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百三十二章 ——祭奠前明臣(一) 文 / 弘毅知難
在小玄燁的默許下,湯若望「半推半就」、靜坐不語,算是默認了自己全憑小玄燁吩咐的態度,也表明他已經開始涉足當今朝局中「滿漢爭鬥」的漩渦。
但聽聞兵科右給事中季開生的運籌帷幄還需要自己欽天監的助力,實在是出乎意料,湯若望也顧不了許多了,急忙追問道:
「季大人,您是兵科給事中,我不過小小歷局『知歷人』,如何能夠助力?」
湯若望不說自己是堂堂「加二品銜、欽天監監正」的本朝官銜,反而拿著前明時期的「歷局知歷人」來搪塞季開生,是有一番深意在內的。
明末,崇禎皇帝意識到不用西洋曆法就不能糾正《大統歷》的差誤,於是就批准了禮部的建議,下令開設歷局修歷。崇禎二年(1629年)九月一日,徐光啟奉旨督領修歷事務,籌建「歷局」,開始編譯歷書。十一月六日,歷局正式成立,當時被稱為西局,地址設在宣武門內原「首善書院」。歷局和欽天監不同,只是臨時研究機構,人員無正式官銜,通稱「知歷人」。現如今,這個歷局就在湯若望「南堂」的西牆外!
湯若望說自己只不過是個「知歷人」,擺明了就是習慣性的想「置身事外」的托詞,「謙虛」的把自己再一次歸攏到只知道編製歷書的「技術幹部」行列!但不巧的是,這在季開生眼中。簡直是「自投羅網」!
「普天之下,恐怕沒有誰能比湯監正更懂得曆法了!」季開生高興地附和著,語言中充滿了興奮!
「這……」湯若望沒想到會是這麼一個反應,有些吃不準。
「湯大人,明日可是丙戌壬辰?九月十一日?」季開生慢慢引入。
「不錯,明日是大清順治十二年九月十一日,即乙未年、丙戌月、壬辰日,也是天主降世之後的第1655年之10月10日!」說起天干地支,這是湯若望的吃飯本領,一點也不含糊。
聞聽到自己再熟悉不過的西曆。或者說「公歷」。而且是「雙~十~節」,弘毅忍不住有些激動,脫口而出到:「明天是星期幾?」
「哦……」湯若望愣了一下,一時間沒有立即回答。
不會吧。作為教士。連明天是星期幾都不知道?弘毅心中有些奇怪湯若望的表現。其實。他還真是錯怪湯老頭了,因為,「星期」這個說法。是直到民國才開始在民間通用的!弘毅用三百年後的常用說法來提問,自然是「雞同鴨講」。
「貝勒爺,您是說明日的『值日星君』嗎?依照唐時的《宿曜經》所論,明天是恰是『日曜』之日,西方的『禮拜日』。」沒料到,吃這碗飯的湯若望還真是自己給自己整明白了!稍加思索之後,就給出了正確答案。
原來,中國古代也有「七曜」一詞,卻不是明確將七天作為一週期輪迴,自然也就沒有「星期」和「周」的概念。所謂「七曜」,首現於東晉范寧的《春秋穀梁傳序》:「陰陽為之愆度,七曜為之盈縮。」楊士勳疏:「謂之七曜者,日月五星皆照天下,故謂之曜。」此處五星是指火、水、木、金、土。不過唐朝以前還未有使用七星指代輪迴的7日。
唐朝時,七曜和二十八宿結合生成「曜日」。湯若望提及的《宿曜經》就記載:「太陽直日(日曜日也),月與尾合。太陰直日(月曜日也),月與心合。火曜直日,月與壁合。水曜直日,月與昴合。木曜直日,月與井合。金曜直日,月與張合。土曜直日,月與亢合。已上名金剛峰日。」二十八宿及其對應的動物與七曜相配,組成「值日星君」:「亢金龍、氐土蝠、房日兔、心月狐、尾火虎、箕水豹、斗木獬、牛金牛、女土貉、虛日鼠、危月燕、室火豬、壁水?、奎木狼、婁金狗、胃土彘、昴日雞、畢月烏、觜火猴、參水猿、井木犴、鬼金羊、柳土獐、星日馬、張月鹿、翼火蛇、軫水蚓」。
所以,老黃歷的值日星君就是曜日。日曜日是星期日,月曜日是星期一,火曜日是星期二,水曜日是星期三,木曜日是星期四,金曜日是星期五,土曜日是星期六。民國成立後,改稱「星期」,其中的「星」字便是指這「七曜」,但在日本、韓國和朝鮮仍沿用「曜日」名稱。
「哦!sunday!玄燁受教了。」
弘毅其實根本不知道什麼「日曜日」,卻聽明白了「禮拜日」,也知道錯怪了人家湯若望,急忙親暱的說:
「明日禮拜,老瑪法可代我做一彌撒。」
「老臣領命!」湯若望不禁有些小小激動,全然沒有理會一旁因為被突兀打斷話題的季開生的焦急神色。
「是嗎?明日是湯大人之聖教的『坐壇』之日?那可太好了,正好可以一併進行了。」季開生終於再一次等到一個插話的機會,急忙說道。
「一併進行?季大人所說何事?」
湯若望有些不滿於季開生說的什麼「坐壇」:我這可不是什麼「坐壇論禪」,你簡直是玷污了「彌撒」的莊嚴肅穆!
「湯大人在前明就執掌歷局及欽天監,可知道故明的刑部侍郎孟兆祥?」季開生看出了湯若望臉上的不滿,卻早就顧不了這麼多了,完全按照自己的節奏、有些激動地點出了本次談話的關鍵人物!
「孟兆祥?道未我如何不知!」
果然,湯若望臉色瞬間肅穆,恭恭敬敬的回道:
「順治二年十一月,順天府提學御史曹溶,循例列舉忠孝節義之人。請朝廷分別予以褎恤旌表。其中忠臣一目,包括了故明大學士范景、太僕寺寺丞申佳允等十二位前朝烈士,他們在流賊破城時,或自縊、或赴水、或不屈被害。其中,就包括季大人所說的刑部侍郎孟兆祥,還有他的兒子、進士孟
孟章明。皇上也是下所司知之,並恩准了的。」
湯若望聰明得不用前明的事例來舉證自己知道孟兆祥,而是用本朝的典故,擺明了自己的正式身份。
「哦?果然都是忠義之士。不過。不知天中兄為何說起這位慷慨就義的孟侍郎?」弘毅也是不明所以。見湯若望沒有問,只好自己出馬。
「回貝勒爺的話,下官是想請湯大人的欽天監上疏朝廷,擇明日吉時。祭祀孟兆祥父子英靈!」季開生終於得以說出正題!
《打油詩一首.藏頭》
看遍近史皆失意
正說當年有契機
版圖之外皆砥礪
去來乾坤難自知
起身已穿六甲子
點盡天下苦與樂
中華輝煌萬人癡
武皇朝看夢穿
《大統歷》是明代的歷書。明初劉基進《大統歷》。洪武十七年設觀象台於南京雞鳴山。令博士元統修歷,仍以《大統》為名。終明一代實際上只用大統歷,參用回回歷。大統歷的一切天數據和推步方法,都依照元代的《授時歷》,其法以365.2425日為一歲,距近代觀測值365.2422僅差26秒。但就是這每年的26秒誤差,三、四百年下來可就差大發了——誤差有將近三個小時!如果用其推算日食月食的話,誤差可想而知。所以,《大統歷》施行以後,交食往往不驗。明末傳入西法,未及頒行而明已亡。據天史學家的研究,明代欽天監官員大多不學無術,雖知大統歷推算結果很多與現實不符,但無修改辦法。
「首善書院」,明天啟二年建,在宣武門內,為總憲鄒公元標、馮公從吾講學之所。京師首善之地,道宮梵宇,鴟吻相望,而獨無學者敬業樂群之所。鄒公以總憲,馮公以憲起,同至京,各道御使構書院一所於宣武門內東牆下。兩先生朝退公餘,不通賓客,不赴宴會,輒入書院講學。紳衿有志於學者,環而靜聽,或間出問難,無不暢其懷來。一時轉相傳說,咸知顧名義,重廉恥,士風為之稍變。1605年,利瑪竇在宣武門內迤東順城街,用五百兩購置房地產,建「南堂」,首善書院就在隔壁。葉向高、徐光啟、李之藻等經常到教堂去。當時東林黨把首善書院建在宣武門內東街,恐非偶然。首善書院碑是葉向高撰,董其昌書。其中提到:「書院在大時雍坊十四鋪,貿易自民間,為資一百八十兩,皆五廳十三道所輸。經紀其事者,司務呂君克孝,御使周君宗建。以天啟二年月日開講。」徐光啟對首善書院很熟悉。書院廢除後,他「請改為西洋歷局,後屢請復,不報」。崇禎二年被允准。到清代時,首善書院成為「南堂」的一部分。紀昀的《閱微草堂筆記.如是我聞》記載:「故明首善書院,今為西洋天主堂矣。」這又說明教會與書院關係之深。
西方的星期最早來自於蘇美爾。蘇美爾人建立神塔對神進行禮拜,他們認為有七位星神輪流「值勤」,分別是:太陽神(星期日)、月亮神(星期一)、火星神(星期二)、水星神(星期三)、木星神(星期四)、金星神(星期五)、土星神(星期六),於是建立了七天一星期的制度。蘇美爾以後,星期制被古巴比倫人繼承。古猶太人受到兩河流域明影響,也接受了星期制。後來,星期的概念隨猶太宗教衍生出來的基督教傳播到歐洲。「星期一」、「星期二」……在口語也以「禮拜一」、「禮拜二」……方式稱呼,星期日則稱為「禮拜天」,一個星期又稱為一個「禮拜」。因此,閃米特宗教均包含星期制,但又各有不同:猶太教以星期六為安息日,基督教以禮拜日為星期日,伊斯蘭教將星期五定為重大禮拜的主麻日(jumua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