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章 青木棺材（下） 文 / 枉惑
「吱呀——」
棺材稍稍搖晃了一下，發出一陣輕響。棺蓋在黑霧雙手的推動下開始一點一點向一旁開去。
一縷青煙，當先從棺中升騰而起，飄飄轉轉，遲遲不肯散去。
胖宋身子一滯，雙手即刻停止了動作，隨即竟是拖動著棺蓋，將之重新蓋好。
之後，他腳步一動，走向旁邊一具年輕男子的屍體旁邊，並指成刀，對其脖頸猛然一斬，頓時將這具屍體的頭顱斬下。
隨即，他伸手取過頭顱，不偏不倚地放於自己的脖頸之上，而後雙手在胸前連番變換手印。頓時，只聽一陣陣陰風嘶嚎、圍繞著他的身體迴旋不休，一道道黑色的光芒開始在頭顱之上遊走不息。同時間，其身體內亦是亮起淡淡的黑光，望去有幾分虛晃飄渺。黑光從其身體各處一點點彙集起來，逐步上移到頭顱之中。
「滴答！」
一滴鮮血，突然順著頭顱與身體的交接處流淌而下。緊接著，一滴又一滴鮮紅的血液，源源不斷地流下、滴落到地面。
而在此期間，交接處的傷口縫隙，竟是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癒合著。
「嗚嗚——」
墓室之中，陰風不斷。但與此同時，另有一種詭異的聲音在不知不覺地迴響著。但見那一縷從青木棺材中飄出的青煙，在空間中飄忽旋轉，幾欲靠近胖宋的軀體，但每每都被其身周凜冽的陰風吹至別處。然而，這一縷青煙卻堅持不懈地繼續飄來，似乎不接近其身體不肯罷休。
某一刻，一聲低沉的吼叫，彷彿從虛無之中、又彷彿從近在咫尺的青木棺中幽幽傳出。
胖宋身子陡然一顫，雙手微微一抖，變化的手印險些錯亂。
片刻後，他穩住身形，加快了施法速度。傷口縫隙癒合得更快了，沒有過多久已幾乎不可見。
卻在這時，四周再次傳出一聲低沉的、飄飄忽忽的吼叫，如有一隻洪荒凶獸自沉眠中甦醒一般。
「吱呀——」
陳舊的青木棺復又發出輕輕的聲響。緊接著，只見棺蓋猛地一動，竟是往一邊開啟了少許縫隙！
那一縷青煙此時顯得更加活躍起來，接連不斷地試圖靠近著胖宋，一如貪婪的凶蛇。
突然之間，只見自青木棺開啟的縫隙中，又有兩縷與之一模一樣的青煙飄轉而出，與這一縷成三角之勢，一起圍攻胖宋。
「嗚嗚——」陰風迴旋斗轉，先前尚能抵擋住一縷青煙，但眼下三縷齊進，其壓力頓時倍增。然而，青煙似乎並不滿足於此，沒有多時，只見另有三縷青煙從棺中裊裊升起，幾個迴旋間竟也來到胖宋身邊。六道青煙頓時將他團團圍住。
「嗚嗚……」
陰風呼嘯聲登時顯得有些力不從心，風速亦是大有縮減，顯然受到了這六道青煙的壓制。
「嗷——」
吼叫聲再度傳出，此次卻是清晰異常，明明確確地從青木棺中傳出！隨即只見一雙生滿青色毛髮的雙手從打開的縫隙中緩緩伸了出來！
那一刻，胖宋身邊的陰風陡然迸散。六道青煙憑空發出一聲清嘯，風馳電掣地向他襲去。
而同樣在這一刻，胖宋一直變換的手印驀地停止，其新接的頭顱之上，一雙眼睛猛然睜開！
剎那時，一股凌人之氣轟然迸出，使得六道青煙動作頓時一滯。而這片刻間，胖宋腳下一蹬、身體四周黑霧升騰，早已飛出了墓室、順著甬道逃之夭夭。
「嗷——」身後一聲震天動地的吼叫緊隨而來，捲起一股澎湃氣浪，速度更勝胖宋數倍，不過片刻便已將之追上。
胖宋扭頭一望，只見後方青煙如潮、洶湧而至，濃郁之度早已遮蔽了整間墓室。他眉頭稍稍一皺，面色依舊如屍體一般蒼白而沒有血色，嘴中低低道一聲「疾」，霎時頓見黑色煙霧凌空一凝，匯聚成一隻灰黑而陳舊的瓦罐，看其模樣，卻正是納塵罐。
「轟——」身後的氣浪轉瞬撲湧而上、將他淹沒。那一瞬間，他飛身躍入黑霧凝成的納塵罐中，在氣浪的衝擊下飄飄浮浮。
但縱然如此，他身在罐中亦是遭受了莫大的創傷，鮮血如注連連不斷地從他嘴中湧出。所幸的是，納塵罐雖在氣浪中飄搖不定，但卻並沒有潰散的趨勢，反而堅定不移地往前飛去。而至於身後的氣浪卻在接近甬道出口時逐漸變得稀薄起來，最終徹底消散了。
「轟隆隆——」石門尚未等到他靠近便已經自主開啟。胖宋眼中一亮，感應到後方消散的氣浪，心下微微鬆了一口氣。
然而，就在他方欲衝出石門的那一剎那，前方空間突然一陣波動，一隻生滿青毛的手掌從虛空之中猛地伸出，逕直穿破了黑霧凝成的納塵罐，準確而無誤地一把掐住胖宋的喉嚨。
胖宋大吃一驚，想要反抗卻只覺渾身沒有了一絲力氣。這只詭異而可怖的手掌不知施展了什麼道法，竟是暫時封住了其體內的精氣與道力。
「啊啊——」他嘴中嘶啞著叫著，脖頸處傳來一陣撕心裂肺的痛楚。這一隻頭顱剛剛接上不久，傷口縫隙處卻被這樣緊緊地扼住，頓時使他感覺身首彷彿要再度分離一般。
青毛手掌將他死死拖拽住，而後往後拉入了虛無之中。片刻後，甬道盡頭的墓室中，他被青手從虛無之中拖住，之後隨著「撲通」一聲、被隨意地扔到了地上。
兩隻青手一同縮回到了棺材之中。隨後，一聲淡淡的問語，從其中傳來：「你是何人？」
胖宋站起身來，連連咳嗽了幾聲，喘息了片刻後回應道：「在下宋嘯，因遭敵人圍殺、身首分離，因此特來借頭顱一用。」說完，他想了想，又補充道：「在下事先已徵得貴族……一位前輩的同意，日後待我找回自己頭顱之後，定會將此頭奉還。還望前輩通融則個。」
他低下頭欠身畢恭畢敬地說道，生怕對方一時不高興出手抹殺自己。但他這樣靜靜地站立了許久，竟也沒有等到對方的回應，於是猶豫了一會兒，開口道：「前輩？」
又過了好一會兒後，青木棺材中方才傳出一聲急劇顫抖的、激動的、幾近哭泣的聲音，與先前的那一句淡淡而沒有生機可言的問語大相逕庭：「你……你是……小胖子……小胖子……」
胖宋身子猛地一顫，駭然抬起頭來，一雙眼睛極其複雜地看著面前這口青木棺材，同樣顫抖著聲音，斷斷續續道：
「東……東方老……老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