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八章 麻痺痛楚 峰頂夜宿 文 / 褶紅
李義松腦子一片空白，只有求助於虛空中的神靈，如果真有神靈，而又必須用生命換取，他倒也非常樂意。
可鬼使神差讓他提高了聲音，生硬和突兀的崩出另外的意思：
「要死……我陪你。」
「哼！」肖雅冷笑，「哼！」
比北風還冷，他心裡何止是發楚。
「自己找地方，要死死遠點。」
她死也不願跟他在一起。
不知怎麼的，李義松一屁股坐下去，坐到一蓬帶刺的草上。
兩根刺，一根直刺臀部，一根紮在心上。
她仍坐著不動，他也坐著不動。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日落西山，餘輝漸散。
肖雅看一眼李義松，見他的臉一陣一陣攢起，動了惻隱之心，走近後伸手幫他扯平皺了的衣領和破了的袖子，轉身下崖。
李義松跟在後面。
肖雅頭也不回，冷冷地道：「回去，看到鬼子告訴我。」
李義松見態度緩和，不敢造次，停下腳步，目視她下峰。
可她沒走幾步，停住說：「瞧你這麼大個人，跟孩子似的，衣服、袖口穿出那麼多破洞，也不知道補補，過會脫下來，我給你補。」
「我會補。」
「再說一遍！」
「好。」李義松只好遷就她。
肖雅下了峰。
她回到廚房，不言不語，搶著做任何事情，吹火，燒水，抱柴，做飯，而又顯得笨拙，還不容別人拒絕。
眾人只在忙不過來時搭把手。
「怎麼回事？」天黑後回到屋裡的王新平一直坐在火塘邊，見肖雅忙來忙去，終於忍不住，對同樣坐著的林玥說：「你們應該幫幫。」
林玥動動腳，沒有言語。
「你別管。」李翠竹無奈的悄聲答道，「這已經很好。」
「你們不管，我管。」王新平看到肖雅一次抱不了幾根柴，出門拾起一小堆柴，兩手一抱便回，沒走兩步，看到從峰頂下來的李義松。
「我來，王哥。」剛下峰，走路有點瘸的李義松伸手欲接。
「自個再抱些。」王新平抱著回屋，放到堆柴的牆角。
李義松抱著一些跟在他後面進屋，放下後，靠崖一角站著。
「別攔著我，去那邊。」正在切野菜的肖雅把他攆開。
他只得坐回眾人旁，王新平向他伸了伸舌頭，王小玉一見，也沖李義松做了個鬼臉。
「幹嘛？」李義松問。
「沒幹嘛。」王新平坐正身體，回答道，「逗你笑笑。」
「你們讓下。」準備好菜的肖雅將鍋架到三解架上，看一眼李義松，說：「翠竹姐，有沒有針線？」
「有。」李翠竹答：「你要？」
「嗯，我幫他補衣服。」肖雅答道。
「不用。」李義松有點忸怩。
「別管他，翠竹姐，去找。」肖雅說道。
李翠竹回老屋，沒多久便返回……、看[書網最新』渾身的勁一下子鬆懈下來似的，懶洋洋的道：「你走吧。」
李義松所出什麼問題，猶豫道：「我……不去。」
肖雅口氣堅硬，「你這是逼我。」
「別，我走。」
李義松一溜煙下了峰。
肖雅徑直走近棚子，用手電照了照裡面和周圍，鑽了進去，趟到草上，蓋好被子，不一會兒便進入夢裡。
這一夜，月兒寂白，冷清，飛來峰孤峰突出，微白的月光催動暗風蕭蕭。
睡不著覺的李義松始終放不下：肖雅獨處孤峰之上，就算沒什麼事，都讓人萬分難受。
他悄悄爬上峰頂，見肖雅已睡棚中，便到一蓬山茶之下，找到一個可棲身之處，坐了一會，覺困勁上湧，回到峰下，抱兩捆茅草，一床棉絮，重回峰頂。
他將一捆茅草悄悄鋪到肖雅身旁，以擋陣陣微風。將剩餘一捆鋪開後趟下，一覺睡到天微亮，起身見肖雅仍未醒，悄悄返回。
自此之後，每到夜晚，他便如此為之，一夜不曾相隔。只是每到雨夜，一頂斗笠，一件蓑衣，一雙通了洞的布鞋，隨身陪他；
而那草棚，第二天趁肖雅不在，李義松將其細細密補，但那仍只是一頂草棚、一床破棉絮、一張破氈子，厚厚的草墊，伴隨她一夜又一夜。
從第一晚半夜起，肖雅就發現李義松睡在不遠處，可她不想制止，起先只是懶得管，不想管，到後來，她想看看這個年輕的男人到底能堅持多久？到底將怎樣對待她這樣一個破了不能再破的鞋。
她認為自己是一雙破鞋，一雙已經到處都是破洞、甚至只有鞋幫、沒有鞋底的鞋子。她想的只是如何將這雙鞋子燃燒，作一團火，扔給鬼子。她認為活在世上已無其它意義，唯一需要做的，就是死之前，盡可能做一切可以做的事。
李義松把她當寶似的看管，她雖有少許感動，卻又一次次體會他的用心：
他想崇高，為了崇高，他可能做任何事情，包括娶她。崇高多半很虛偽，一個爛名，滿足虛偽的心，如果是這樣，真沒意思，她鄙視他，連看他一眼的興趣都不會有。
他在表演，只是為了區區愛情，庸俗的愛情，說白了跟那些混蛋一樣，只是想佔用她的身子，因為這裡沒有其他女人，林玥倒是女的，可她有槍，知識多，又有智慧，個子還比他高，瞧他那瘦小的樣，林玥根本不會瞧上他，他想都別想。
「哼。」
可是，看起來他真的不是表演，就算是，他也是真實地演義自己，他從來不做作。這讓她心裡滿是痛楚，因為她不值，她想把他攆走，可她知道，攆走他的結果是把他攆到危險的崖邊，本來不大的峰頂，本來已夠狹小的世界，早已沒有更多供人棲身的地方。
無值毀滅值，這是犯罪。
他就是一個笨蛋。
她拿捏不定，一時感動不已，一時疑心重重。
可這是對兩人的折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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