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回 騰龍終須雕簷下 文 / 玄兮炎
第五回騰龍終須雕簷下春來遙望絮纏花
將軍以為,龍田之前的行為無非是想攀自己這個高枝,混個高高在上的身份,甚至是名利雙收,所以即使自己現在發不起俸祿,應該也不是個問題。然而似乎是出了什麼意外了,龍田竟然拒絕,難道作為將軍的親隨,這個地位還不夠麼?
氣氛一時間變得有點尷尬,將軍似乎沒之前沒想好怎麼應對「我拒絕」這三個字。龍田看起來倒是沒什麼異樣,優哉游哉地喝著茶。
眼看龍田的茶已經喝完,意欲起身告辭的時候,一小姓進來稟告,說細川籐孝求見。龍田想了想,起身道:「我先告辭了。」將軍知道龍田的意思是外人不便打擾,心想這個應該是表達信任的好機會,忙伸手攔住他說:「本將軍沒拿閣下當外人,請留下來一起聽聽吧,也許有什麼需要閣下幫忙的地方,而且籐孝此番過來,如果有委託,也是可以付得起酬勞的。」
龍田聞言沒什麼表情,叫人幫忙蓄滿茶水,重又坐下呷了一口說道:「並不是對酬勞有多麼感興趣,只是那傢伙跟我的一個朋友在一起過,我也有些事要問問他。」
說話間,細川籐孝已經走了進來。看了龍田一眼,將軍示意無需顧忌,有話直說。
細川籐孝席地坐好,微微頷首施禮,講到:「關於將軍委託大名協助上洛之事,各家已有回復,但是……」
將軍聽到語氣轉折,已經猜到大概,歎了口氣,讓籐孝繼續說。
「但是,上杉、甲斐武田兩家對抗已久,現下武田家又覬覦沒落之金川氏的土地,皆言無暇出手;而毛利那邊,雖然已經崛起,但也說道周圍強敵林立,甚至連豐後的大友氏也對其虎視眈眈,現下不敢妄動。所以……」
將軍又深深長歎一聲,擺擺手示意知道了。細川籐孝也知道說到這裡,也不差那最後一句,又微一欠身說道:「至於大人委託屬下尋找的前代將軍義子卯月輝雲之事……」
龍田聽到「卯月輝雲」幾個字,微微目光有些變化,沒動聲色,端起茶杯側耳傾聽,「屬下之前委託了甲賀眾幾個忍者,大約兩日前回報,卯月輝雲進入了左京附近的鞍馬山,行至半山腰附近不見了蹤跡。屬下曾經聽聞鞍馬山雖非不祥之地,卻有些大妖魔居住,所以……」
將軍搖搖頭,唉聲歎氣說道:「好吧好吧,你就說到所以就可以了。」
這時龍田已經知道,之前瞑野熏打探到的消息準確無誤,但是自己叫輝雲去找的鴉天狗居於山頂,而非半山腰,似乎這裡有點蹊蹺,於是放下茶杯,向細川籐孝問道:「你的消息可是確鑿無誤?」
細川籐孝向龍田這邊看了看,笑了一下說道:「我道是誰,原來是三好家不會用敬體的龍田大人!」
龍田也不生氣,平靜說道:「敬體很長,很麻煩!」
細川籐孝倒是第一次聽到這種理由,卻也無可奈何,只好回答龍田之前的問題:「準確無誤,是在下委託甲賀幾個上忍調查的。」
龍田點頭示意知道了,轉向將軍微一施禮朗聲說道:「在下也在關注卯月輝雲的動向,所以,關於將軍委託合作之事,在下應承了,但只是合作,並非隸屬於將軍。在下先回去收拾一下,大約三日後搬來府上。」說罷,又一欠身,起身告辭。臨出門朝細川籐孝低聲說道:「看,很長,很麻煩,是不是?」
(ps:日語中例如武士所使用的在下、閣下之類的敬體詞以及很多附加的助詞等,明顯比日常口語化的詞彙要長,而且語法方面也較為繁複,這就是龍田所指的「很長,很麻煩」)
三日後,龍田果然如約而至,帶著伊瀧搬到已經安排在將軍府附近的一所宅子當中。將軍這邊也很高興,至少手下又多一人幫手,不再只是哥哥留下的寥寥幾個逃兵。至於龍田說的合作關係,義昭也不放在心上,反正沒有俸祿,誰管到底是什麼關係。
而龍田的生活方面,伊瀧終歸是商家出身,精於算計,靠著之前父親留下的遺產,平日裡又叫龍田隨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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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覺間又想到了繪實,也不知道這個小傢伙怎麼樣了。自從鞍馬山上下來,急匆匆趕來清州,也未得進城,現在想來,似乎有些掛念。轉念想到為何自己如此慌張趕來清州,也許是老朋友更重要些,也許是急於與龍田聯手收集寶物,趕快回去現代。左思右想,也不清楚自己的心意,反倒覺得自己的心緒還不如那陡崖下面的海浪寧靜。
大概從來沒有這麼煩躁過,輝雲忍不住朝著大海喊:「莫紫鵬!!!給老子滾出來!老子學了本事回來啦!」聲音夾在海浪中,顯得很無力。不過喊過之後,輝雲倒是舒服了很多,微微也有些倦意了,起身便往回走。
走了幾步,忽覺自己的月影中隱隱有重疊,正詫異間,背後劍影已至,早是不及回身,連忙雙手速結丙辛取水印接巽字凝水印,喝一聲:「水之語——八方凝露!」來人便覺身周圍淡淡藍光輕閃,逐漸向自己圍攏過來,心知不妙,擰身躍出藍光範圍,落地才發現,左臂已經完全凍結。
「我說大少爺,就這麼打招呼的嗎?」輝雲回過身來,見了來人,鬆了一口氣。
來人便是龍田,立於月光之下。
輝雲又結一印,輕喝聲「開」,龍田手臂上的冰應聲而碎。龍田見冰不在了,活動了兩下手臂,納刀入鞘,含笑說道:「你喊我喊得那麼粗魯,還想本少爺怎麼樣?」
「好吧,看你準備得也挺隆重,還專門爬懸崖上來找我……」
「你就學了點這個回來?」
輝雲微微笑了笑:「還多著呢,以後慢慢讓你見識。說說你怎麼樣吧?」
兩人回到崖邊坐下,龍田講了講自己如何進入將軍府,這些年來如何打探輝雲的動向卻杳無音信,歎了口氣,說聲累了,便要輝雲講講他的經歷——
故事又要回到兩年前。
那一日二條御所遇襲,輝雲總算是通過之前準備好的地道倉皇逃出將軍府,來到出口,已是郊外,輝雲也不禁佩服自己,竟然有耐心挖了這麼遠。回頭看看二條,早成一片火海,想到熟識之人已死,不禁悲從中來,卻也無可奈何。如今御所既已焚燒,自己的地道倒是也沒那麼容易被發現了。事已至此,怕是只能按照所謂的武士道精神日後回來尋仇了,可是依靠什麼呢?手中的鬼丸嗎?雖然是寶刀,可自己的本事自己最清楚,拿寶刀來砍柴嗎?
不禁想起義輝將軍死前所說——以後不能再這樣啦!又想痛哭一番,卻不知為何哭不出來。只好拿起鬼丸,按照龍田所指,向鞍馬山走去。
一路圍著郊區繞路走,倒是沒碰上三好家的追兵。輝雲也覺得大概自己就是個逃跑的命,只有逃跑的時候才會一切順風順水。
龍田懶得聽輝雲在這裡抱怨,直接問道:「阿熏說你到了鞍馬山就失去消息了是怎麼回事?」
龍田這才又繼續講——
也不知走了多久,前面一片密林,林中似乎有個地藏王菩薩,邊上有個石碑,走過去看,果然是鞍馬山山神龕所在。靠在邊上休息了一下,抖擻精神繼續走了一程,卻覺得很詭異,總覺得有什麼跟在後面,後頭看時卻只能見到背後濃霧深霾,想想大概山中便是如此,也未理會,只顧向山上走。
行至半山腰時,也不知是意料之中還是意料之外,那霧霾果然是越來越濃,漸漸便分不清方向了。輝雲覺得有點害怕,雖然知道日本這個地方妖怪很多,但基本都是在動漫當中看到,現在似乎就要親眼所見,始終還是沒有這樣的心理準備。摸索著又走了幾步,手碰到了什麼東西,似乎是棵樹,心想再這樣下去不知道會到什麼地方去,乾脆就靠在這棵樹邊等到天亮,陽光照來,霧氣自然就會散開,而且若真是有妖怪,也許見自己這麼大大咧咧在這裡等,說不準它就怕了。剛剛坐下,很久沒說過話的滑瓢忽然說:「真不知道你在害怕什麼,你身體裡就住著我這麼個妖怪,而且我分了力量給你,你自己也是個妖怪!沒用的傢伙!」輝雲聽了嗤之以鼻,呸了一聲說道:「你這大妖怪除了騙吃騙喝玩些心理遊戲還真沒見你會過什麼別的,我這個半路出家的妖怪除了會逃跑我自己也不知道還會些什麼別的,等會要是真出來個什麼東西你說是你來騙它呢還是我來跑呢?」滑瓢歎了口氣,靈魂出竅,走出來看了看周圍,低聲嘀咕了幾句,也不知說些什麼,轉頭跟輝雲說道:「本來一直想教你我賴以成名的劍術——八臂舞,不過你真的不是個學劍的料,所以你也懶得學,我也懶得教,一直拖到今天。但今天真的是個好機會,我們都沒什麼事做,就把我的事,我會的東西,都告訴你吧!」
輝雲似乎沒認真聽滑瓢在說什麼,只是靠在樹旁揉腳,還不住的念叨:「唉,走得累死了!草鞋底太薄,木屐底太硬,你們日本人也是的,去趟中國就挑了這麼兩個玩意帶回來,布鞋都好些!真是的!」
滑瓢搖搖頭,走過去一把揪住輝雲的耳朵。輝雲連聲大叫:「你個死魂魄怎麼還會揪耳朵啊!放開!放開!」
「是你自己揪的,誰叫你跟我共用一個身體的。說正經事呢,你別老打岔,只我自己說就好了,你認真聽!」
輝雲看了看,果然是自己揪的,放下手又說道:「你個老傢伙今天怎麼這麼絮叨,跟留遺言似的……說吧,我聽著呢!」
「我是滑頭鬼,百鬼之王!」
「這個我知道……」
「但幾百年前,我不過是一隻章魚罷了。但是因為章魚往往體型很大,所以出海的漁夫很畏懼我們,尊我們為海神,偶爾便來祭祀我們,而我,就是這些章魚眾的首領。日積月累,我倒也真的有了些能力,漸漸地也可以上岸行走,看一看陸地上長久以來祭祀我們的人類,也結識了一些不畏懼我的朋友,有神靈,有人類,也有妖魔。也正是因為這樣,我也有了自己的一個小夢想,就是希望有一個更接近人類的身體,因為那個章魚的身體實在是太嚇人了,而且,我真的想成為一個人。」
說到這裡,滑瓢似乎有點憂傷,滿懷深情看了看輝雲,輝雲一臉彷徨,不知道該說什麼來回答,看了滑瓢半天,點了點頭,說:「哦……然後呢……」
「時值戰亂,屍橫遍野,在陸地上待得久了,非但沒得到人類的身體,反倒因為怨氣太重,搞得我自己妖氣也越來越重。有一天,我正在考慮要不要回到海裡的時候,天神卻給了我一個好機會!」
「哦?什麼好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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