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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百二十五章 ——好漢三個幫 文 / 弘毅知難

    弘毅讓自己的火器營七品筆帖式張歲寒先走了。

    對這位仁兄,小玄燁其實是很看重的,否則也不會在御前會議時就「提名」他去做首任駐在朝鮮的「水師提調官」。但說到底,現在還只是看好他的能力,卻對他的為人並不是那麼知根知底。所謂「用其所長」,又所謂「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不通過各種歷練是無法對一個人做出綜合全面的評價的。

    弘毅在這個思路下提前透露了朝廷將要對張歲寒的任命,其實就是想投石問路,看看當「張店長」知道這個消息之後會作何反應,藉以印證自己現在尚處模糊的初步判斷。

    「季大人,昨夜辛苦你們了。」

    弘毅坐在那裡,拱起自己一雙稚嫩的小手。說是「你們」,屋內只有季開生和他自己。

    「貝勒爺,您一切安好比什麼都強!下官無用,只能給您做個助力而已。」

    再一次被稱作「大人」,已經開始默默習慣「天中兄」這個親切稱呼的季開生有一些不太適應。

    「你們為我做的可不少了,昨晚至少是一夜無眠吧?」弘毅放下手,示意已經站起身的季開生重新落座。

    「我們……下官還好,難為談老先生諾大年紀還跟著夜不能寐。」季開生反應過來,小爺兩次用到「你們」這個詞,分明是說自己和談遷。

    「哦?談老先生也跟著擔驚受怕了?」

    弘毅作勢關心,其實暗自高興:終於將要聽到自己這位「幕府」的高論了,剛才又不便越過別人直接發問,只好留下季開生慢慢做個探訪。

    「是啊,下官等以為。朝局紛繁,頗具心機、善於揣測的臣工大有人在。若我等不能為小爺提前思慮,只怕他日落得被動,事事受制於他人……」

    季開生試探著說出大實話,只是沒有指名道姓罷了。一邊說。季開生一邊偷眼打量小玄燁的反應,見到小爺微微頷首,這才繼續說道:

    「況且,貝勒爺您天降祥瑞,明眼人都知道您將來的施展不可限量。談遷就說,此情此景。有人歡喜有人愁,有人樂見其成,有人暗中牽絆,皆是自然。」

    「嗯,談老先生辛苦了。」弘毅聽到此處,就不好表態了。連剛才的點頭也省了,只是模糊問道。

    「談老先生果然高義!自從上次獻上畫作之後,就的的確確在下官的府上時時刻刻為小爺著想、謀劃。不過他雖然也一夜無眠,卻比開生想得透徹深遠,也勸慰我不必擔憂小爺,說您吉人自有天相,而且以您的韜略智謀。只能是波瀾不驚、水到渠成。」

    季開生心知肚明,有些話點到即可,不能追根刨底,於是就將談遷這一晚上、外加一早晨的分析,向小爺做個據實稟報。

    「是嗎?哈哈,他倒是把我看透了一般。」弘毅很欣慰的說道,卻發覺季開生有些尷尬,在那兒琢磨起自己的「用意「來。

    其實這句話字面意思也就是弘毅的心裡想法,還真麼有什麼值得挖掘的潛台詞。不過久在官場,季開生「一舉反三」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只不過不要庸人自擾就好。於是「小爺」趕緊補充說明:

    「談老先生高才,又專研史學,所謂『以史為鑒』,很多事,他都是一目瞭然的。再說我也不是天降奇才。自己這點心思,你們懂我就好。」

    「下官們豈敢揣測小爺的深謀?只是願為小爺披荊斬棘、做個馬前卒而已。」季開生見小玄燁不以為意,心中也是寬慰,嘴上卻還要客套。

    「馬前卒?玄燁豈敢啊!你們可都是朝廷肱骨、天下棟樑!天中兄,以後我們就以兄弟相稱可好?」

    弘毅對被自己解救而免於徙流的這位大清第一直臣,有一種天然的敬佩和器重,再加之這段時間的接觸,更是欣賞他的才學與耿直兼備,而且兩者並行不悖,所以準備錦上添花,今後交流起來也會免去那些官場的客套虛偽。

    「啊?貝勒爺,下官怎麼敢高攀?」季開生再怎麼耿直,也不敢和皇子稱兄道弟呀!

    「高攀?是我高攀呀!你莫非嫌棄我還是乳兒?」弘毅眨著眼睛,調皮的問道。

    「不不不,下官不是這個意思。您是……」季開生有些慌亂,不知道怎麼說才恰如其分。

    「我是皇子,是不是?天中兄,皇家所謂『替天弔民』,這個觀念幾千年來早已深入人心,我等也不能棄之不顧。所以,你說的不假、不錯。」

    弘毅已經學乖了,先安慰季開生。果然,季大人如釋重負,以為這稱兄道弟一事就此罷了,自己只因感念皇子的知遇之恩而頻頻施禮。

    「不過,天中兄,皇子也是人啊,終歸不是神!既然是人,就會有疏漏和不足,如若一直被奉若神明似地,身邊沒有如你一般的直臣、諍友,終有一日,也難免作繭自縛、自毀前路。況且,俗語有云:『一個籬笆三個樁、一個好漢三個幫』。從這點上說,直臣還會在朝局政務之上有些牽絆,有些話出口之前也的確需要三思。但,作為諍友,這點限制也就沒有了,兄弟之間,自然可以無話不說,你說是不是?」

    弘毅脫口而出那首「膾炙人口」的《世界需要熱心腸》的一句歌詞,寄希望於這通俗易懂的語言能和善於直言的季開生發生強烈的共鳴!

    季開生卻從未聽過這句小爺口中的所謂「俗語」,好在意思的確是分外明瞭,而且真切體味到了玄燁那「〞ciluo〞裸」的結納之意。

    「下官……哦,談遷與下官,皆願鞍前馬後,助貝勒爺一臂之力!」季開生鄭重其事的回答道,卻巧妙規避了稱兄道

    道弟的小細節。

    「好!就連漢高祖也說:『夫運籌帷帳之中。決勝千里之外,吾不如子房。鎮國家,撫百姓,給饋餉,不絕糧道。吾不如蕭何。連百萬之軍,戰必勝,攻必取,吾不如韓信。此三者,皆人傑也,吾能用之。此吾所以取天下也。項羽有一范增而不能用,此其所以為我擒也』。說得實在是好啊!天中兄,我們可以共同努力,為這天下蒼生的福祉做一番事情!」

    弘毅認為,此時最好的、現成的、上點檔次的話,就只有劉邦這一句了。

    「開生等不敢自比漢初三傑。卻要襄助小爺,做一番經天緯地的大事業!」季開生終於情緒激昂起來,信誓旦旦作了表態。

    為何會如此表態?就是因為弘毅引用的這句劉邦的話。表面意思的理解,任憑誰都不會誤讀,就是所謂知人善用、用人所長,包括對自己的善用,一如劉邦知道自己的「將將之才」。但真正讓季開生激動起來的。卻是背後的深意——

    一者,劉邦何許人?漢高祖也!大漢六百年基業的奠基人!弘毅引用此人之語,或許就是對自己將來地位的一種暗指?

    一者,劉邦拿自己和項羽對比,成敗的關鍵被定性到會不會用人的問題上。如此一來,玄燁拿自己和劉邦比較,是不是暗示前面季開生口中所說的那些個「暗中牽絆」的人,只要有了季開生、談遷等人的鼎力相助,其實不在話下?

    聽到這裡,季開生終於明白:剛才小爺沒有表示態度。其實是在這裡等著自己的,而且一句話頂一萬句——不但小爺胸懷大志,而且他們這些人還會是事關成敗的關鍵性人物!如此一來,他如何能不激動?

    看出自己的「彎彎繞」話語被聰明的季開生明瞭,自然也就會在合適的時機傳送給借住季府的談遷知道。弘毅很是欣慰,想借用另外一個無所謂的話題暫時平復一下此時已經暗藏澎湃的氛圍:

    「湯老瑪法怎麼還沒來呢?」

    「爺,奴才是不是再去催促一番?」門外適時傳來瑪拉的聲音。看來這位貼身侍衛很是盡責,一直站在門口照應著,自然知道何時該開口說話。

    「嗯……不必了,多等一會兒不算什麼。」弘毅卻似乎想起什麼一般,一雙濃眉不由自主地皺了一下。

    「貝勒爺,我適才和瑪拉大人一起去的南堂,估計他應該就快到了吧……開生還有一事……」

    季開生見到玄燁皺眉頭,又聯繫到下一波湯若望還要來東二所密談,很自然地以為這是小爺在下「逐客令」了。若是放在平日,很有分寸的他一定會第一時間就告辭而出,但今天早晨談遷的諸多托付如今還沒有落到實處,又如何能夠就這麼走了?

    「哦?天中兄,但說無妨。其實我們等湯老瑪法也不急在這一會兒,你先說你的,一會兒等他入宮了,我們再商議其他幾件事情吧。」弘毅看出了季開生的心思,溫和說道。

    季大人這才明白,原來和湯若望一起研究其他幾件事情的時候,自己也是正兒八經的參與者,瞬間又一種被器重的自豪感油然而生。

    「貝勒爺,適才您說朝廷要放開與朝鮮的官商貿易,下官不覺驚奇。」

    「是嗎?天中兄高才!」弘毅有點不解,不知道為何要提及此處。

    「開生愚鈍,聞聽御前漏液會議,只顧著焦急擔心罷了。是談老先生一語中的,說既然因朝鮮行商私販馬匹而行御前會議,又如此詳盡延宕,一定是會將對朝鮮的行商放開,並且是官家主導。」季開生此時真的是由衷敬佩談遷的老到與智謀。

    「哈哈,談老先生真是厲害!」弘毅點頭稱讚,卻等著季開生的下。

    「下官聞聽此事,又想到歲寒兄不日就遠赴朝鮮,故而才說松竹齋的生意,家父願意鼎力相助的。」季開生故意重提自己的父親。

    「哦,對對對!適才天中兄有此一說,是玄燁疏忽了。不知令尊是……」經此提醒,弘毅恍然大悟:剛才只顧著做張歲寒的工作,人家季開生都把老爹抬出來了,自己還沒有半句嘉獎呢!

    「承蒙小爺垂顧,家父名諱寓庸,乃是前明天啟壬戌科進士,曾任吏部主事。」季開生如釋重負,按照談遷的授意按部就班起來。

    「哦!失敬失敬!不知令尊現於何處供職?」

    弘毅還是有點納悶,甚至一度懷疑一向耿直的季開生,難道要為自己的老爹搞一點裙帶關係?按理說他爹、這個季寓庸如若還在官場,也應該是概要去仕的年紀了,會不會要突擊提拔一下……

    「家父已經沒有官身,現在只是家鄉一名鹽商而已……」

    此言一出,弘毅不僅顧慮全無,而且來了十二萬分的性質!鹽商啊!在鹽鐵專賣的年代,做鹽商那可是獲利豐厚的!於是乎,弘毅睜大了眼珠子,一眼孔方兄的盯著季開生,仔細聽下去。

    「家父……」季開生在如此眼神中,有點不自在地將父親的往日今時向小爺坐了一個詳細說明。

    「哦……令尊高義啊!」當聽說季氏家族願意為朝廷出錢,充作行商本金,而且別無他圖,只是將來朝廷「得閒得空得錢」的時候歸還本金就好,弘毅卻只是讚歎,並未表態。

    「貝勒爺,您別誤會,下官全家都願意為您充作馬前卒的!」季開生發現玄燁如此作態,有點急了。

    「天中兄誤會了,玄燁是在想,不能讓令尊和你們季氏吃虧。這樣吧,就算國家營生資本入股,將來按利分紅,如何?」弘毅頓了頓,說道。

    言及這個資本入股、按利分紅,季開生已經不陌生了,前些日子在松

    竹齋,已經聽小爺詳細描述了一遍。真正令他沒有想到的是,如此一來,自己家族那不菲的本金邊做「資本」的話,將來單憑「分紅」一項,豈不就能賺的盆滿缽滿了?

    「小爺,我不是……」

    「哈哈,天中兄君子之風可敬,不過也不能不食人間煙火呀?就這麼說定了,剩下的事情我來擺佈,屆時你就和令尊安排好就行!」弘毅及時打住了無休無止的謙虛客套,拍板定性了。

    其實,他很想將季氏家族這筆錢一定豐厚的資金用於行商貿易,卻不是用於朝鮮的張歲寒,他那裡白手起家更好些,可以藉以綜合考察其人的能力。弘毅更想用錢的方向,是海澄王的海上貿易!

    「湯老瑪法不會出了什麼事情吧……」

    為了岔開話題,弘毅舊事重提,卻心中冥冥感覺自己這句話會有所應驗一般,有點惴惴不安。

    果然,遲遲不來的湯若望,一如弘毅擔憂,還真是出了一點情況!(。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手機用戶請到m.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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