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一章 幽林鬼霧 文 / 枉惑
出了山洞，顏亦辰第一眼看見的，竟是那個三頭人身的怪物。
三怪六隻眼睛一起盯著他看，使得他感覺身上有些涼颼颼的。片刻後，他定了定心神，擺擺手說道：「別看了別看了，那二人在哪兒你知道嗎？」
「吼！」三怪突然一聲咆哮，卻是嚇得顏亦辰一個踉蹌。
而後，他深呼吸了一下，正準備對這個暴脾氣的怪物好言相向，卻發現它一扭身子，竟是大步走開了。
顏亦辰想起小瀧的話，無奈地搖了搖頭，歎了口氣，跟著三怪進入了叢林中。
一怪一人、一前一後，不知走了多久，一個有幾分凌亂的草堆出現在顏亦辰面前。
三怪便在這草堆面前停下了腳步。
顏亦辰看了它一眼，又看了看這個草堆，隨後一揮手，一道五彩光芒掃出，登時將草堆掀開。
還不等顏亦辰看清草堆下有什麼時，三怪三隻頭卻同時轉過來，六隻眼睛怒視顏亦辰，「吼」的一聲怒吼，狂風頓起，將他的身子生生吹得倒飛出去。
落地一陣苦笑過後，顏亦辰瞥見那草堆中，張芷與鍾力二人正呆若木雞般坐在地上，面色有幾分潮紅。
他又歎了口氣，起身走過去，仔細一看，卻發現二人乃是被下了某種禁制，動彈不得。
於是，他再次轉過身，望向三怪，笑道：「這個……煩請幫他們解開吧。」
三怪六隻眼睛一轉，竟是射出兩道光束來，正中張芷二人。緊接著，它一轉身，頭也不回地大步離開了。
「咳咳咳……」張芷與鍾力二人重獲自由，一陣猛烈的咳嗽，緊接著不約而同地望向了顏亦辰。
「你們沒事吧。」顏亦辰連忙上前將二人扶起。
「咳咳，沒事。」張芷喘了口氣道，「只是被那怪物封印得有幾分氣短。」
「我還以為要送命在此呢。嘿，倒是你去哪裡了？」鍾力得救後有幾分激動，「嘿嘿」笑了兩聲，問道。
顏亦辰笑了笑，當下編了一套自己如何被怪物追逐、又如何被那騎牛少年捉住、最終如何說服他放過自己等等的謊話。
而後，三人看看天色，正是下午時分。當下開始商量該何去何從。張芷堅持要去尋上古道觀，鍾力則想離開南域，繼續找人換取欺仙符。
顏亦辰則選擇了與張芷同路，一來可以尋那流孤山，二來或許能夠找到關於輪迴體的些許秘密。
這般定下來後，三人道別。鍾力回了望山關、張芷與顏亦辰繼續留在南域。
南域向來多凶獸毒蟲，即便是顏亦辰身上帶有小瀧所贈的香囊，二人這一路行來，卻也遇到了諸多危險。
而其中多數情況下，二人都是走為上計。僅有極少的例外，他們能夠正面應付。
「吼！」一頭長有雙翼、似狼似虎的凶獸，被二人聯手擊飛，一聲咆哮後，逃入叢林深處。
但反觀二人，竟也氣喘吁吁、身上或多或少有些傷口。
顏亦辰抬頭看了看將黑的天，對張芷道：「書一道長，這一路上遇見的凶獸越來越難以對付，像這類道行的異獸，已不多見了。」他喘了口氣，繼續道，「前日我們被那怪物所追、沒有方向地逃生，怕是已不知不覺中臨近南域深處了。」
張芷面色有幾分疲憊，望了眼遠方已隱匿在黑暗中的群山，歎了口氣，道：「想必那片山脈，便是南域深處了。眼下天將黑，我們這般貿然進入，怕是凶多吉少。」
顏亦辰苦笑了一聲，說道：「沒錯，又是一夜啊，不知會發生什麼事情。」
張芷點了點頭，手掌在他那本泛黃的古書上輕輕撫摸著。然後，他抬起頭道：「不如今晚暫且在此休息，等到明日，咱們再進那山脈之中，你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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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下一刻，煙霧中便分出一縷縷慘白的煙絲，如一隻隻魔爪般追逐張芷而去。
「不能上去！」顏亦辰急忙喊道，話音剛落，只見他面前的煙霧突然一陣翻騰，竟是活生生變化出一張兩丈大的人臉來。
那人臉望去似乎比周圍的煙霧更白一些，嘴巴張開一個詭異的弧度，空洞無神的兩眼卻直勾勾地盯著他。
顏亦辰忍不住打了個冷顫，身子瞬間向後飄去，同時五彩光芒噴薄而出，卻僅僅是護住身體，而沒有向那人臉攻去。
古老相傳，人間有鬼霧，善貼地而行，無形無味，白色，能吸食萬水，為溺水而死之人所化。若遇之須往高處躲，攻無用，唯冥相火可焚之。
冥相火，傳為五相中有幽冥之相的人自燃而生。
顏亦辰並非冥相之軀，此時遭遇鬼霧，只能逃跑。
但南域的天空，素來被傳言為禁地，非道行出神入化者不可入。不到萬不得已，他並想涉足。
裊裊的白煙翻騰不休，不消片刻，竟已將顏亦辰團團圍住。而那張慘白的鬼臉，正圍繞著他緩緩轉動，彷彿是在自己的獵物。
顏亦辰在這鬼霧之中，只覺一陣頭暈目眩，緊接著一股無力的疲憊感洶湧而至，彷彿自身所有的精力都在源源不斷地向外湧去。
「啊——」他突然大喊一聲，強行提起精神，雙手在身體四周急速勾畫，轉眼間一幅五彩山水畫已然成形，將他包裹在內。繽紛的五色光芒一時竟將鬼霧阻擋在外。
顏亦辰心裡閃過一分高興。雖在層層鬼霧中辨不清方位，但當務之急乃是逃離此地。當下他身形一動，便向著一個方向飛掠而去。
隱約中，心裡泛起一陣不安。
但他顧不了那麼多。鬼臉幾乎是同時向他追來，且速度奇快無比，不消片刻，便已來到他身後。
突然，一股冰冷刺骨的涼意傳來，彷彿是從九幽冥河中舀起一瓢水潑在腦後。隨即只聽「滋滋」的聲音響起，顏亦辰週身五彩光芒中的黑色光芒，竟是急速黯淡下去，隨後一閃而沒。
正是他的水相道法，被鬼霧所吸。
他心中登時一沉，抬頭想看看天空，卻發現週遭俱是蒼白的鬼霧，根本望不見夜空，更別說已飛上天去的張芷了。
當下他一咬牙，向天空飛去。四色光芒瞬時強盛到極致，山水畫似乎更顯真實起來。
五行雖缺一，但此時顏亦辰搏命激發自身道行，竟讓體內金木火土四相隱隱亮起光芒。
恍惚間，似有四個模糊不清的人，盤坐在四相之上。
顏亦辰發現了體內的變化，不免一驚。但此時無暇考慮那麼多，他拚命向著天空飛去。
鬼霧在身前急速湧動、散開，並逐漸變得稀薄起來。而那股眩暈與無力感卻也越來越強烈。
突然，身前的鬼霧一陣翻騰，竟是瞬間聚集在一起，形成了一隻蒼白的手，向顏亦辰抓來。
變故突生，顏亦辰猝不及防，被那鬼手抓了個正著。
頓時，他感覺心臟似乎停止了跳動，彷彿有一隻厲鬼正拖著他向死亡走去。
「撲通！」他被鬼手丟下，無力地摔在地上。
瞬間，周圍的鬼霧蜂擁而至，將他包裹在內。
那隻鬼手又重新化作了層層鬼霧，籠罩住這片幽林。
四色光芒組成的山水畫此時望去奄奄一息，終於無力地閃爍了幾下，消失不見。
鬼臉嘴角的弧度似乎變得更詭異了。緊接著，在週遭煙霧的湧動中，它猙獰著撲向了顏亦辰。
顏亦辰癱倒在地上，看著離自己越來越近、正獰笑著的蒼白鬼臉，竟是一陣害怕。他想立即起身飛遁，但身體竟不能動彈一下。
無奈中，他歎了口氣，緩緩閉上雙眼，心中靜靜地想道：自己就這般死了吧，死了之後，什麼牽掛、什麼羈絆，都將煙消雲散。
這般想了，竟也不再害怕了。
爹、娘，我來了。他最後在心中喊道。
突然，一幅畫面在他的腦海中閃過，彷彿是一場驚雷，使他瞬間驚醒。
渺渺雲煙下、幽幽歌聲中，一處如柳葉刀般的池塘、一道淒然傷感的身影，在這一刻，都化作了一份穿越數百年的傷懷與牽掛，縈繞於心頭。
他猛地睜開了眼睛。
鬼臉便在面前了，鬼臉之後，是湧動的鬼霧、及一小片黑得離譜的夜空。
猛然間，他像是發現了什麼不可思議的事情，雙眼緊緊盯著那一小片漆黑如墨的天空。
這裡，原本被慘白的鬼霧所圍繞，應當不留一絲縫隙才是，但此番竟出現了一小片夜空，如同一雙手在白霧中生生撕裂開的一片空間。
那一小片夜空黑得駭人。顏亦辰從未見過，原來世間還有這等的黑暗。
這片刻間，蒼白的鬼臉已然貼近他的身體。但是，就在此刻，天空中突然傳來一聲歇斯底里的慘叫。
那聲慘叫，彷彿是一柄無堅不摧的利劍，狠狠刺穿了空間、刺穿了鬼霧、刺穿了顏亦辰的心。
與此同時，無窮無盡的黑暗，沿著慘叫聲穿過的路線，如同潮水湧過破碎的堤壩般，湧了過來。
它的速度，甚至快過了鬼臉。
那一瞬間，顏亦辰忍著心頭的劇痛，眼睜睜看著那可怖的鬼臉，就那般在自己面前、在黑暗的侵蝕下，消失得一乾二淨。
而周圍的鬼霧，也於一瞬間退去，消散在深林之內。
只剩下，無窮無盡的可怖黑暗，瀰漫在半空中。
有一股駭人的威壓，如萬斤巨石般壓在心頭。
顏亦辰不禁打了個冷顫。彷彿冥冥之中，有不知名的恐怖存在，正盯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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