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卷 第32章 情人蜜語 文 / 周書祥

    情人蜜語

    秦小恆9月沒交工資給妻子陳愛琳，愛琳心裡總是不踏實，好幾次說要找學生汪雯的爸媽討回學費，都被小恆苦苦勸說，才沒去討要。可是，到了10月，秦小恆領工資時，劉會計又是那句話：「汪雯的學費雜費書本費等還沒有繳清，你做了好事，得了名譽，甘蔗沒有兩頭甜，這個月的工資也要扣除。不過，上次尾欠158元，本月工資和福利扣除後，你還可以進42元錢。」

    「為什麼？」秦小恆心中一陣驚喜。

    「教師節的50元福利上個月沒發，本月補發。你可以不當老婆說有這筆錢，建議給20或者30元錢她，總比上個月零打光要強。」說完，劉會計笑了笑。

    秦小恆也笑了，領了42元錢，心中有一絲高興，因為比他預算的全扣完倒差8元要強得多。他留了12元，倒不是自己花，是為幫助困難學生的。晚上，睡覺時，他將30元交給愛琳，愛琳不解地說：

    「這個月只這點錢？還有錢呢？」

    「不瞞你說，也是替汪雯交了學費，上個月沒交清。」他呵呵地笑著。

    陳愛琳卻笑不起來，氣得臉色發白，惱怒地說：

    「都像你這樣教書，一個月光光，兩個月光光，只巴（只怕）連婆娘都要賣掉，……不是老子在供銷社燒火，掙點錢，你只有吃xx喝涼水，……」

    秦小恆不與她爭論，讓她發火，嘴裡總是不住的笑著。還討好地說：

    「我這麼漂亮的老婆，怎麼捨得，我就是窮死也不會賣的！」他又笑著。

    「我哪兒漂亮？無論怎樣都趕不上李佳晶！」她藉機發怨了。

    「唉，你不要再傷她了！她太可憐了，我們是特殊年代造成的特殊關係。」

    「什麼特殊？你是吃著碗裡的，看著鍋裡的。」她皺著眉，一會兒，又說，「老子跟著你只圖了個虛名，說是國家老師，其實比民辦教師都不如。人家說，有志的男人養千口，你呢，倒還要婆娘養活你。老子明天去找那學生家長要錢去！」

    「千萬要不得，我求求你，我的好老婆！兩年以後，我去要。」秦小恆怕她真的去要錢，哀求著，只缺給她磕頭。

    她就這麼喋喋不休地嘮叨著，秦小恆不理她，還把她的「諄諄教誨」當著一種催眠曲，不多時，他竟然打起了呼嚕。愛琳十分惱火，罵他是個臭不要臉的，但回答她的只有鼾聲。她想揪他的耳朵，但想到他實在辛苦，又心疼他了，還幫他把被子拉了拉，蓋好了。

    第二天午飯後，秦小恆到洛江小學找吳老師有事，剛好李佳晶送兒子小龍上學出來，兩人在校門口碰見了，相互直直地瞅著。一會兒，佳晶問他：

    「是到小學有事嗎？快點辦，我在外面等你。」

    「好的，我去去就來。」他邊說邊進入小學。

    不到10分鐘，小恆就出來了。他們來到洛江河邊的一片林地，這裡，枯黃的殘葉落了一地，腳踩在上面感覺軟綿綿的。有時風兒吹來，幾片黃葉飛落到河面，隨著水面的波浪，一起一伏地慢慢地向東流去。他們各自抓了幾把黃葉墊在臀下，緊挨著坐下，又訴起了衷腸。

    「哥，從牆上摔下來的腰傷好了沒有？我一直為你擔心呢。」

    「現在沒什麼大礙，只是天色一變時，就感覺酸疼。」

    「要注意呢，你還年青呢！」

    「你也要好好保重。你爸媽，他們身體怎樣？」

    「爸爸身體一般，可媽媽身體很差，高血壓越來越重了，並且頭部有些浮腫，她是為我操心……而愁病的。」說著，她淌下了眼淚。

    「你媽是一個可愛的人，希望她能開朗些。……晶妹，我很牽掛你呀，今後的路怎麼走？你應該有個好的歸宿，不能總是這樣啊！」

    「哥，我想好了一條路，也是為你想的。」她抬起頭，深情地瞅著他。

    「什麼路？」他不解地問。

    「現在好多人都下海掙大錢了，我想，不如我們出去吧，到廣州，到深圳去闖一闖，闖出一個大世界！我辭去供銷社職務，你搞停薪留職！」

    對於這突如其來的建議，秦小恆不知怎麼回答她。

    「哥，我絕不是破壞你的家庭，這是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我們以兄妹的關係出去闖世界，去掙大錢，養活愛琳姐，每個月寄錢給她，……你想想，你現在一個月百多元，那不是窮得要命。你是華師大畢業生，難道在深圳還沒好的單位歡迎你？那裡的高薪水在等著你呢！……你在這窮鄉僻壤的洛江河畔，豈不是大材小用？……你們教育戰線也容許老師停薪留職，好多老師早出去了，聽說一個姓萬的老師都弄發了。人，不能在一顆樹上吊死。……」她一口氣說了許多，就像傳銷人員演講一樣，為秦小恆洗腦。

    秦小恆被她說得迷迷糊糊，特別是「不破壞家庭」、「兩全其美」、「兄妹關係」、「高薪水」、「養活愛琳」、「停薪留職」等字眼像水中跳蕩的魚兒在腦海中翻騰。他低著頭，不言語。佳晶又動情地說：

    「我那時昏了頭，對不住你，這是我一輩子的傷痛，但是，老天也不是沒有給機會我們，改革的大潮就是機會。哥，同我一道出去吧，我會好好照顧你的，讓我彌補對你的感情，只有這樣，我就是死了也心甘！」

    秦小恆慢慢抬起頭，深情地看著她，說：

    「晶妹，你對我的一片真心，哥領會了。哥也想和你一道，像梁山伯與祝英台，不，像七仙女與董永一樣，共享人間歡樂。但，這是上天給我們的懲罰，讓我們苦戀啊！」他說著，傷心地掉下了眼淚。

    「你要有勇氣，同命運抗爭。我曾經在夢裡，夢見我們乘著火車向南方出發了。」

    「晶妹，命裡有時終須有，命裡無時不強求。現在，愛琳身懷六甲，明年春天就要生產了，我也捨不得那幫學生，再說，一學期沒上頭，教育部門是不會放人走的。這事，以後再說吧。」

    「你不出去，那……我一個人出去。」佳晶生氣地說。

    「你……不能出去！」

    「為什麼？」

    「你太漂亮了，太美了，出去會出事的。」他想笑一下，但笑不出來。

    「你對我不放心，就同我出去！」她有些咄咄逼人。

    「那……明年暑假再說，今年肯定是不行的。請你原諒。」

    她知道小恆哥是在哄著自己，便傷心地、慢慢地、一字一句地吟出幾句詩：「明年——，明年？明年復明年，明年何其多！我若待明年，春秋白髮矣！哥，不要敷衍我了。」說完，眼角掉下了一串淚珠。秦小恆為她擦了一下淚，眼眶也潮濕了。

    佳晶又勸說了許多，讓他同自己出去闖世界，小恆總是婉言相推。

    無奈之下，她用淚眼瞄著小恆哥，抽泣了一下，說：

    「哥，你知道嗎，為了下海，我在學習商業學知識，自學《商業經濟管理概念》、《市場營銷學》、《市場學概念》等業務書。」

    「真的嗎？為你高興，為你祝福，希望學以致用。」

    「你要支持我！」

    「怎樣支持你？」他不解地說。

    「你心中要永遠有我，不要樂不思蜀。只有這樣，我才會學得好。因為我心中裝著你。」

    「好的，你放心。」他安慰她，又說，「你用學得的知識把供銷社承包起來，與其在外面掙錢，不如在家鄉幹一番事業。」

    「這個，我也考慮過，也想試一試，但總覺得南方才是中國人的大市場，在那裡發展比在內地強。」

    「你現在好好學習專業知識，以後會有大作用的。」他鼓勵著她。

    「我跟你說的話，你要好好考慮，我現在抓緊自學，明年同你出去闖世界！」

    「你好好學習，祝你成功！」

    她深情地瞅著他，腦袋埋進他的懷抱，眼淚暗暗下落。她多麼希望他抱抱自己，重溫一下過去的親情；他真想抱著她，像自己結婚前那樣好好地親她一頓，但他不大膽，覺得自己不是以前的那個秦小恆了，心也怦怦直跳。身旁地洛江河水靜靜地流著，它似乎理解這一對青年男女由初戀到分離的遭遇，它無法給予他們幫助，只有深深的同情，只有默默地載走他們釋放出的滿腔悲情。……雖難捨難分，但兩人還是噙著淚，依依惜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