不管不顧了,將梁夫人這些年行的陰私事情以及這一次乾脆就買毒害命的事全都竹筒倒豆子般說了出來。
梁夫人買通下毒的丫頭,恰恰就是從前府裡服侍秦鋒的,因許以厚利,又承諾之後將那丫頭妥善安置,於是對方豬油蒙了心,便做了她的幫兇,這原本都是嫁禍陷害的好棋,偏偏因為道婆這根源被抓住,導致一切都落了空。這大概便是天理昭昭報應不爽,大房這麼多年包藏禍心屢敗屢戰,終於惹得老天爺都不耐煩,到底讓這兩個禍害現形了。
也恰是因為確認了這件事,秦宇才終於得以說服老太君,和睿親王爺分了家。那兩口子倒也痛快,只用一天時間,把地產銀錢都分了,第二天收拾了東西就搬去了京城另一處大宅子,自立門戶了。
要說起來,他們是大房,本不該他們搬,奈何親王的頭銜是秦宇,這宅子也是當日先皇賜下的公主府,跟你秦家沒有半點關係,就算秦宇讓他們住這裡,他們也不敢啊。
大房這一離開,從秦宇公主到秦鋒洛槿初,甚至是府中下人們,便都覺著心裡鬆快了不少,只覺著這一回親王府中真是天也藍了水也清了連花兒都開的更有精神了。
岳紅顏的身體也一天比一天好起來,於是,另一件迫在眉睫的大事便擺在了面前。岳紅顏也因為這件事而日夜憂心,以至於這都好幾天了,心裡藏著這件心事,身體始終都沒有復原過來。
此時洛槿初替岳紅顏把了脈,已經沒有什麼大礙了,其實這幾天都是這樣,但是駙馬公主都擔心啊,所以還是要每天把脈,現在她只能肯定一件事:身體沒病了,剩下的就是心病,什麼時候讓她和趙英成婚,估摸著也就是婚到病除了。
聽了洛槿初的話,公主不由笑了,坐到岳紅顏身邊笑道:「我知道你的心事是什麼,原本和駙馬確實束手無策,後來沒辦法,想著鋒兒媳婦從來鬼主意最多,所以問了她,如今終於有辦法了。」
「什……什麼辦法?」
岳紅顏聲音都哆嗦了,目中又有淚花閃動,這是標準的喜極而泣。
「初初說,讓駙馬和鋒兒再把趙將軍調回邊關,到時候偷偷把你送去雁落城,只說是去尋親,但是沒尋到,然後在那裡住下來,看看哪一天安排你們遇上,如此過個一年半載的,就讓趙將軍娶了你。你在這府中本就是深居簡出,也沒幾個人認識,到了雁落城還有誰會認識你?你再刻意吃的胖些,修剪下眉形,認真裝扮裝扮,幾年功夫怕就是要變樣的,到那時,就讓你們回京來,即便偶爾有人看見你,覺著和這府裡的岳姨娘相像,也不過就以為是長得像的兩個人罷了,誰還能疑心到你就是岳姨娘呢?等你走後,我們只說岳姨娘暴病不治,誰還會去特意打聽,這事兒可不就解決了?」
岳紅顏一聽,這件事絲絲入扣,雖然匪夷所思,然而細細一想,竟是十分可行,不由也是歡喜的很。又聽公主笑道:「如何?你說初初這是不是天才一般的奇思妙想?叫我說,只怕古往今來,還沒有過這樣的事兒呢。」
洛槿初翻翻白眼,心想婆婆啊,您可別把話說得這麼滿啊,就在兩年前,在我手裡剛剛辦成這樣一件事呢,今天岳姑娘和趙將軍這個,不過是故技重施罷了。
正想著,便聽公主回頭道:「初初回去吧,如今大房不在了,這府中的擔子便要背在你身上,這會兒不知道多少事情等著你處理。你也仔細看看,若是覺著有那可疑的,便打發出去,反正也總要進新人的。」
洛槿初答應一聲,轉身走了出去,出了院子,只見天高氣爽,空氣中流動著果實和花草香,她忍不住微微一笑,輕聲自語道:「秋天,該是收穫的季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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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月後,堪堪過了中秋節,趙英接到調令,仍回邊關擔任車騎將軍一職,即日啟程。
而在他離去不久,京郊十里亭外,兩輛馬車和一支三十多人的護衛馬隊也隨後離開,慢慢消失在天際。
「二十年了,我和她情同姐妹,卻終是在今天不得不分別,卻不知再見時,又要等到什麼時候。」
公主看著已不見蹤影的馬車,歎息了一聲,秦宇因為被皇上留在宮中商議鹽稅之事,今日並沒有來相送,只有秦鋒和洛槿初陪著公主過來的。
當下自是一番安慰,夫妻兩個服侍公主上了馬車,因見秋色正好,於是便讓家丁和丫頭媳婦們跟著公主的馬車在前面,他們倆則遠遠落在後面,洛槿初也不坐車,只在秦鋒的馬上,夫妻兩個共乘一騎,悠悠而行。一邊悄聲說笑著。
秋風起,空氣中全是米粒草籽的香氣,遠處的田野中有許多農人在忙碌,歡聲笑語隨著秋風傳送過來,竟是沒有半刻停歇,好一派安樂祥和的盛世幸福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