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卷 第87章 一個都不能少 文 / 周書祥

    一個都不能少

    秦小恆度過了一個炎熱、苦悶、忙碌的暑假，同老師們一道，迎來了新的學期。平靜了近兩個月的洛江中學，又進入了熱鬧繁忙的開學工作時期。老師們8月26日上午就到校集中了。學校裡沒有專用的會議室，辦公室也就一室多用了。這次全體教師開會，老師們都坐在自己的辦公桌旁，聽趙校長講話：

    「老師們，暑假已經過去，咱們又進入了新的一學年。上一學年，我們洛江中學中考又取得了偉大勝利，這是我們全體老師做出的巨大教育貢獻，功勞歸於全體老師。我們洛江中學建立後，自參加中考以來，年年中考都獲大捷，洛江河畔的老百姓對我們學校的教學質量都是舉大拇指讚揚，我們的辛勤工作已經得到了上級教育部門、學生家長及學生們的認可和好評，歷史將會記住這一切。但是，驕傲使人落後，虛心使人進步，我們要再接再厲，把新學期的工作搞得更好！本學期的開學工作，最重要的是，使全體學生都入學，不讓一個學生流失，在入學的問題上，做到一個都不能少！……

    「下面，我宣佈本學期的人事變動：夏巖品、程進老師停薪留職，去了南方，景君俊老師也去了南方，暫沒辦理停薪留職。這絲毫影響不了我們的教學。鄒萬海主任暑假大病一場，因身體狀況，他主動辭去政教主任職務。鑒於他的身體原因，我們領導多次勸他休息半年，但他一再要求邊治病邊上課，他的這種忠誠黨的教育事業的崇高精神值得我們每一個教師學習。從鎮中學抽調過來的羅副校長，也就是大家都認識的我校楊柳英老師的愛人，調入我們洛江中學，任我校分管教學的副校長，大家歡迎！」

    羅副校長恭謙地站起，向大家點頭鞠躬，他那碩長的身材和敏銳的眼神及微笑的模樣，贏得了老師們的極大的好感，迎接他的是一陣熱情地掌聲。

    「我們學校的秦小恆主任，本學期接替鄒萬海主任的政教工作，升為德育副校長，左貴庭主任由後勤主任升為後勤副校長。我們兩位主任升為副校長，一方面是我們學校已經早就是一個完整的初中，領導班子要健全，另一方面，也是托羅副校長的福，人家在鎮中學就是才華橫溢、年富力強的副校長，調入我校後，雖沒升職，但至少不能降職。……本學期，新調入我校的老師是：從鎮中學抽調來的彭竹溫老師，從師範院校畢業分配來的董哲新、胡從發老師。大家歡迎！」

    三位新老師立即站起，微笑著，大家從心眼裡喜歡他們，立刻拍手，辦公室裡又響起一陣掌聲。趙校長又講了本學期的工作規劃後，請羅副校長講話。

    羅副校長在自己的辦公桌旁站起，向老師們看了一眼，聲音宏亮地說：

    「我們洛江中學自從建校以來，在全鎮教學中，教學質量總是名列前茅，是我們全鎮教學戰線的火車頭，這是我們全體老師的光榮，我作為新調來的一員，應該向大家學習。……本學期及以後的教學工作，應該更上一層樓。本學期的教學，應該以新課題研究為主，教學要適應新的形勢，跟上時代教學的步伐，朝新的教學方向發展。……」

    「下面請秦副校長講話！」趙校長微笑著說。

    秦小恆也恭謙地站起，微笑著面對大家說：

    「老師們，本學期新的工作又開始了，目前，除做好初一新生的入學報到、分班等工作外，還要確保原初一升初二、初二升初三的全體學生全部入學報到上課，按趙校長的話說，爭取做到不讓一個學生流失，做到一個都不能少！原班主任跟班上，科任老師也基本做到跟班上。所以，全體老師要密切配合，做好本班學生的入學進班工作。具體工作是，今天26日上午散會後，全體老師下鄉到學生家裡走訪，走訪三天，29、30、31學生報到，9月1日正式上課。……」

    秦小恆講完後，左副校長就本學期的後勤工作做了簡要安排，最後笑著說：

    「老師們下鄉走訪一定很辛苦，學校每人每天發一瓶礦泉水，因學校經濟困難，實在不好意思。請老師們散會後到劉會計那兒領。」

    老師們在炎熱的三天裡，走訪了全部學生。初一新生是很難找的，因為老師們對他們的家庭都不熟悉，但還是冒著酷暑，下了很大的努力一一走訪完畢。

    報到結束，9月1日正式開學上課了。趙校長、羅副校長、秦小恆及各班主任一一清點各班人數，見各班仍有沒上課的學生，他們心裡非常焦急。

    9月2日上午，仍有學生沒報到上課，下午，也是這樣。趙校長心裡十分著急，立即召開了全體教師會議，重點研究走訪動員欲輟學學生的問題，要求老師們不懈努力，做到「精誠所至，金石為開」，一定要用誠心打動學生和家長的心。

    下午5點多鐘，趙校長老婆湯氏來到學校，跟丈夫說：

    「你一定要抽空回去一下，做做女兒菲蓉的思想工作，她不光是對這次分配不滿意，也對所談的婚姻問題不滿意，她思想很複雜，很難受，有時是迷迷糊糊的樣子。我又不會說什麼，不知怎麼勸她，你能說會道，一定能做好她的思想工作，免得這孩子心裡老是像在迷霧裡。……」

    「學校這幾天的工作實在忙得不可開交，還有一部分學生沒有報到入學，我心裡急得很，……等學校工作走上正軌了，我一定回去做她的思想工作，這幾天，你就好好勸勸她吧！」

    無論湯氏怎麼樣要求，甚至帶著哭腔，趙校長仍然沒有答應妻子的要求，他平靜地對妻子說：「我知道女兒需要父親的開導，我在關鍵時刻也應該體現父愛，但我作為校長，在學校工作的關鍵時刻，我不能離開工作崗位。難道我能說，大家都去下鄉走訪學生吧，我家裡有點事要耽誤了……」湯氏無奈，只得流著眼淚獨自回去了。

    趙校長有四個兒女——兩個兒子，兒子下面有兩個女兒。大女兒趙菲蓉大學畢業後，與媽媽湯氏在老家。近來由於分配、婚姻等問題非常不符心意，在家愁腸百結、痛苦不堪。

    翌日，湯氏又來要求丈夫回去勸慰女兒，趙校長仍然說再等幾天，等忙過了這陣子一定回去好好勸慰女兒。湯氏只得流著淚，高一腳低一腳地回轉。

    這天，學校除上課的老師外，沒上課的領導和老師全部下去走訪學生及家長。秦小恆騎著自行車，再次來到余悠芳家裡走訪。悠芳的家離學校有二里多路。他來到兩間破舊的瓦房前，只見悠芳和她的媽媽在門前菜地裡扯草，他連忙來到菜地幫她們母女勞動，邊勞動，邊談著悠芳上學的事。

    「曹大嫂，悠芳就當是我的侄女，她的學費及學習用品都由我來負擔，你就放心好了。這次，我還帶來了幾個筆記本，是給悠芳買的。」小恆說著，用手指了指自行車。

    「秦老師，真感謝你關心我的孩子。我們家實在太窮，她爸爸身體不好，長期病病殃殃的，完全不能負重，我的身體也差，不能做重體力勞動，目前小女兒慧芳在讀小學，大女兒俊芳在廣州打工，全家5口人就靠大女兒俊芳來養家餬口，你說，這樣的家庭，悠芳還能讀書？她在你的班裡讀了一年初一，你百般照顧，她都說給我聽了。你也是有家室的人，你的負擔也重啊，如果長期增加你的負擔？我心裡實在不忍！」曹嫂說著，眼圈兒紅了，似乎盈著淚水。

    「大嫂，悠芳是一個聰明而又勤學的孩子，她的學習成績很好，如果她能夠把書讀好，將來一定能夠改變你家庭的貧窮的面貌。我且不說『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但讀書至少能增加孩子的知識和能力，為將來工作創造良好的條件。」

    他又跟悠芳談了許多，悠芳已經有了上學的念頭，但媽媽還沒有同意。他又來到她家裡，來到躺在屋後面樹蔭下的她爸爸身旁，做了許多工作。悠芳爸爸唉聲歎氣地說：

    「悠芳是一個勤奮好學的好孩子，但她托錯了生，不該出生在我這個窮家裡，唉，我也對不起她。這是沒法子的事，只怪她命苦。」說著，她爸顯出一副痛苦的神情。

    小恆的心裡也很難受，但覺得不能放棄，又跟他談了許多。最後，他爸吐出一句話：

    「那就看她媽媽的決定吧。」

    秦小恆又來到菜地，跟曹嫂、悠芳說了許多，曹嫂還是沒做決定。

    ……

    在以後的幾天裡，秦小恆來到她家不下5次。全班就差悠芳一個沒有報到入學，他心裡焦急萬分。

    他沒有放棄，一有空就往她家裡跑，進一步做深入細緻的思想工作。他又把班上幾個與悠芳非常要好的女生帶去做工作，終於說服了悠芳和她爸媽。悠芳終於入學了，至此，秦小恆班裡的學生全部入學，做到了「一個也沒有少」。

    但有的班裡並不都是這樣，仍然有學生沒報到上課，顯然，這幾位學生有輟學的危險。趙校長心裡十分焦急，召集相關班主任和老師開緊急會議，決定晚上自己帶隊和班主任及部分老師一起走訪，一定要使這幾個學生入學，一定要做到「一個都不能少」！。

    晚上，趙校長一行人來到離校不遠的未入學學生家中逐一走訪動員，苦口婆心，動心動肝地勸說，並一再強調幫助解決學習上的困難。翌日，就有幾位學生來校報到上課了。趙校長勉勵大家繼續努力，將離校較遠的仍舊未入學學生一鼓作氣地動員來校，力爭全校不落下一個學生。

    趙校長又親自帶隊，與班主任一道騎著自行車，來到十幾里遠的村莊走訪動員，在說服過程中，一直強調對貧困學生給予各方面的照顧。又經過幾天的艱苦努力，終於使欲外出學藝或打工的學生全部回到了課堂上。此時，洛江中學本學期的入學率達到了100%，真正做到了「一個也沒有少」，趙校長和大家臉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正當老師們慶賀全校學生大團圓的時刻，噩耗傳來：趙校長的大女兒不慎掉入洛江河中，不幸罹難。老師們得知，趙菲蓉近來思想非常痛苦，她處在心事重重、精神恍惚中，有時在屋後的小路上踽踽獨行，有時踟躕在洛江河邊。出事那天，她獨自在洛江河邊徘徊，由於思想紛亂，精神不集中，一不小心跌入一個陡坡，掉進了深深的洛江河……

    趙校長悲痛欲絕，老師們悲痛欲絕，全體學生也悲痛欲絕，洛江中學處在悲哀之中。尤其是那些經走訪動員才入學的學生們，在悲痛之中隱含著深深地慚愧、深深地自責。

    洛江人民都為這個年青的生命而歎息，而流淚。

    洛江河水沒有了往日的洶湧，而是靜靜地流著，它似乎在為淹沒這個年青美貌的女子而深深地自責和深深地痛悔，在默默地流淚，在默默地哭泣。

    悲痛之餘，趙校長受到了老婆的責難，親友們的埋怨：要是早幾天回家安慰女兒，體現父愛，用明亮的陽光驅除女兒心中的迷霧，用溫暖的話語滋潤女兒枯燥的心田，用父親的慈愛撫慰女兒那焦慮痛苦的心，用和煦的暖風吹開女兒臉上的笑顏，那麼，災難不會發生。

    ……

    安葬了女兒後，趙校長跪在女兒墓前大聲哭泣：

    「兒啊，爸爸對不起你呀！爸爸不是一個好爸爸呀！兒啊，你在九泉之下責備爸爸，爸爸也無怨言呀！兒啊！我的好女兒啊！……」

    秦小恆流著眼淚，扶著趙校長，小聲勸慰道：

    「趙校長，你要節哀，要保重身體呀！……」

    ……

    回校後，秦小恆含著眼淚，寫下了這樣一首小詩：

    你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有人說，你是一個沒有孝心的兒子，

    在母親病危時，

    沒能守候在她的床前；

    有人說，你是一個不稱職的父親，

    在女兒悲傷的時候，

    沒有給她慈愛的撫慰，

    盡到一個父親的責任。

    當學校的學生一個不少的走進校園，

    你憔悴的臉上佈滿了僕僕風塵，

    突然傳來你長女溺亡的噩耗，

    撕心裂肺的悲痛令你老淚縱橫。

    自古忠孝難兩全，

    家事國事難兩圓。

    你忠誠黨的教育事業，

    捨家為國勝過了古代先賢。

    你是一個崇高的人，

    你是一個值得尊敬的人，

    你是一個捨小家為大家的人，

    為了洛江人民的教育事業，

    為了那些貧困農民的孩子，

    你付出了全部的心血和所有的赤誠，

    你是我們學習的楷模，

    你執著的精神激勵我們勇往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