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 第102章 文 / 月上梅梢
事已至此,有秦鋒這張正宗老虎皮,再加上洛槿初也是鐵了心,洛濤和秦氏也知道事情不可能挽回了,不到傍晚,其他幾個房裡的人也知道了這消息,康老太君特意將洛槿初叫過去勸說了一頓,接著洛夫人和宮屏宮蕊兩姐妹,還有洛槿芳洛槿宜等也都過來勸說,自不必提,就連洛槿雪,都過來說了幾句,倒是沒勸洛槿初不要去,只說讓她活著回來,姐妹間的爭鋒,她才不會總輸給對方呢。
這話倒是另類,不過洛槿初也知道,這就算是洛槿雪的關心了吧,自從在梅園兩人說了那一番話後,洛槿雪的性子比從前好了不少,因也就笑道:「你輸給我還不夠多?這一次只不在心裡詛咒我回不來了就成。」
這話已經很重了,不過洛槿雪渾不在意,她和洛槿初注定是不能做好姐妹的,倒不如這樣言刀語箭的明著來痛快,因白了一眼道:「哼,我倒是想呢,也得老天收你這個禍害,我只怕老天和閻王爺都沒這個膽子,所以人才常說,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
「這麼說你肯定活得比我還要長,我再怎麼禍害,能禍害過你?從我回府後,你包藏的禍心還少了?」
洛槿初自然不會輸在口舌上,姐妹兩個鬥了幾句嘴,洛槿雪命人拿出自己的私房銀子來,不多,也不過只有十幾兩銀子,因正色道:「別臭美,這不是給你的,只是我給災民們盡點心意,你知道我不是什麼好人,不過是抄了這些日子的佛經,想著江南那富庶之地如今哀鴻遍野,心裡也挺不是滋味兒。」
說完,讓人將銀子放下,她便逕自起身離去了。洛槿初送到門口,看著她的背影遠去,不禁搖頭笑道:「你這真小人的樣子,倒比之前那虛偽的四姐姐好看多了。」
這一夜自不用提,洛槿初收拾東西便用了大半夜的時間,香草和環兒月兒定要跟著去,她也勸不住,秦氏這時候自然是向著女兒的,只說多個人去,女兒也就多個照應,所以並不反對,甚至還要把秋夕和秋紅給洛槿初帶過去,被洛槿初嚴詞拒絕了。
第二天一大早,洛三爺一邊罵著女兒不聽話,一邊和妻子洛唯等人送洛槿初到西角門等著,不一會兒,宮羽和宮屏宮蕊兩姐妹,以及其他幾個房裡的婦人女孩兒也都過來了,場面倒是有些離別感傷。
幸虧秦鋒的馬車很快就到了,接了洛槿初上路後,一直到出了京城,世子爺才沒好氣的對洛槿初道:「都是你出的餿主意,定要跟我過去,剛剛在你家門口,我都沒臉和你父母姐妹哥哥們打招呼,總覺得我似是成了拐帶你的罪魁禍首一般。」
夏日炎炎,洛槿初將馬車簾子打開,那馬小跑著的速度不慢,所以帶起風來,讓馬車裡十分涼爽,聽見秦鋒如此說,她便笑道:「這能怪我嗎?我都說了,讓你找個地方,咱們會合,你非要上門去接。哈,我也看到了,我爹爹的眼神恨不能吃了你似得。」
「死丫頭你還敢說。」
反正出了城,兩人之間也不用那麼多講究了,所以秦鋒直接稱呼心上人死丫頭,一邊瞪眼道:「我的一世英名,算是讓你給毀了,你還有臉……咦?前面那人怎麼像是柳先生和……何秋澄?我不是看錯了吧?」
「哪兒哪兒呢?」洛槿初一聽,也忙探出身子,卻轉眼間就被秦鋒推回去,聽他薄怒道:「這馬車還在跑著呢,你探出身子,萬一摔出來怎麼辦?平日裡看你沉穩,如今怎麼也冒失起來?」
洛槿初撇撇嘴,小聲咕噥道:「這不是有你嗎?以你秦大俠的身手,我就算摔出來你也能接住不是?」
嗯,小說和電視裡都是這麼演的,千鈞一髮的英雄救美什麼的,既然她都穿越過來了,偶爾享受一把這種狗血也是應該的嘛。
「真是柳先生和何秋澄。」隨著距離越來越近,秦鋒終於確定了前面的兩個人是何秋澄和柳先生,雖然看不到面貌,但是那身形是他十分熟悉的。
「怎麼回事啊?師父和何大哥怎麼會在這裡?」洛槿初不敢再探身子了,因為感覺到馬車已經加速,看來是秦鋒想追上前面的兩人。
「柳先生,何兄,是你們嗎?」
眼看兩撥人距離不過百米,秦鋒連忙大叫了一聲,果然,就見前面的人回過身來,也訝然叫了一聲:「世子。」接著便將坐騎停了下來。
「師父,何大哥,你們要往哪裡去?」馬車到了近前,洛槿初也從車裡跳下來,這會兒官道上還沒多少人,因此她也用不著顧忌太多女兒家的風儀,反正秦鋒和師父都很清楚自己的德性。
「六姑娘也過來了?」
柳先生和何秋澄比他們還吃驚呢,不過兩人旋即就恍然大悟,看著秦鋒道:「六姑娘可是要和世子一起下江南?」
「你們……不會也是要往那邊去吧?」秦鋒和洛槿初那是什麼人,只看柳先生能這麼快猜出他們的目的,便知對方大概也是那個目的地,不然的話,哪有可能張口就猜出來。
「是六姑娘嗎?」
卻見從何秋澄身旁的馬車裡也鑽出一名女子,恰是剛剛「死去」不久的梅姨娘。
看見洛槿初,她掩不住面上的激動之色,連忙步下車轅,拉住洛槿初的手含淚道:「救命之恩,尚未回報……」一邊說著,就要拜下去。
「噓!千萬別這麼說。」
洛槿初警惕的看了車伕一眼,卻聽柳先生笑道:「那是我新收的徒弟,也算是你的師弟,用不著防他。」說完招手叫過那車伕道:「來,見一見,這就是你師姐,洛陽侯府的六姑娘,在醫學上的天分,比我這當師父的還要高出不少呢,你日後也要跟她學著點兒,手裡不少好東西。」
「師父,你……」洛槿初哭笑不得,細細打量了師弟幾眼,心中不由驚叫一聲,暗道好漂亮,這麼漂亮真的科學嗎?我師父該不會收了宋玉潘安做弟子吧?
正想著,就聽柳先生呵呵笑道:「如何?你師弟的人才不錯吧?其實你或許也聽說過他,就在兩個月前,他還是名角玉堂春,當然,現在不唱戲了,跟我學醫術,叫回本名白玉了,日後你叫他小白就可以。」
洛槿初心想幸虧師弟是叫白玉,不是叫白玉堂,不然這心裡還真有點壓力。因正要說話,卻聽秦鋒沉吟道:「之前老先生讓我出面和趙王府那邊打招呼,莫非就是為了他?唔,果然一表人才,看來在醫學上的天資也是不錯的,才能得先生青眼啊。」
有八卦……
洛槿初的耳朵一下子豎起來,連忙拉拉秦鋒袖子:「怎麼回事怎麼回事?趙王府又是怎麼回事?」
「咳咳……小孩子家知道那麼多幹什麼?」難得的,秦鋒竟咳嗽了一聲,揮揮手道:「去去去,和梅……梅姑娘說話去,這和你沒關係,不用知道。」
「哈?」
洛槿初一下子就惱了:「我是小孩子家?秦鋒你……你有本事……好,你給我等著……」
她本想說你想上門提親娶我的時候怎麼沒想到我是小孩子家?怎麼還好意思摧殘我這祖國的幼苗?不過這話終究是不好意思說出來,當然,最讓她惱火的是秦鋒這廝有八卦竟然不和她分享,這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梅姨娘,喔,現在應該叫梅如玉了,見秦鋒有些尷尬,不由得微微一笑,將洛槿初拉過去,小聲道:「先前小白登台,不巧讓趙王府世子看上了,點名要他去府裡唱堂會,小白不肯,逃了出來,恰好就到了鄉下,卻昏倒在我們門前,是表哥把他送去柳先生那裡醫治,誰知他醒了,對著滿屋子的醫書著了迷,柳先生見他是這行當裡的人,問了他,他也不想再唱戲了,柳先生就收他為弟子,誰知趙王府那邊不肯甘休,幸虧先生認識世子,抬出了世子和小世子的名頭,才把趙王府的狗腿子嚇走,又請世子幫忙,這才算把白玉留下。」
原來是這樣。
洛槿初這才恍然大悟,點點頭,看著一旁白玉微紅的臉龐,她心想也是,長的這麼禍國殃民,還是個唱戲的,讓人看上那是肯定的了。也不知道從前他都是怎麼逃過劫數的,這玉堂春聽上去是個名角啊,不過趙王府,那就真不是他能對抗的了,也難怪他都不肯再唱戲。
想到這裡,她自然也不會再多問,讓自己的師弟尷尬,因看著梅如玉道:「你們這也是要下江南?奇怪,你們是怎麼得到信兒的?皇帝那兒也不過是昨天才知道信兒呢。」
梅如玉笑道:「今年開春,幾個村子裡有批人被征去運河上做工,前些日子回來後,都有症狀,幸虧不重,先生治療後,覺得這可能是時疫,只說這事兒事關重大,恰好我們沒什麼事情,先生既決定往江南走一走,我和表哥就陪著他走一趟,我還沒看過江南呢。」
洛槿初苦笑道:「嗨,我說你們怎麼知道的消息?原來是這樣,實話和你說,要是心裡還想著和何大哥過去遊山玩水,趁早兒歇了這心思,江南那邊消息傳過來,龍顏震怒,我估摸著,蘇州城此時和人間地獄也差不多了。」
「怎麼會這樣?」梅如玉十分驚奇,洛槿初將事情講了一遍,恰好秦鋒在那邊也和柳先生何秋澄解釋完,只把柳先生氣得怒髮衝冠,眉毛都豎起來了,冷冷道:「這些昏官,著實可惡的緊,世子爺這一次既是手掌天子劍,必定要拿幾個昏官的血來洗刷百姓沖天怨氣,不然我也不答應。」
「行了行了,您老人家別氣壞了身子,還指望著您治病救人呢。」洛槿初聽到柳先生生氣,連忙走過來,看著他騎的大青驢,不由哭笑不得道:「我說師父,您老至於這樣嗎?就連買一匹馬的錢都沒有?何大哥都是騎著馬呢。」
柳先生看著那頭大驢,不由得也笑了,搖頭道:「你懂什麼?正經是這驢,吃苦耐勞,跑起來也不比馬慢多少,我騎慣了它,騎馬還有些不太習慣。行了行了,別耽擱了,趕路要緊。」
於是眾人匯作一處重新上路,如此一來,梅如玉自然和洛槿初坐了一輛馬車,環兒和月兒則和她的小丫鬟坐在她的馬車裡。一路上有人說話,倒不是很悶。
連續趕了三天路,便到了重州地界,秦鋒的意思,是在這裡取道運河南下,恰好是順流直下,一天半就可以到姑蘇城外,屆時再入城就好。
他藝高人膽大,這一次出來,只帶了御林軍中的十名好手,領的是皇帝密旨,至於明面上,自有一路欽差往蘇州而去,乃是四品的大理寺少卿蔣如雲,也是齊雲看好的一名臣子,素以剛正聞名。
趕到運河旁的時候,天已經黑了,秦鋒等人找了家客棧住下,他帶的御林軍出去聯繫好了船隻,只等明日一早出發。
天氣炎熱,洛槿初躺在床上,沒來由的只覺著心煩氣躁,雖然眼皮發沉,卻也是睡不著,沒奈何,只好來到窗前,透過紗窗看那外面月亮。
看著大半個月亮爬上樹梢,襯著滿天閃爍繁星,這才覺著一顆心漸漸平靜下來,連打了兩個呵欠,洛槿初剛要爬回床上去睡,便見對面房簷上似乎有人影一閃,再仔細看時,卻已經不見了。
她原本以為自己眼花,不過轉念一想,小說和電視裡可都是這麼寫著的,發現人影,以為眼花,就放過去了,結果還真就是刺客。不會現實中也這麼狗血吧?
她有點不相信,但是穿越過來後,自己的生活還真有些狗血,這讓她不得不信,只好對香草道:「你出去和世子說一聲,只怕今晚不太平靜,讓他……」
話音未落,忽然就聽隔壁傳來一陣呵斥聲,接著就乒乒乓乓打了起來。
不是吧?
洛槿初一瞬間就瞪大了眼睛,心想我……我什麼時候也有這種烏鴉體性了?尼瑪真……真的是刺客?這麼爛俗刺激的情節竟然被我趕上了?唔,秦鋒能搞的定吧?這還沒到蘇州呢,他要是連這個都搞不定,那就不是主角,是炮灰了。
香草和月兒環兒都嚇得瑟瑟發抖,見自己姑娘不但不怕,還雙眼放光,心中不由得都佩服不已,暗道主子就是主子,看人家姑娘這鎮定勁兒,哪像我們這般沒出息……
剛想到這裡,就聽「砰」的一聲,原來是紗窗被人撞破,一個黑衣人翻著跟頭就進來了。
「啊……」
香草和月兒環兒一起發出尖叫聲,然而下一刻,她們就聽洛槿初怒吼一聲道:「嚎什麼嚎,還不給我好好招呼……」一邊說著,六姑娘不等那個刺客直起身來,抄起一把椅子兜頭就砸了下去。
這些刺客來行刺前自然都踩好了盤子,知道這個屋子裡住的都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女眷,所以派了一個最沒用的過來,都沒想著要動手,他們覺著只要晃晃鋼刀,還怕這些女人不乖乖就範嗎?
也是這些刺客倒霉,根本不知道洛槿初是個巾幗不讓鬚眉的主兒,更何況六姑娘經歷過一次綁架,對這種情況已經有了適應能力,所以在刺客滾動著從窗口進來的時候,她就已經迅速反應過來:媽的太小瞧人了,竟然是滾進來的,看你團城一個球的那慫樣,明擺著就是求欺負啊,我不狠狠砸下去都對不起你這個姿勢。
可憐那刺客還不等站起身,就差點兒讓這一椅子給砸暈了,再想起身的時候就晚了。
這屋裡住著秦鋒的心上人,能不記掛著嗎?第一時間發現刺客後,他都來不及招呼對方,一個高兒就蹦過來了,入目便是心上人掄椅子差點兒把人刺客砸暈了的彪悍情景。
往後的事兒還有什麼可說的?別說是最弱的刺客,就是最強的那個,對上秦鋒單打獨鬥也討不了好兒去,幾個回合就讓他給制伏了。
見秦鋒要把人帶走,洛槿初拎著椅子就上來了,惡狠狠道:「我最恨欺負女流的混賬東西,你讓我砸幾下出出氣。」說完不等秦鋒說話,她拎著椅子就砸了下去,一邊砸一邊數落著:「敢闖小姐閨房,罪該萬死,我砸死你。」
刺客都要哭了:大姐你哪裡像個小姐啊?有拎著椅子砸刺客的小姐嗎?想砸我你就直接砸得了,找什麼理由?秦世子你就不管管嗎?這女人這麼凶悍,你……你扭過頭去幹什麼?裝看不見嗎?這呼呼往我身上砸你看不見還聽不見嗎?啊!連……耳朵都捂上了,算……算你狠。
「敢破窗進來,你個居心叵測的,窗戶砸壞了進蚊子不知道嗎?你是想讓蚊子們把我咬死嗎?砸死你……」
聽到洛槿初連這麼匪夷所思的理由都嚷出來,再看那個刺客,讓她砸的滿頭包,終於連秦世子都有點兒不忍心了,攔住了洛槿初道:「行了,給個教訓就好,我還要審他們呢,倒要看看是誰指使的他們……咦?喂喂喂!媽的……」
洛槿初砸的滿頭香汗淋漓,聽見秦鋒開口就停了手,待聽到驚叫時,向刺客看過去,卻見對方蒙面的布巾裡滲出鮮血,秦鋒一把撕開黑巾,只見這人頭一歪,眼一翻,沒聲息了。
「沒氣兒了。」洛槿初伸手探了探鼻息,無奈搖頭,忽然又像是想起什麼似得大聲叫道:「快去看看那些刺客,他們口裡有毒……」不等說完,就聽一個侍衛在門外稟報道:「世子,這些刺客是死士,口裡藏著毒,剛剛制伏他們就死了。」
這個結果無疑是很令人惱火的。秦鋒氣得在刺客身上狠狠踢了一腳,卻聽洛槿初在旁邊歎氣道:「現在踢有什麼用?我就說該出氣就得早點出,現在可好,人都死了,你就是把他們碎屍萬段,也出不了氣了。」
「你還敢說。」秦鋒瞪眼看她:「要不是你掄椅子一直砸,也許他還不會自殺,刺客也有士可殺不可辱的精神和風骨啊。」
「少來,你自己沒想到這一層,還好意思來怨我。你的侍衛們那麼多人,刺客還不是都死了?肯定人家就是一失手被擒便立刻自殺。你手裡這個能拖到這時候,還虧的是我拿椅子把他砸暈了呢,結果你一攔我,他就想起來嘴裡還有毒藥,到底也死了吧?早知道我就該一直砸下去。」
「算了算了,人都死了。」秦鋒歎了口氣,這時候柳先生和何秋澄也走了過來,他們也遭遇到了刺客,不過柳先生和何秋澄的功夫也不白給,唯一令人遺憾的結果就是,十二名刺客無一活口。
「看來此行還真是凶險重重啊。」
秦鋒面色凝重的看著地上屍體:「我才出京三天,刺客們已經追過來了,當日知道我帶天子劍下江南的臣子並不多,這其中必然有一個是和江蘇官員勾結的,呵呵,都是國之重臣,竟然上下勾結到如此地步,難怪皇兄如此震怒,下定決心嚴查到底,若大周朝都是這樣的官員,便是再富強,恐怕早晚也要被這些蠹蟲給敗光。」
這話沒錯。洛槿初心裡很同意,齊雲能有這種決心,她很欣慰,自己穿越的這個朝代還不錯,最起碼齊雲是個明君,只要有明君,就不怕沒有賢臣,事實上,大周朝的官場還不算很糜爛,但是糜爛的地方,也的確是觸目驚心。
秦鋒命御林軍將刺客的屍體處理掉,又派了一個人去給蔣如雲報信,讓他千萬當心。這一番折騰後,天就亮了,可憐洛槿初白白浪費了大半夜好時光,現在困得直打呵欠也睡不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