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百四十二章 ——阿爾巴人隊(廿七) 文 / 弘毅知難
「伊萬,你是赫梅利尼茨基的什麼人?」弘毅看著有點小激動的伊萬,閃爍著狡黠的眼神,仔細問道。
「呃——回貝勒爺的話,他是我的叔叔……哦,就是堂叔!不過不是很親密。」伊萬不知是禍是福,故意大而化之。
「原來如此!這位『哥薩克酋長』去年把你們的烏克蘭從波蘭貴族手中解放了出來,接著就拱手讓給了羅剎人,說什麼俄烏合併,你可知道?」
弘毅故意用「哥薩克酋長」這一歷史原貌的詞彙來表述。歷史上,赫梅利尼茨基起義之後,努力從波蘭-立陶宛聯邦中脫離出來,成立了自己的「哥薩克酋長國」,雖然他自稱為「羅斯唯一的統治者」,但正式的自稱就是「哥薩克酋長」。
「是的,小爺!奴才去年在進入烏瑪爾城堡之前就知道了這個消息。因為和他這一點點親戚關係,當時羅剎人的總督還給我增加了軍餉。」伊萬發覺什麼事情似乎對這個小貝勒爺都不是秘密,只好據實稟報。
「嗯!北邊定北大將軍濟度世子那裡傳回來的戰報說,在你們哥薩克人眼中,或許他會是一位英雄,但,在猶太人眼裡,這幾年他的所作所為簡直就是惡魔。不過,欲成大事,有些時候也必須凶殘一些。」弘毅再一次給出了看似毫無感**彩的描述,儘管是假借濟度之口所說。
這一下伊萬徹底相信,大清數萬八旗的兵鋒已經進抵了羅剎國內地了。甚至解除了烏克蘭也說不准!要不然小爺如何會知道自己這位遠親在波蘭和烏克蘭當地猶太人眼中的臭名的呢?即使再醜名遠播,也不至於到了這大清的京師呀?
赫梅利尼茨基在波蘭歷史中的角色多半是比較負面的。因為他在1648年的起義宣告了波蘭-立陶宛聯邦、這一曾經歐洲國土面積最大的國家的黃金年代就從這時候結束,開始了漫長而恥辱的衰亡。這個聯邦此後只多活了100年——其殘餘部分將會在那時候被普、奧、俄三國瓜分。後世很多波蘭人指責赫梅利尼茨基讓聯邦衰落。
至於赫梅利尼茨基在猶太史中的地位,可以用臭名昭著來形容。因為在1648年到1656年間,很多猶太人遭到起義者的極其野蠻的屠殺。以至於在猶太獻中,他被視為極其邪惡的人,在提及時,經常要在前面加上「血腥的」修飾前綴,赫梅利尼茨基在的本命卻幾乎被忘記了。
「貝勒爺,伊萬我和他沒有什麼關係。我是大清的忠實奴僕!」伊萬急忙大表忠心。
「不。伊萬!」沒想到弘毅卻從桌案之後一下子站起身來,儘管他坐著和站著的高度幾乎沒有什麼變化,卻把伊萬等人嚇了一跳!
不?為什麼不?
「伊萬,你必須和你的這位親戚、哥薩克酋長赫梅利尼茨基有相當的關係才好!」弘毅在眾人不解的目光中。堅定地說道。
「小爺。我——」伊萬果然是大惑不解。
「我相信你會是大清最最忠實的臣子。所以將來的某一天,我會要你返回你的家鄉,而且是衣錦還鄉。帶著大筆的財富和高貴的官銜!」弘毅果斷制止了伊萬的話語,接著說道:
「只不過,這一天之前,你還有許多事情要做,你的銜職還要繼續從你的軍功中得到提升才行。但請你相信,這一天也不會太久了!」
說完,弘毅重新落座,不再搭理這位聰明的貴族了。既然是聰明人,弘毅暗想,許多事我就不必說得太過明顯了。畢竟,你是不知道的,你的那位遠房親戚、哥薩克酋長閣下「命不久矣」!
真實的歷史中,1648年底,已經53歲的赫梅利尼茨基起義不久就攻佔了基輔城,成為全烏克蘭統領。1649年8月,他與波蘭簽訂了《茲博羅夫條約》,波蘭承認烏克蘭為獨立行政區,建立一個實質上獨立的哥薩克公國。1651年春,波蘭背信,戰事再起,烏克蘭軍隊戰敗,9月,簽訂了《白教堂條約》,波蘭佔領基輔,重新統治烏克蘭。
此時,不甘失敗的赫梅利尼茨基請求俄國出兵聯合抗擊波蘭。1654年1月,赫梅利尼茨基同俄國代表在佩列亞斯拉夫簽訂了烏克蘭同俄國合併的條約,並於1月8日,在烏克蘭哥薩克代表大會(大拉達)上通過並宣佈合併的決定。
但之後,由於赫梅利尼茨基尋求俄國死敵瑞典人的幫助來對付波蘭人,一度又與莫斯科心生嫌隙,使得外交關係急劇惡化。內外交困之下,哥薩克酋長將會在幾年之後因腦溢血而癱瘓,並很快一命嗚呼了。
這些都是可能的歷史,天知道弘毅的到來會不會改變所有的一切,因而就更沒有必要去和伊萬詳細解說了。於是,他轉而衝著旁邊的幾個阿爾巴牛錄的六品驍騎校說道:
「安東,尼古拉!」
「奴才在!」兩人聞聲急忙施禮。
「你二人作戰勇猛,日常就以阿爾巴牛錄的操訓為主,將你的手下管帶好了!」
「庶!」
「尤里!」
「奴才在!」
「你受過良好的教育,和那個叫做尼古拉?努伯利的傢伙一起,就去火器研究院報到,聽從湯老瑪法調遣,日後可以專事教習學員!」
「庶!」
「謝爾蓋!」
「奴才在!」
「你暫且留在軍中布道,何時調動聽我號令!」
「庶!」
一番安排之後,弘毅揮了揮手,示意幾個驍騎校可以退下了,卻獨獨留下了包衣佐領別科托夫。
這些行雲流水的安排,弘毅故意做足
足了氣勢,就是為了給他們看看自己的真才實學。果然,幾人都是暗自稱讚——任務佈置、人員排布的倒不複雜,但別忘了,發號施令的,是最近城內議論紛紛的小貝勒玄燁,一個三歲的乳孩!
弘毅目送眾人一一告退而出,這才起身,衝著下面的別科托夫說了一句「你隨我來」,然後就入了東邊的廂房。按照規矩,瑪拉和梁功也只能實力在廂房門外待命了。
別科托夫有此待遇,心中不免激動——自己儼然已經成為這位小爺的心腹之人了,否則也不會有「密室面談」的殊榮!
「別科托夫,坐!」弘毅自己先「爬」上座位,然後有模有樣的小手一揮,小施雨露。
「謝主子!」別科托夫沒有過多客套,恭恭敬敬服從命令坐了下來。
說也奇怪,放在半年以前,他如何也不會相信自己會對一個兩三歲的娃娃如此恭順!可人的適應能力都是很強的,當他知道自己當日被恩典用招供斯捷潘諾夫的纍纍罪行來保全性命的主意是這位小爺所出,接著在西安門被小爺寰護下來,在後來有時給自己手下弟兄們張羅娶妻生子,凡此種種,絕非尋常乳兒能為的。於是,別科托夫心底早就將沒有經歷過這些事的那些「閒人碎語」拋到九霄雲外了。
會是妖孽?誰愛信誰去信好了,反正他別科托夫是不信這個世界上真的會有什麼妖孽。作為東正教教徒,早些年他還是十分虔誠的,以至於對正教和羅斯多神教結合的產物——「聖徒」和「乾屍」之類的也篤信不疑。但自從來到遠東,陪著斯捷潘諾夫幹了那許多惡貫滿盈的壞事之後,他對宗教信仰發自內心有了一種不解,繼而變得不再那麼虔誠了。
特別是有一次,當他親手屠殺了三名黑龍江流域的土著、其中還有一名吃奶的幼兒之後,他望著沾滿鮮血的雙手,開始懷疑自己所作所為上帝真的知曉嗎?若自己作為教徒成為上帝的「選民」,那麼犯下如此多的罪行,為何沒有任何的懺悔還能苟活在世?僅僅是因為他們是異教徒嗎?難道對這些異教徒來說,信仰必須建立在流血與死亡的基礎上嗎?
於是,上帝的光環在別科托夫心中逐漸退去,留下的只是世俗的快活逍遙,僅僅保留著每週一次的宗教儀式的皮毛罷了。既然沒有上帝,又何來妖孽?這個世界上,有很多事情是說不清楚的,自己親手屠殺了那麼多人都沒有被打入地獄,又為何不能接受一個不同凡響的主子呢?
說什麼妖孽的那些人,你們真的見過妖孽嗎?我來告訴你們吧,當我在阿穆爾河邊屠殺無辜平民的時候,當我奉命潛入他們的村莊燒殺姦淫無惡不作的時候,我才是真正的妖孽!至少我們的小爺,是在幹著一些造福一方的好事,至少,我這個羅剎降人是這麼認為的!
(本章待續)
《打油詩一首?藏頭》
讀閱史只長息
正說當年有契機
版定圖開皆夙願
去來神秘亦難期
起身百載光陰渡
點盡人間苦與疾
中鎮邊夷平海晏
安武定喜淚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