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 第100章 文 / 月上梅梢
小傢伙一邊說,就一邊把胸脯拍得山響。無奈他那副認真的表情不但沒感動他的六姐姐,反而讓對方一個頭變成了兩個大。
「你們兩個就饒了我吧,求你們了。」洛槿初抱住腦袋哀嚎:這都什麼跟什麼啊?兩個親王府的世子,上一世裡難道她對這兩個魔星做了什麼嗎?才讓他們這輩子過來報復自己?
「呵呵,看到了吧?嫁給我總比嫁給這麼個小不點兒要好吧?」秦鋒抓著齊煜的脖領子又把他拎了起來,微笑道:「換句話說,只要煜兒放出風聲說要娶你,恐怕除了我之外,也是沒人敢上門向你求親的。」
「你們兩個,我一個都不想嫁。」
洛槿初氣得大吼一聲,接著提起裙裾,氣呼呼向前狂飆而去,這裡秦鋒和齊煜剛要跟上,就見她站定了腳步,伸手指著兩人道:「站住,再敢跟著我,我就死給你們看。」
看得出來,洛槿初是真的發飆了,秦鋒和齊煜也不敢惹陷入暴走中的六姑娘,只好止步不前。
「為什麼六姐姐就不能看到我的真心呢?年紀小又如何?這世上又不是沒有老妻少夫,就因為我比她小四歲,她便不肯多看我一眼,這對我公平嗎?」
小正太傷心的捧著胸口,眼淚汪汪看著洛槿初疾奔而去的方向,喃喃自語。
「你太小了,將來你會知道,這世上比你六姐姐更好的女人有的是,而且你娶你六姐姐只能娶一個,娶別的女人卻可以娶一堆。」秦鋒看著弟弟「為情所傷」的模樣,終於心有不忍了,於是連忙寬慰,卻不料只得到小正太的白眼一枚。
「如果真是你說的這樣,哥哥為什麼還非要纏著六姐姐?甚至不惜威逼利誘呢?你看我真的那麼傻嗎?」
「哦!我們這……這叫歡喜冤家,不是冤家不聚頭知道嗎?」秦鋒讓弟弟頂得啞口無言,不得不強詞奪理,眼看齊煜小嘴一張,於是世子爺的腦袋也開始疼了,連忙搶著道:「行了,你先去書房等我,我送六姑娘回府。」話音落,他一個八步趕蟬便循著洛槿初消失的方向追去,幾個起落就不見了蹤影。
齊煜本來也想邁著兩條小短腿去追,可惜小傢伙沒在江湖上練過,別說八步趕蟬,八十步趕蟬都不會,只能恨恨停下步子,揉著眼睛忿忿不平看著秦鋒消失的方向,哼聲道:「哥哥你不用得意,哼!我去姑姑姑父面前告黑狀,就說你欺負六姐姐,人家不想嫁,你卻威脅人家,還要強搶她,沒錯,就這樣,嘿嘿嘿!」
秦鋒做夢也沒想到,強中自有強中手,他竟然被一直寵愛著的弟弟給擺了一道,正因為齊煜告的黑狀,駙馬和公主狐疑之下,也不肯登門向侯府求親了,只把秦鋒氣得,兩個月沒理齊煜這個小禍害。
轉眼間就是三個月過去,端午節後,天氣就一天比一天炎熱起來。
這一日是宮蕊的生日,所以洛槿初洛槿宜洛槿芳等人都在宮府給小壽星賀壽,宮羽也陪著洛夫人和寧老太君,與姐妹們閒話家常。
「聽說江南這個時候便進入了梅雨時節,雨絲濛濛如夢如幻,可美了。」
既是談天說地,自然免不了山南海北,恰好宮屏最近看了幾首江南的詩,不由得便說起來,一句「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樓台煙雨中」便引起了宮蕊的感歎。
「從前看詩詞,也看過『人人盡說江南好,遊人只合江南老,春水碧於天,畫船聽雨眠』的詞句,我倒是疑惑,那江南究竟有多美,竟引得這麼多人墨客寫下眾多動人的詩句……」
洛槿芳也微笑著插口,一邊就把眼光不動聲色的在宮羽身上瞄了一圈。
「江南最好的時節,該是初春時分,草長鶯飛,煙雨迷濛,有數的,自在飛花輕似夢,無邊絲雨細如愁,這才是最美的景。至於到了現在的梅雨時節,那邊就太潮濕了,若是再下了大暴雨,往往還會有洪災,到時候災民無數,唉!實在稱不上什麼美好。」
洛槿初這是想起自己在現代時的情景,她前世也經常去杭州蘇州無錫揚州等地旅遊,所以評價自然比這些從沒去過江南的女孩子要客觀公正。
卻聽洛槿宜笑道:「六妹妹慣是這樣會煞風景,江南向來是魚米之鄉富庶之地,哪裡有那麼容易就遭災的?」
宮羽搖頭笑道:「這就是四妹妹不知道了,事實上,江南若不遭災,天下稅收,便有三分之一是那邊所進。可一旦遭災,卻是十分麻煩的,聽說前些日子長江一段堤壩決口,便有不少地方遭了災呢。」他父親是六部堂官,對這些知識,耳濡目染之下倒也知道些。
眾人正說得高興,忽聽外面有個小廝道:「少爺,外面有位叫周軍的爺們求見,不知道您見不見?」
「周軍?」宮羽聽了這個名字,便是一皺眉頭,冷冷道:「不見,就說我不在。」
那小廝支支吾吾道:「是,只是阿四說,那……那個人是讓人抬著在門外的,若是少爺確實不見,奴才這就吩咐阿四把人趕走。」
這話頓時把廳中眾人嚇了一大跳,寧老太君便連忙道:「阿彌陀佛,怎麼會是抬著在門外的?既如此,羽哥兒去看看到底是什麼事吧?總歸是你的朋友,若是能幫上忙的地方,就幫一把。」
宮羽心裡是真的對這個周軍惱怒,當初就是他家裡人腹瀉治不好,自己才幫他求了洛槿初,得了方子,卻不料這周軍年紀輕輕,竟是個腐儒,倒是對洛槿初盡責問病生了鄙視,從那之後,宮羽便不再和這是非不分的貨色往來,恰好周軍也正想遠著他,可以說,兩人在學裡,真正是老死不相往來了。
所以對於今日周軍上門,像宮羽這樣好性子的才會斷然說出不見的話,但他卻怎麼也沒想到,這廝竟是被人抬著過來求見的?
出門之後,宮羽心裡這個奇怪啊,暗道那廝怎麼了?是了,上個月聽說他回蘇州那邊探親了,算一算,如今也有一個月,這怎麼倒帶了一身病回來?
等到再看見周軍的模樣,宮羽更是嚇得差點兒失聲,才一個月功夫,周軍已經是脫了相,渾身上下只瘦的皮包骨頭了。看見宮羽,這位仁兄的眼淚就下來了,有氣無力地伸出一隻手道:「宮……宮兄,救命啊。」
嚴格說起來,周軍不是找宮羽救命,而是找洛槿初救命來了。這位一向自認為「持身甚正」的腐儒到蘇州玩了還不到三天,他那個親戚家裡就開始有人拉肚子,兩天後他自己也染了病,這老夥計一合計,覺著這不是什麼吉兆,暗道別我和這個地方命中相沖吧?於是匆匆收拾了,便向親戚告辭,撒丫子往京城奔來了。
卻不料他那病在路上邊走邊治,竟是越來越重,到最後根本吃東西就拉,還全是稀水,這只把周軍嚇得,也意識到不對勁兒了,請名醫看也沒用,情急之下,他就想起了當初給他哥哥治病卻被他視為不守婦道的洛槿初,於是更是沒命的往京城趕,性命之憂啊,他哪還顧得上當初瞧不起人家來著,只要能給他只好,跪下磕頭叫姑奶奶都成。
宮羽聽說原來是這種事情,心裡這個膩歪就別提了,只是看著周軍那副皮包骨頭的模樣,又終於忍不住惻隱之心,一點兒都不誇張,若是洛槿初也沒有好辦法,他覺得這位仁兄恐怕活不過十天去,因無奈之下,只好把人請進書房,又派小廝去請洛槿初。
洛槿初早忘了周軍這號人物了,及至聽到宮羽派人來請自己,她才影影綽綽想起這個人,想到當時宮羽的氣憤模樣,她不禁冷笑一聲,暗道當日瞧不起本姑娘,現在性命攸關了,倒想起來找我了?世上哪有這麼便宜的事?給我等著,就算要治好你,我也得讓你脫一層皮,哼哼!本姑娘我又不是聖母愛世人。
事實上,六姑娘不但不是聖母白蓮花,對待周軍這樣的壞人,她還頗有東方傳說龍生九子中睚眥的那點子個性,即使看到周軍被折騰的大半條命都丟了,洛槿初也絲毫沒有同情之心。
既然看病,自然是要仔細過問一番的,這會兒周軍也不敢瞧不起這「不守婦道」的女人了,反而是鉅細無遺,恨不能把自己身上從頭髮到腳皮的變化都說一遍,最後還是六姑娘聽得都噁心了,沒好氣打斷他道:「行了,誰聽你這些話?還讓不讓人吃飯了。」
周軍挨了訓斥,也不敢說話,偷偷抬眼向珠簾後看去,自然是看不到洛槿初模樣的,他是心氣高傲之人,被洛槿初這麼打斷,自然感覺沒面子,有心嗆嗆幾句,然而一想到自己的小命在人家手裡,便立刻就把那點大男子主義給丟到爪哇國裡去了。
洛槿初開了一張方子,讓宮羽遞出去給周軍,然後毫不客氣的道:「行了,你回去吧,以後有事,派人過來稟告就是,不用上門了。對了,回去之後,自己獨門獨院住著,每天房間裡三遍食醋熏蒸,接觸你的小廝不許接觸別人,東西都隔離開,明白嗎?」
「什麼……什麼意思?」
周軍這一嚇可是非同小可,連宮羽都嚇了一跳,卻聽洛槿初冷冷道:「不想給你家人招災,就按照我說的做,能不能治好,看你自己的造化了。還有,五天之內,除了藥之外,不許吃東西,水也少喝。」
她說完就不肯再說,眼見周軍灰溜溜被小廝抬回去了,她這才走出珠簾,急急問宮羽道:「羽哥哥可有接觸過他?對了,他沒在咱們家留下……什麼噁心東西吧?」
宮羽搖搖頭,卻見洛槿初微微鬆了口氣,凝重道:「他幸虧是早離了那蘇州城,一路上也沒耽誤治療,不然的話,就是神仙恐怕也難救回了。如今雖然瘦得厲害,但好在竟然沒脫水,這就是萬幸,這一劫大概也是挺過來了,不過有了這一次,他的腸胃終究是完了,日後小毛病不會少。」
宮羽見她神色鄭重,心中不由得一顫,好半晌才輕聲道:「妹妹的意思,莫非他……他是時疫?」
洛槿初點點頭,沉聲道:「他從蘇州到京城,用了十天時間,如果真是時疫的話,只怕蘇州城那裡的疫情已經爆發了。哥哥,將他一路經過的地方好好打掃,用食醋熏蒸,所有接觸過他的人,都立刻沐浴更衣,我回去再開兩張方子,給你們吃兩日,我估計他脫離的早,所以這病八成是顛簸勞累出來的,未必就是正經時疫,傳染性也應該不強,但總是要預防萬一。」
宮羽點點頭,洛槿初心中裝著這件事,便匆匆回了房間,沐浴更衣後,又開了方子,讓環兒送去宮府,她這裡則坐了馬車,直奔宣親王府而來。
秦鋒也是剛從演武場回來,從今年開春以後,邊境戰事越來越頻繁,所以齊雲給了他一個武職,打算讓他鍛煉鍛煉,在需要的時候就奔赴邊疆擔當重任。
聽說是洛槿初求見,秦鋒下意識的就先出門看了看太陽,及至見到洛槿初進門,他才哈哈笑道:「我這會兒就在看天呢,老是想不明白今兒太陽是從哪邊出來的,難得六姑娘竟然會主動登我的門,怎麼?又有什麼事情需要幫忙了?」
「你少說怪話,我如今來卻是有天大的事情。」洛槿初剜了秦鋒一眼,沉聲道:「駙馬呢?」
秦鋒見她滿臉鄭重之色,也不好再說笑了,聽她開口就找父親,不由得一愣,撓撓頭道:「我爹還在衙門裡呢,我娘倒是剛剛說有些悶,你要不要和她一起進宮?」
「蘇州那邊可能發生了時疫,朝堂裡就沒接到一點消息嗎?」洛槿初也沒心思和秦鋒扯皮,聽說秦宇不在,她便開門見山道出來意。
「時疫?」
饒是秦鋒定力驚人,聽見這個詞也不由得面色劇變,在醫療條件相對落後的古代,時疫絕對是天災**中名列前三的大災難,也難怪像秦鋒這樣的人,都聞之色變。
「這種話不能亂說的,你可是有證據?」秦風的面色終於鄭重起來,他盯著洛槿初,心裡隱隱覺著有些焦躁,因為他很清楚對方的性子,這絕不可能是洛槿初故意報復自己所以信口開河。
「今天表哥家有個人上門求治,我聽他說的的那些情況,保不準就是時疫,他是剛從蘇州回來的,他的那個親戚家已經有好幾個人染了病,如今過了十天,我想若是有時疫,只怕也該爆發了,奇怪,莫非朝堂竟然沒有任何動靜?那裡的官員是幹什麼吃的?」
「如果真是有時疫,官員一時不查,導致時疫加劇,他們是要掉腦袋的。」秦鋒的面色有些發白,他低頭沉吟了片刻,忽然抬起頭道:「你在這裡等我,我立刻去換衣服,陪你進宮向皇上稟報。」
洛槿初嚇了一跳,連忙道:「我……我也只是聽了那周軍的一面之詞,就這麼貿然去向皇上稟告,會不會有些小題大做?萬一證明不是時疫,真的就是丟人丟到姥姥家了。」
「這種事情,都是寧錯勿縱的,走吧。」秦鋒歎了口氣:「若是蘇州平安,你我不過丟人而已。但若真的是大災來臨,朝廷早一天知道,就可能多救回一條人命啊。」
若是平時,洛槿初怎麼也得損幾句,例如「沒想到你這傢伙也有點慈悲心腸」之類的話,只不過她現在心裡也被時疫這座大山壓得喘不過氣來,因此點點頭,便站在門外等著秦鋒。
「咦?洛姑娘?」
卻聽一個怯生生的聲音響起,洛槿初回頭一看,原來是那個岳姨娘,看見自己,她便忙走過來,笑道:「我剛剛打公主那兒過來,原本公主想要進宮的,偏偏換了衣裳後又覺著有些頭暈,所以就歇下了,您這是……」
洛槿初微微一笑,聽出岳姨娘的意思了,人家這麼不厭其煩的解釋,可不就是為了能讓自己過去給公主看看呢。因想了想,反正也不急在一時,於是便點頭道:「我本來是過來要向駙馬稟告些事情,等一下世子就會和我進宮,既然姨娘這麼說,那我過去看看公主。」
岳姨娘卻沒想到洛槿初竟然是要和秦鋒進宮,一時間就有些慌張,她知道秦鋒不喜歡自己,然而個中苦衷也沒辦法說出來,因張了張口,卻聽洛槿初笑道:「無妨,我去去就來,姨娘幫我傳個信兒就是了。」
說完她便來到公主房裡,公主疼愛秦鋒,所以院子和秦鋒的院子相隔不遠,見洛槿初來了,她不由得笑道:「六姑娘今兒怎麼過來了?」
洛槿初簡單解釋了一下,公主也登時被時疫二字嚇得變了面色,好半晌才催促道:「我不過是覺著有些頭暈,這會兒已經好多了,你趕緊和鋒兒進宮,若真是時疫,可了不得。」
洛槿初點頭道:「不差這一點時間,我給公主把把脈,這也是有些日子沒來給公主看視了。」
公主聽她這樣說,便伸出了胳膊,只是面上仍是憂心忡忡,喃喃道:「佛祖保佑,可千萬不要是時疫,蘇州那可是繁華地方啊,若真是時疫,那……那要死多少人,阿彌陀佛,佛祖保佑菩薩保佑。」
她正喃喃念著,卻見洛槿初已經收了手,面色有些古怪的看著自己,只看得梅妝公主心裡惴惴不安,喃喃道:「怎……怎麼了?可是有什麼……有什麼不妥之處?」
「沒有不妥,倒是要給公主賀喜。」
洛槿初面上的驚訝一閃即逝,接著便堆起真心的笑容,站起身道:「恭喜公主賀喜公主,您這個是……喜脈……」
「啊呀……」
梅妝公主驚叫了一聲,一隻手捂在胸口上,臉「騰」的一下就漲紅了,結結巴巴道:「姑……姑娘不是開玩笑的吧?這……這怎麼可能?我都多大歲數了?怎麼可能……」
「確實是喜脈。」洛槿初笑道:「公主還不到四十歲,有喜脈也正常,只是您身子弱,這須要好好補養……」不等說完,只見梅妝公主已經紅了脖子,單手捂著眼睛道:「這……這可羞不羞死人了,求姑娘千萬替我保密,莫要讓駙馬和鋒兒知道,哎呀這……這真是羞煞人也。」
洛槿初張口結舌的看著公主,然後又看看旁邊伺候的那些嬤嬤和丫頭,只見大家的嘴巴都是張成了「o」型,眼睛都快瞪出來了,誰都不說話。
難道……難道我的宅斗小說還沒看到家,在古代……在古代超過三十歲生孩子是醜聞?
這是洛槿初腦海裡第一個想法,但是旋即就被她否定了:歷史上高齡生子的真人真事也不少啊,人人都是歡喜的緊,怎麼到了公主這裡,反而不一樣了呢?
「姑娘,我們……公主真是有身孕了嗎?」
終於,還是羅嬤嬤經歷的事情多,第一個回過神來,連忙問了洛槿初一句,卻聽梅妝公主道:「嬤嬤不要說了,這樣羞人的事,是了,求姑娘千萬別和鋒兒說……」
洛槿初心想我可以不說,但是公主你的肚子,你確定你能瞞得過去?
很顯然,公主也很快就想到了這一點,她不由得求救似得看向洛槿初,小聲道:「姑娘看看能不能幫我想個緣由,這……這委實是太羞人了,讓鋒兒知道,我這做娘的……還有什麼臉見他啊?
「有什麼沒臉的?」洛槿初真是哭笑不得,輕聲道:「公主也知道世子爺對您的關心,這五個月就可以顯懷了,您總不能騙他說肚子涼,所以在肚皮上墊個枕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