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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一章 前迷後惑 話溫馨 文 / 褶紅

    李翠竹才取下鍋蓋,就看到一鍋夾生飯,呵呵一笑道:「打算讓我們吃子彈啊,肖雅。」

    肖雅伸筷夾起一撮放入口,咀嚼兩下,皺了皺眉。

    李翠竹取來炒菜鍋,把夾生飯倒在裡面,沿周邊倒少量水,用文火慢烤。

    「剛才為啥那麼激動?」李翠竹邊聽鍋裡的動靜,邊問。

    「他是我弟弟,我當然要向著。」肖雅也坐到火塘邊。

    「啊?」李翠竹驚異道:「怎麼可能?」

    「怎麼不可能?」肖雅走到李翠竹邊,拖過一根凳子坐下,說:「他比我小,又說是一家子,當然是我弟。」

    「明白啦,你欺負他老實。」

    「才不是,都是自願。」

    「才不是自願,一看你就比他小。」

    「噓!」肖雅蹲到李翠竹旁,悄悄說:「人家才當上姐,還沒過癮。」

    李翠竹微笑道:「這可得看你的表現。」

    「別!」肖雅情急之下,掐了一把李翠竹外露的手臂,疼得李翠竹直噓噓。

    「你這丫頭,沒輕沒重。」

    肖雅趕快輕揉李翠竹的疼處,邊揉邊吹氣。

    「別揉啦,叫他們進來吃飯吧。」李翠竹說。

    「好了麼?」肖雅學著李翠竹在鍋邊側耳聽了一會兒,問:「怎麼聽出來?」

    「水聲,如果鍋沿還有水份,會有輕輕的滋滋聲,那就代表還得再烘一會兒,當聲音消失,不時發出啪啪的聲音,估計飯已熟透,就如現在。」

    肖雅站起來,出門喊了幾聲,幾人先後進了廚房。

    飯畢,幾人圍火塘邊烤火。

    正燒開水的李翠竹不時微笑著看一眼肖雅,把肖雅弄得有些忐忑不安。

    「翠竹姐,今天都去了哪?」李義松問。

    「兔子山,岩羊山、青蛇箐,」李翠竹答道:「共有十多戶,他們都還好。」

    「翠竹的意思,就是他們跟我們差不多,不久以後可能也得以野菜度日。」王新平靠著柱子,歎口氣,「日子本來就難,小鬼子還來鬧騰。」

    「你們本來就難,我和李義松一來,又給你們增加不少麻煩。」肖雅道:「我想……。」

    「想什麼想,後面的別再說,喜歡你都還來不及,怎捨得攆你走。」李翠竹忙解釋,「你王哥可沒別的意思,他只是不太會表達自己的意思。」

    「是、是,」王新平應和著,怕再禍從口出,閉口不言。

    「我知道王哥沒那意思,這是事實欺負人。」肖雅笑笑,「王哥只是以事實來說明現在,再讓大家想想將來。」

    「水漲啦。」王新平走到碗櫃旁,從櫃子上方取下一個紙包,正準備打開,李翠竹說:「那些茶不好,你留著自己享用,前段時間我在劉村趕街日買得一些清涼山的綠茶,用它泡給肖雅和李義松嘗嘗。」

    王新平只好依原樣收回,從碗廚取出茶罐,到火塘邊,提起三角架上燒漲的水,往罐裡衝入少許,蓋上蓋搖晃一會兒,出了門。

    「以後有什麼打算,我想聽你們真實的想法。」李翠竹道。

    肖雅邊跟王小玉玩,邊說:「李義松說他原本打算渡江去保山,可他更想聽聽你們的意見。」

    「王新平,你說呢?」李翠竹對在門口洗罐子的王新平說。

    「我從沒想過離開這兒。」王新平倒掉茶罐裡的水,進門說,「我不喜歡搬來搬去。」

    「也就是說你不想走?」李翠竹問。

    王新平點點頭,李翠竹轉身對肖雅說道:「這事我已考慮過,如果你和李義松要走,我也不挽留,但我的建議是別走。」

    她說:「這裡的日子會很艱難,日本人會不會來搜山尚且不說,光米油鹽都很難解決,所以不反對你們走。建議別走,是因這一路你們不熟,怎麼過龍江、怎麼過高黎貢山,怎麼渡怒江?都是問題,何況這一路經過的地方,估計都已被日本人佔領。」

    肖雅和李義松互相看看。

    「怎麼選擇,你們決定。」李翠竹輕吹漸漸暗紅的火炭,火炭亮起,說:「我和王新平不走,小玉也不走,我不想再騰出這最後的地方。」

    王小玉點點頭,「嗯!就是。」

    「小玉真勇敢。」李翠竹誇道,站起來從一個籮筐裡找出一個黑漆漆的小木盒,找開後取出一撮茶,放進王新平遞來的茶罐裡,依然坐下,說「你和李義松,別把自己當流浪者,這也是你們的家,有我們一嘴吃的,也有一嘴你們的,一樣不會餓著。」

    李義松在惦量李翠竹說話的份量。

    王新平將泡好的茶倒進兩個瓷杯,一

    看書網女生(怏的抬起杯子,喝完那杯茶,說:「有點睏,我先睡了。」

    「我送你。」

    肖雅點著火,將李義松送回屋,再返回時,只見李翠竹獨自坐在火塘邊。

    她坐李翠竹邊上。

    「丫頭,」李翠竹回頭看著肖雅,說:「你可以跟他走,這裡生活很艱難。」

    肖雅拾起一根短棍,拿手裡撥著火塘裡的柴,悠悠說道:「他不過是在為過去辨護。」

    「你怎麼知道?」

    「他原本一直想逃。」

    「你不走,估計他也不會走。不過勉強留下,反而不好,如非自願,永遠只是折磨。如果這樣,還不如走的好。」

    肖雅道,「他是那種能吃苦的人,只是還沒做決定。」

    「但願吧。」李翠竹說道:「但願他是一杯茶,沖洗兩道顯清香,而不是一味餛燉。」

    肖雅放下棍子,托著腮幫,靜靜看著忽明忽暗的火苗。

    「看得出來,」李翠竹笑道:「要是我說了,你可別生氣。

    「姐,這可不像你的一貫風格,放心,好話歹話我還能分清,何況你一直對我很好。」

    「他已經愛上你。」李翠竹把肖雅拉轉身,對著她看了一陣,說:「瞧這小臉,這眼神,眼裡的火苗,真惹人愛。」

    「你怎麼看出來?」肖雅說這句話的時候,心靜如常,道:「我怎麼沒察覺。」

    「感覺唄,小伙子嘛,就算他想瞞住自己,也難免把心思寫到臉上。」李翠竹微笑著說:「對他,好像感覺你也……。」

    過了一陣,肖雅說:「感覺的事,不太靠譜。」

    「有些事,一看便明白。」李翠竹笑道:「你王哥不過輕輕打了一下李義松。」

    「我?才沒有。」她往後把凳子撤了一步距離,說:「有點熱……,他才受過傷,好不容易才養到這程度,很多事還在等著他。」

    「熱麼?」李翠竹往前湊湊,撥起將燃盡的柴,火苗頓時旺起,她說:「我不覺得,這高山上,晚上即便沒風,氣溫下降速度也很快,這時一般很冷,不信你可以到林子裡呆幾分鐘。」

    「真的熱!」肖雅辯解道:「火烤人,前胸熱,後背冷。」

    「別不承認,感覺的事,不太靠譜。」李翠竹學著肖雅說了一句,又道:「別等火滅了才承認,那時就晚啦。要燃,得抱成團,別做孤柴,燃起來時間很短,又不亮。」

    火光漸暗,李翠竹用一根中空的竹筒吹火,炭灰吹的到處亂飛,不得不起身,用手拍落,坐下時突然敲了一下自己的頭,說:

    「我真笨,你自然是感覺到熱。」她轉而又黯然神傷,「我想,如果他堅持,你會跟他一起走的。」

    她見肖雅頭上同樣落滿,起身拍打,並解開頭髮,梳理重編,說:「如果那樣,我真捨不得。」

    「不會的,姐,跟你們在一起,感覺很溫暖,我不會走。」

    「那不一樣,女人總得找個依靠,總得有個家,那兒才是你最溫暖的地方。」

    「我承認,我喜歡他,可如果他走,他遠不如劉曉,我不會再喜歡。」

    「為什麼?」

    「一個普通男人,最重要的就是,他不會捨愛而去。如果他離開,說明我們不重要。」

    「丫頭,你說的對。」李翠竹這時幫肖雅編好發,重新紮起,坐回剛才的地方,說:「這麼一說,他肯定不走啦。可你與他,以後咋辦?會……結婚麼?」

    「姐,你想哪兒去啦?」肖雅搖搖頭,「他是弟弟。」

    李翠竹哈哈大笑道:「別傻啦,還弟弟?你問過自己沒有?如果真那樣,我沒得說。可我看到的卻不是,算啦,丫頭,特殊時期,特別對待,否則也不會出現你捨棄清白身子救他的舉動。」

    「那不重要,再說那時不過是為救他。」

    「什麼才重要?」

    「當然是……,有很多重要的東西,說不出來,但感覺得到。」

    「不懂,可我知道,過去的,已經過去,該開始的,是你與李義松的故事。」

    「不,那真的不重要,對於當時,對於一條命,那只是救治,無關清白。」

    「看來你還糊塗,我得好好說說你,別人眼裡,你已以身相許。」

    「姐,如果是你呢?」

    「我麼,等我想想。」

    「別想,一想就不一樣,現在說出來,才是真的。」

    「你這丫頭,倒催起我來啦。我也許會和你一樣,會很難過,會做很多事,但不會為過去而放棄活著,有些東西,一旦離開,不會再見,一旦死去,不會活來。就如今天,過去了,會成為昨天、前天,然後越來越遠,再也不回來,別說錢換不回來,就算拿出命,也喚不回來。我只知道,想愛就愛,想嫁便嫁,想什麼便做什麼。」

    「這些道理,我不是不知道。可是,我還轉不過來。你知道,轉身太快,也會閃了腰、扭著胯,會瘋的。」

    說到這裡,外面傳來「咕……咕」的叫聲。

    肖雅打個冷噤,從地上撿起火鉗,伸入火中,夾起燃著的柴火,移個位放下,過會兒,又將其移到另一處,說:

    「這聲音真難聽。」

    李翠竹應道:「那是貓頭鷹,還有狼叫,『嗷、嗷』的聲音,更難聽,毛骨悚然,不知怎麼回事,好長時間沒聽到它們的嚎叫。」

    肖雅卻說道,「過段時間吧,也許,過段時間他會看清自己,我也想看看,我們在他心裡的份量。」

    「隨你,如果需要,我可以做媒。」

    「知道,姐最關心我。」

    「丫頭,你這是拍馬屁。」

    「才不是,屁很臭,我不喜歡。」

    「我更不喜歡。不對,你罵我啊!」

    肖雅笑笑,李翠竹亦微笑道:「丫頭,睡吧。」

    肖雅道:「再坐會兒,這個時候,真好!」

    兩人靜靜坐著。

    李翠竹添上一根柴,不一會兒黑煙冒起,肖雅被熏得眼淚直流,道:「什麼柴啊?眼睛好難受。」

    「濕柴。」

    李翠竹拿起竹筒,輕鼓腮幫,好一陣才吹旺,背靠火塘邊木柱。

    「丫頭,趴我腿上閉會兒。」

    肖雅趴到李翠竹腿上,閉上眼,幾分鐘過去,說:

    「還是難受。」

    「去洗把臉。」

    「不去。」

    「我幫你打水。」

    「別去,這樣挺好。你聽,外面又有什麼聲音?」

    外面林子裡有好幾種聲音隱約傳來,李翠竹聽了一會兒,道:

    「不是貓頭鷹,是其他鳥。也不對,夜間活動的鳥不多,難得遇到,可能是其他動物,我也不知道,不知道的東西實在太多。」

    「還有風聲,輕輕的在吹,還有竹蕭,還有……。」

    「還有你王哥的鼾聲。現在怎麼樣啦?」

    「可以睜開了耶!」肖雅睜開眼,笑道:「我還以為是熊。」

    「熊?」李翠竹發出一陣銀鈴般笑,「回去睡吧。」

    「不,再趴一會兒,這樣很舒服。」

    「小玉從來都是倒在床上睡,她要經常像你這樣,我會幸福死的。」

    李翠竹流出別樣的淚。

    「滴我臉上啦,我幫你擦擦。」

    「別擦,丫頭,從現在起我仰著頭,自己享受,可不想分給你。」

    「我還爬你腿上,還讓你掉淚。姐,唱支歌吧。」

    「得寸進尺,我不會。」李翠竹擦去淚,笑道:「算了,還是擦掉的好,讓它滴在心裡,免得滾動,弄得臉癢癢。」

    「你會,唱一支吧。」

    「不會。」

    「你會,你會,丫頭想聽。」

    「好吧!」

    李翠竹哼起一首民謠,卻記不得歌詞,倒是半睡半醒的肖雅跟著輕輕唱,最後變成嗚咽。

    李翠竹將最後一根木柴放入火塘,燃盡後,光線暗淡下來。

    肖雅已安然入睡,李翠竹幫肖雅臉上的淚跡擦乾,靜靜坐著。

    火星子偶爾飛起,在火塘上方發出輕微的響聲,伴隨著「啪、啪」的聲音,李翠竹一直坐到夜深,方喚醒肖雅,回肖雅屋子,一起睡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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