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章 浩浩血海 文 / 枉惑
血腥的風，裹雜著暗紅粘稠的血液，從遙遠的山頂上吹下。
顏亦辰與瑾夏二人以光芒護體，抵住血風，硬著頭皮往山頂飛去。
「不久之前，聖山超度之時，此處還是一片神聖。誰料到，此時竟變作了這般模樣。世事難料啊。」顏亦辰一路飛去，觸景生情，不禁發出一聲感歎。
「偏偏就你多愁善感。」瑾夏沒好氣地回了一句。即便有光芒在外，那使人聞之欲吐的氣味依舊能鑽入其鼻中，使得她一陣陣難受。
顏亦辰望見後，體內金相一閃，亮起一片白光，融到她的藍光之中。
頓時，她週身的藍光盛亮數倍。其臉色，也漸漸好轉了許多。
經過這些時日的瞭解，顏亦辰已是知曉，瑾夏的修為正處於五相第一層。而因她所修習的玄法非同一般、並與水有著關聯，因此其道術多屬水性。
三界聖山頗是高聳。二人連續飛了將近一天、穿過了數層暗紅的血雲，方才望見，在頭頂上，有一團幽黑的烏雲，正繞著聖山旋轉，形成一方黑暗深邃的漩渦。
而那無窮無盡的鮮血，正是從那漩渦當中湧出。
「到了。」顏亦辰看著那漩渦，想起在流孤山頂望見的景象。二者幾乎是相同的。
他們身旁，不時有顏色各異的光芒飛過，鑽進了漩渦中。也有少數光芒，停留在漩渦外猶豫不決。
「走。」他遲疑了片刻，終於下定了決心，集中精力，與瑾夏一同飛進了漩渦中。
在臨進入的一瞬間，他腦中猛地想起了什麼，隨即突然伸出右手，緊緊抓住了瑾夏的左手。同時，五色光芒盛亮到極致，在一個個若隱若現的符文相伴下，將二人團團包裹。
瑾夏身子忽地一顫。然後，他們進入了漩渦中。
那一刻，一陣恍惚感竄上心頭，使人感覺彷彿穿越了千秋萬古、穿越了生死輪迴、穿越了這世界的大道。
但是那感覺轉眼之間已消失不見。眼前，黑暗過後，是一片鮮紅的血海。
完全是鮮紅血液匯成的汪洋、完全望不見盡頭的浩瀚血海。
淒慘而耀眼的紅，充斥在視野中。沒有風。血海顯得很是平靜，但飄轉了數不盡歲月的血腥氣味，濃烈地告訴來者，此處曾有過的殘忍。
血海之上，是一座座懸浮的山嶽、丘陵、或是廣袤平原，無窮無盡、無可計數。
沒有日月、沒有星辰、亦沒有煙雲。
這便是顏亦辰第一眼看見的景象了。
二人出了黑暗的漩渦，便立身在血海之上了。此時此刻，望見此景，他們都是不能自己、愣愣地看了許久。
不知多了多少時候，或許是顏亦辰見過的場景較為多一些，因此他當先回過神來。
「這便是……虛古戰場麼……」他吶吶地說道，「滅世之戰，名不虛傳。光是血液，便匯成浩浩汪洋。不知該有多少人喪命在此。」
他話語一出，瑾夏隨之驚醒，同樣震撼道：「難道那個時代的人都死了嗎。」
顏亦辰定了定神，心知此地平靜的外表下，定掩蓋著無法想像的危機。因此他不敢做過多耽擱，當下環顧四周，望了望上方數之不盡、形態各異的懸浮大地，皺眉道：「卻又該往何處找那慶生觀。」
「車到山前必有路。我們先去看一看吧。」瑾夏微微一笑，鼓勵道。
「嗯。」他點點頭，當先動身，便欲向上飛去。
然而，直到此時，他方才發覺，二人的手竟是緊緊牽握在一起。
瑾夏臉上一紅，猛地一甩手，掙脫開去。
顏亦辰有些尷尬，斷斷續續道：「我……嗯……我是怕進來的時候……咱倆被分散開，所以……」
「走吧。」瑾夏忽然一笑，卻是立即轉過身去，頓了片刻後，飛身遠去。
顏亦辰嘿嘿一笑，沒有再說什麼，趕忙追了上去。
「奇怪，怎麼不見有其他人？」瑾夏看著四周，問道。
顏亦辰想起在西方大沙漠中、進入封有上古九尾蠍的異境時候的場景，
看書;『網:』科幻?時，瑾夏眼中忽地一亮，猛地大喊道：
「劍！劍！」
顏亦辰心中一動，那青木玄鐵劍已握在手中。而同一時間，他體內五相一齊盛亮，澎湃的道力順應五行相生之理、從其中一一經過，而後化作滔滔黑光，轟然湧進了劍體中。
瑾夏見此頓時瞭然。她雖沒有純正的水相、無法施展出代表真水的黑光，卻依舊揮出一道道幽藍的光束，助他一臂之力。
剎時，青木玄鐵劍陡然發出一聲錚錚巨響，綻放出耀眼的青光。不過片刻，青光便化成了熊熊燃燒的通紅火焰，帶著恐怖駭人的溫度、與那已變作紅色的劍體一起，斬向那道血線。
「滋——」
一道細煙冒出後，細線在火焰下湮滅。
顏亦辰鬆了一口氣，但卻不敢有絲毫懈怠，連忙拉著瑾夏飛向更高處、同時仔細關注著腳下的血海。
「道兄救命則個！」
此處危機已除，但另一邊情況卻很是不好。那道光芒已經越來越黯淡，此時可以清晰地看見，光芒之中是一個肌膚黝黑的虯鬚壯漢。但此時那壯漢渾身竟被纏滿了細細的血線，眼看便要沉入血海中去了。
「是銀龍宮闕的人。」顏亦辰即刻認出了那壯漢，自己曾見過他兩次，每次他都與另兩人一起，只不知此次為何孤身一人。
「你在這等一會兒，我去救他。」顏亦辰看了眼瑾夏，而後身形一動，持劍便飛了過去。
「我也去！」瑾夏擔心他的安全，連忙追上去。
「嗚嗚——」青木玄鐵劍變作通紅之色後，在火焰的包裹下，聲勢駭人，隨著一道道破空之聲，接連斬斷了壯漢身上的全部血線。
緊接著，他們一口氣飛上了高空。
腳下血海中，忽地又飛竄出數條血線，但都在顏亦辰的劍下灰飛煙滅。
「多謝道兄生死相救。裴某感激不盡。」虯鬚壯漢因精氣喪失過多，此時有些虛脫，但依舊抱拳感激道。
「不必多禮。」顏亦辰道，「我記得你是銀龍宮闕的人，怎的獨自出現在這裡？」
虯鬚壯漢見他認得自己，略吃了一驚，隨即道：「在下裴洪川，乃是銀龍宮的弟子。唉，原本此次另有少宮主與趙元澤師叔為伴，誰想……唉，出師不利，剛進這虛古戰場，便被擊散了。」
顏亦辰聽聞心中想道：原來那位白髮老者，是他的趙元澤師叔，是銀龍宮宮主趙元繼的弟弟及師弟，向來只聞其名不見其人，今日算是知曉了。
「你們遇到了什麼麻煩嗎？」他問道。
「實不相瞞，確是如此。」裴洪川道，「我們三人被一隻從血海中跑出的白骨蜈蚣襲擊，將我與他們二人打散了。」
「白骨蜈蚣？」顏亦辰一驚，追問道。
「對。那蜈蚣足有十數丈之大，道行更是極為可怕。我們三人聯手，也只能逃跑。但饒是如此，我依舊被它所傷。」
難不成是南域那只白骨蜈蚣？但它怎麼也會到這虛古戰場中來。顏亦辰想起自己遇到的那隻，不禁忖道。
片刻後，他拋開了這些雜七亂八的想法，介紹道：「在下顏亦辰。她叫瑾夏。」
「顏兄、瑾夏姑娘，」裴洪川道，「裴某尋人心切，便不過多打攪了。救命之恩，來日必當湧泉相報。」
「裴兄自便，小心為上。」顏亦辰回應道。
「告辭。」裴洪川再次抱了抱拳，隨即轉身離去了。
顏亦辰低頭看了看手中的劍，想起方才它的神威，不覺讚道：「好劍，好劍。」
瑾夏嘿嘿一笑，繞到他身前，道：「怎麼獎勵我？」
「這個……」顏亦辰一怔，道，「容我三思之後再說。」
「哼。」瑾夏一轉身，向著上方飛去。
顏亦辰笑了笑，又多看了幾眼手中依舊火焰騰騰的劍，方才緊追上去，心裡好不開心。
突然，他腦中光芒一閃，想道：我都已散去道力，為何這劍依舊保持著這種狀態？
想到此處，他體內火相一閃，靜下心來，細細去感覺劍中火氣的變動。
那是一種通紅的火焰，變動之間，卻不時會發出黃色的光芒。而在火焰的中心，卻始終有著一點青色。細細看去，那竟是一小簇青色的火焰。
窮木生火？顏亦辰一驚，心神微微一蕩。
突然，就在他心神波動的一瞬間，那簇青色的火焰向著一旁輕輕搖晃了一下。
但是當顏亦辰再凝神觀望之時，卻再也發覺不了什麼。
這柄劍是以窮木生火煉製而成，難道能夠與火體發生感應？他想到此處，立即回過神來，便往那青色火焰偏斜的方向飛去。
「為什麼往這邊啊？」瑾夏不解道。
「感覺。」顏亦辰簡單回了一句。
瑾夏笑了笑，卻沒有再說什麼，而是緊緊跟著他飛去。
面前最近的一處懸浮的陸地，是一片不是很大的平原。二人落到上面後，方才發現，這處平原，竟是一片墳墓。
大大小小的墳丘，隨意地佇立在一片片的枯黃野草中。墳丘之上，同樣生滿了枯黃的草木。
除此之外，另有一座一人高、古樸陳舊的石碑，立在這片墳墓的盡頭、二人的面前。
碑上，落滿了灰塵。碑面上刻著四個字，但因時間過久，而顯得不是很清晰。
顏亦辰輕輕一拂衣袖，掀起微風吹去層層的灰塵，然後仔細去看上面的文字。
但是，他花了好些力氣，方才識得第二個與最後一個，分別是死、墳。
至於其他兩個字，卻怎麼也看不清了。
顏亦辰搖了搖頭，沒有在意這些。墳地並非善處，何況是在虛古戰場內，因此他並不想在此久留。
「這裡陰森森的，我們再去別處看看。」他對瑾夏說道，隨即便轉身欲離開。
突然，瑾夏緊緊拽住了他，顫抖著聲音道：「那裡……墳裡……爬出來一個人……」
顏亦辰只覺渾身一僵，冷意油然而生。他定了定神，猛地回身看去，卻只見眼前有道人影一閃而過，等他再定睛看時，卻又什麼也沒有發現。
然而，他剛想開口問那人在何處時，眼角一瞥，卻見到角落裡的一座墳丘上，慢慢爬出一個身形枯槁、穿一身破舊衣衫、披頭散髮的老頭。而緊接著，那老頭甩手揮出一把鋤鎬，便開始掘自己的墳墓，一邊掘，嘴中一邊自語道：
「一百萬年了，你還不死，還不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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