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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百一十三章 ——密函滿天飛 文 / 弘毅知難

    同安王鄭芝龍說出「我商你兵」四個字後,如願以償看到吃驚不已的大兒子海澄王終於目瞪口呆,十分肯定得點了點頭,這才說道:

    「正是!我來收攏海上船隊,多多打造行商大船和護航戰船,然後上疏朝廷恩准,就帶著昔日老人,再出去闖蕩個三五年。你就在這金廈之地好好練兵,等著為父給你源源不斷送來白花花的銀子,好好招募我鄭氏虎賁,多多打造渡海戰船,以待來日與荷蘭紅毛一較高下!」

    哦!鄭世森直到這時候才算是聽明白了——

    說來說去,狡猾的老傢伙是要給自己來個釜底抽薪!先把現成的海船商船都歸置到自己名下,然後領著一幫自己的親信出海行商,去賺個盆滿缽滿!而自己,只能剩下一個空架子了,所謂多多招募兵勇,不過是「看家護院」,充其量算作「白手起家」而已,而且還要繼續仰仗老爹「源源不斷」送來的軍資,也就是「仰其鼻息」罷了。

    「這……孩兒恐怕難當如此大任……」海澄王打心底裡是一萬個不願意!

    「森兒怎麼如此自謙?知子莫若父,當年為父不在你身邊,你不還是一樣佔據了金廈,廣募兵勇,打造了一支虎賁之軍嗎?不必過謙了!」鄭芝龍絲毫也不鬆口,笑著「鼓勵」兒子,並且突然想起什麼似地,接著說道:

    「錦兒鄭經已有十三歲,也該早日習得我鄭家海上真傳了,讓他隨我一同出去歷練歷練!」

    鄭芝龍學習能力極強,舉一反三,將清廷用在他兒子身上的「質子」伎倆,原封不動用在了自己的孫子身上!

    「父親……」鄭世森剛要提出不同意見,鄭芝龍卻已經拍板定案一般。轉而對著鄭世忠說道:

    「世忠,過幾日你就返回京師,順便就把為父的上疏帶回朝廷。奏明聖上。記住了,萬事不可強出頭。自保為上!再者,尤其要謹記:天子腳下,耳目眾多,切不可私下與其他三王在京的世子有任何往來。他們那裡,自有為父籌措!」

    「兒子記下了!」

    「好了,為父真是老了,說了這一小會兒就身子困乏了。或許是酒水上頭了。你們也早些歇息去吧!」鄭芝龍見好就收,急忙宣佈散會。

    「是,父親也早些歇息!」鄭世忠起身施禮。

    「大哥,走。到你屋中,我還要討教討教那些海戰兵法呢!」

    「呃……這……」鄭世森似乎還有千言萬語。

    「啊……嗯……」鄭芝龍卻早已是哈欠連天!

    「父親大人早些就寢,兒子告退!」罷罷罷,來日方長!鄭世森無奈也隨著二弟起身告辭。

    「嗯,真是乏了。森兒慢走……啊……」老子同安王繼續打著哈欠,伸著懶腰,客客氣氣送兒子海澄王!

    此時,如果兒子默認了他的這個「父商子兵」之法,餘下的事情。就是好好調理一下當年那些個老部下,藉以分出你我陣營,進而「善加利用」了!

    看著兩個兒子一前一後告辭而出,鄭芝龍這才從桌上的密匣之中取出一個小紙卷,草草展開看了兩眼,就湊著燈火輕輕點燃,小心翼翼等著它幾乎燒到手指,才輕輕一揚,繼續看著它在空中完全化為灰燼……

    呵呵,南邊那位異性漢王啊,你以為機關算盡,卻把我鄭芝龍看得過於簡單了!開海貿易、閩粵同商?主意倒是不錯,可惜我這裡早就給你準備了一齣好戲——大清同安王樂不可支,暗自心想。

    *

    *

    廈門島日光巖,鄭軍右虎衛隨征營駐地外,副兵鎮副領兵軍戶宅。

    說是「宅」,其實就是一處不大的漁家院落。身為右虎衛隨征營副領兵,劉國軒此時也算是鄭軍中高級軍官之一了,自然可以享有平日夜裡離營回府休息的特權。因為廈門島本來就不大,宅子又在隨征營軍營近旁,一旦有事片刻就能歸營,很是方便。

    「黃桂,你小子就……就知道滿口噴糞!今日……本鎮……本鎮沒有灌趴下你,明日定……定不饒你!」

    副兵鎮劉國軒倚在門口,衝著剛出了院門之外的幾個身影喊道。每喊一句,他的身體就晃悠一次,好幾次險些摔倒!

    「劉兵鎮,末將……服了!明……明日……再來討酒吃!回……回去吧!」被喚作黃桂的,也是腳底拌蒜、一步三晃,卻還努力歪著頭,含糊不清的衝著身後的官長呼喊。

    「兵鎮回吧……回吧……」餘下的幾人也都跟著客氣,互相攙扶著跌跌撞撞往不遠處的兵營中走去。

    「曾春、鄭先庚……顏潛、孟喬,唉……唉!你們幾個慫包,今夜國姓爺不是在……在漳州家宴嗎?如何回得來,還不回來一醉方休!」劉國軒爛醉如泥一般,卻不依不饒,斷斷續續喊出其餘四人的名字,貌似意猶未盡。鄭軍雖然歸入了大清漢軍,可私下裡兵士將校還是習慣稱呼海澄王鄭世森為「國姓爺」。

    「兵鎮大人,末將們不敢再喝了……再……再說了,王爺軍紀……軍紀森嚴,今夜若不是你請客,我們是……是斷斷不敢出營的!」

    走在最後面的那個叫做孟喬的,是右虎衛隨征營游擊偏將,職位最低,似乎喝的也最多,卻還是蹣跚著回過頭來,軟綿綿抬起右拳,輕飄飄擊打左胸,算是行了一個軍禮,卻險些一拳把自己打歪了,好不容易站穩,這才繼續喊道:

    「您……回去吧,明日再……再喝!屬下告……告辭了!」

    「你們……你們真忒娘們了……你們……」劉國軒也已大醉,眼瞧著

    著一眾自己麾下的下級軍校慢慢消失在夜色中,都沒有回轉的意思,這才罵罵咧咧返身扶著門框,踉踉蹌蹌進了房門,也不回身,就用腳後跟狠狠踢閉了大門。

    直到此時。劉國軒倚在門上,卻不再有絲毫的醉酒之意,而是豎著耳朵仔細聆聽了一會兒。確認院落內外安靜無異之後,這才輕手輕腳一點一點插上門栓。接著。他一口氣吹滅了屋中唯一的一盞大燈,就著月色,繞過杯盤狼藉的客廳,轉進內間自己的寢室,又輕手輕腳點燃一盞小油燈,還自顧自的打起微弱的鼻鼾,似有似無、時斷時續。一雙眼睛卻散發著警覺的光芒……

    又過了好久,警覺的劉國軒這才從靴筒中抽出一柄短刃,輕輕放在書案之上、一口盛滿了酒水的海碗近旁。接著,他彎身在書桌下摸索好久。終於小心取出了一個錦囊,同樣輕輕雙手捧放在案上。擺放停當,劉國軒起身離座,悄無聲息地跪在地上,口中唸唸有詞:

    「臣。劉國軒,恭迎懿旨!」

    「一跪三叩首」的簡單禮節之後,劉國軒跪著展開錦囊,打開一卷小小的普通宣紙,卻發現上面只有區區四個漢字:「兵威如何」!

    原來。自從去年劉國軒受了皇太后布木布泰的密旨,設計向鄭森獻出漳州城、並取得其完全信賴之後,隔三差五的,宮中就會有密旨送達,而且每次都是言簡意賅、形制普通。

    不再猶豫,劉國軒找出一片薄綢,用工整的蠅頭小楷奮筆疾書起來:

    「臣北拜敬疏:此處兵威日盛,觀之有十。一者,處守態而取攻勢……」

    將近半個時辰之後,密密麻麻一篇寫就在綢布上的「疏奏」總算完成了,而這一過程,始終伴隨著劉國軒時斷時續、故意而為的鼾聲。幸虧劉兵鎮言功底紮實,要是換做弘毅來寫,一匹綢布也寫不下!

    落筆之時,已是三更時分了。劉國軒從容不迫取出一套壽衣,小心翼翼將吹乾了的綢布仔細縫進了袖口之內。一切停當,他這才從桌下密匣處又取出三封信,也不觀瞧,連同那張只寫有四個字的紙片,逐一遞送到昏暗的油燈燈芯之上,一邊輕聲細語,用只有自己才能聽得到的聲音說道:

    「太后勿怪,臣實屬無奈,只能即使滅失痕跡……」

    終於燒到第一封信了,劉國軒有些惆悵,慢吞吞說道:

    「施琅大人,您當年對我有賞識提拔之恩,如今又露招募提攜之意,屬下豈能不知?但,我如今卻只能越過你,直接為朝廷效力了……」

    隨著第二封信的燃起,他換做輕鬆語氣,接著嘀咕道:

    「同安王,你父子鬥法,我只能作壁上觀了。不過,面上我還是要做海澄王的親隨,不可稍有差池啊,見諒見諒……」

    第三封信,劉國軒明顯有些遲疑,思索片刻,卻終歸還是搖了搖頭,依舊送到了燈火之上:

    「平南王啊,閩粵之間千山萬水,也不知道你這般延攬之信發來幾多?恐怕不只有我一人收悉吧?我原本是要呈入京師御覽的,又怕路長事多,還是放你一馬吧……只不過自作孽不可活,你好自為之便是。下官也算仁至義盡了吧?」

    隨著第三封信同樣化為灰燼,剛剛進行完了一番簡短的「遠程祭告」儀式之後的劉國軒不再言語,舉起早已落滿紙灰的大酒碗,「咕咚咕咚」一飲而盡!

    「好酒!好醉!好睡啊!呼……呼……」

    一通高聲呼喊之後,劉國軒回身倒在床上,和衣而睡,瞬時間就真的鼾聲四起。只不過,手中不知何時,已緊握了那柄利刃……

    *

    *

    京師,琉璃廠,季開生府邸。

    「談老先生,這是梁功剛剛差人送來的密函一封。」

    季開生坐臥不安的來回踱著步子,與一旁穩坐釣魚台、不緊不慢看著密函的談遷形成了鮮明對比。

    季開生原本是留在乾清門外候著的,可誰承想一直等到宮城即將落鎖,也不見有自己什麼事情。幸虧機靈的吳良輔派了小太監出來送話,說是貝勒爺會議國是漸入佳境,卻不知何時了事,讓季開生先出宮回府,有旨意下來再來不遲。於是,季開生就退回了午門外與張歲寒會和。

    一番商議之後,兩人決定分頭行動:季開生先回府上,那裡還有談遷老「幕府」可以商議大事;張歲寒就在這裡等著,看看有什麼情況及時通報給季開生。

    後來日漸夜深,張歲寒打點了城門校尉才知道:入夜之後,大臣們出宮一般會走西華門,又急忙趕過去,正巧碰上了出來打前站的東二所太監王三喜。收了銀子的城門尉自然樂得做個順水人情,就將同來打探位育宮內貝勒爺消息的張歲寒介紹給了三喜,兩人初一碰面,卻都知道對方,於是就在城門洞子裡好一個商議,這才有了後來梁功送出來的簡短密函。內容無非是梁功打探出來的會議的大體過程,以及對貝勒爺的擔憂。

    談遷一目十行,早就看完了短短數十字的密函,卻笑而不語,望著季開生「熱鍋螞蟻」一般轉來轉去。半響,這才開了金口:

    「天中啊,稍安勿躁!」

    「我如何不急躁……」

    季開生剛要抱怨,忽然發覺自己的燈影恍惚跳動起來,急忙回頭時,這才發現那封密函已經被談老頭托著送進了燈火之中。

    「貝勒爺初入御前會議,稍有閃失的話……」季開生明白談遷的做法是正確的,也不再糾纏,而是直奔主題。

    「閃失?會有什麼閃失?哈哈,依老夫看來,只能是騰達,而絕非閃

    失!」談遷將手中的火團輕輕扔落地面,不再理會。

    「騰達?」

    「正是。明日宮中,貝勒爺就會帶出話來。到那時,或許就是你我忙碌非常的時候了……」

    老頭子話說半句藏半句,一幅高深莫測的樣子。

    「明日?那今日……」

    季開生實在是放不下心。

    「今日?今日已經三更,該是睡覺的時候了。呵呵,天中啊,你也回去早些歇息吧!」

    談遷果斷「送客」,笑著將「主人」季開生請出了自己「寄人籬下」的臥房……

    《打油詩一首.看每句首字》

    看遍近史皆失意

    正說當年有契機

    版圖之外已砥礪

    去來乾坤難自知

    起身已穿六甲子

    點盡天下苦與樂

    中華輝煌萬人癡

    武皇朝唯大清

    日光巖,俗稱「巖仔山」,別名「晃巖」,相傳1641年,鄭成功來到晃巖,看到這裡的景色勝過日本的日光山,便把「晃」字拆開,稱之為「日光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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