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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百一十二章 ——父商而子兵 文 / 弘毅知難

    自從歸降清廷被擄、翁氏從容就義之後,鄭芝龍對自己的長子是懷著深深的自卑和愧疚的。尤其是父子二人同被清廷封為親王、當日屬下對自己又涇渭分明、若即若離之後,這份情感中又多了一份忌憚和重視,故而返閩以來,老王對兒王一直是禮待有加的。

    但聞聽了鄭世森的「北聯」之策之後,素來與日本幕府還算過得去的鄭芝龍,卻突然怒不可遏,以致「回歸」到了潑水「體罰」的傳統「父為子綱」的老路上了。

    「鄭世森!」鄭芝龍大吼一聲。

    「父親,您……唉!兒子在!」十分鬱悶的鄭芝龍雖然當年說是焚袍斷義、讓老子好自為之,可當著正牌父親的面,還是不能一躍而起、怒目相向的,只能委曲求全、暗自置氣。

    「你真是好聰慧啊你!福松君!」鄭芝龍面容抽動而猙獰,從牙縫裡蹦出兩句日語。

    「父親……」鄭世森還想解釋什麼,但鄭芝龍卻沒給他這個機會。

    「為父即便再非君非臣、人所不齒,但還是你爹!你給我好好醒醒!別忘了,你的名字早已不是什麼福松,而是鄭森、鄭世森!你可以改名朱成功,為父不反對,畢竟這還是中國正姓!但你若是動了這個什麼『北聯』的想法,你就要先徹底不認我這個爹!這次你也不用去南京夫子廟前哭拜,就乘船一艘,去江戶幕府那裡表忠心好了!」

    鄭芝龍真的怒火中燒,不是因為兒子提出了不同於自己「南進」的「北聯」政策。而是因為居然要聯合日本圖謀中原!

    「父親大人……」一旁似乎無所事事的鄭世忠急忙要勸解父親。

    「你住嘴!我先教訓教訓自己這半個兒子再說!」鄭芝龍沒有消氣,反而更加惱怒。

    「父親!」

    早就習慣了當延平王、海澄王的鄭世森,有些掛不住面子,而且還糊里糊塗成了「半個兒子」,實在是懊惱!那另一半的半個兒子算誰的?你看不上我,我還看不上你這個悖主投賊的老子呢!

    「你還知道叫我父親?還一口一個『日本』、『日本』的!它就是倭國而已!你啊你……你怎麼對得起你的生母!你口口聲聲的『母親』翁氏?她可是囫圇個兒一個倭婦,卻不遠萬里投奔為父、投奔中華,為的什麼?不就是因為她嫁給了我。他就是我鄭芝龍的人!那她就是中國之人,她就只能貞潔忠烈於我中國之事!枉費老父我白白送你去了國子監,苦讀什麼聖賢書啊!你若執意什麼『北聯』,可是想要去做割讓燕雲十六州的石敬瑭?」

    鄭芝龍沒有說什麼大道理,只提及了田川松子和石敬瑭兩個例子,卻給頗不服氣的大兒子當頭一棒!是啊,自己到底還是中國之人。雖然有著一半兒日本血統,可憐自己的娘親還死也要做中國人,自己豈能真成了千古罪人石敬瑭?

    「父親大人,不孝之子鄭世森錯了!請您責罰!」

    說完,幡然悔悟的海澄王鄭重其事跪了下來。

    「唉,你已是大清親王,不要動輒就跪。起來坐下。」鄭芝龍也沒有讓自己的暴躁情緒支配自己多久,看到兒子認錯,似乎已經瞬間平復了一般,語重心長的說道:

    「其實,為父不如你讀經論史那般有學問,也沒能教你什麼道理,但你記住了,大清也好,大明也罷,至少都是尊崇我孔儒聖學的中國之人。你跪他們,不是為了誰當皇帝,而是誰能治理好天下。倭人卻窺伺天朝久矣,其心數不正,你跪了他們,哪怕是情有可原,也是認賊作父!」

    「森兒記下了!」

    「好吧,我也不難為你。南進之策可以暫緩,但留守與東進之策,你可有異議?」

    「兒子全憑父親定奪!」鄭世森態度堅定的回答道。

    鄭芝龍心裡這個美呀,好不容易逮著一個機會。從無尚高義的角度打壓了兒子的氣焰,實在是妙何如哉、妙不可言!

    「既然如此,你我父子三人就好好商議商議踐行這兩策的具體辦法。」同安王開始將會議引領到具體落實的階段了。

    「是。世忠願聽從父親和大哥安排!」鄭世忠當先表態。

    「父親大人,您雖然盛年,可海上辛苦、戰艦顛簸,我等實在不忍父親再操勞奔波了。兒子以為,不若您來留守,我來東進!」鄭世森看似無意的望了一眼窗外,卻急忙忙說出自己的打算。

    知子莫若父,鄭芝龍早就料到兒子會有如此一說,笑著點頭道:

    「森兒如此孝心,為父心裡真是高興。」

    「那……」

    「不過,你還是操之過急了!」

    「還請父親示下。」

    「留守與東進,如今還不可同時進行。留守是為自強,東進乃是自保。留守不成,東進自是必須。若留守有望,東進則是必然!」鄭芝龍搖頭晃腦,有些賣弄的說。

    「父親大人,兒子有些不明白。」鄭世忠一臉茫然。

    「世忠啊,你還要用腦子!留你在京師,為父可是寄予厚望。一來是讓你照看好你那兩個弟弟,二來就是隨時打探朝局訊息。但如果你如此木訥,自保都難啊!」鄭芝龍十分愛惜的看著二兒子。

    「父親,兒子一定不負重托!」鄭世忠不似大哥那般頗有心計,果然是感動不已。

    「嗯,為父就給你兄弟二人說道說道留守和東進的權衡擺佈!」老爹很自然一句話把兩個兒子都涵蓋進來,一起訓誡道:

    「留守,是因為海商。沒有海商,水師難以為繼,東進自然是癡人說夢一般。那些天方「天方」是中國古代對阿拉伯的稱呼水手不是經常講一些什麼聚寶盆、阿拉神燈之類的故事嗎?福建對於我們鄭家。就是一生萬物的聚寶盆,就是呼之欲出的神燈!萬萬不能捨棄!而廈漳泉三地,更是寶盆之耳、神燈之柄,須臾不得離手!」

    「如今森兒若貿然東出,一則船隻、水手和糧餉倉促之間均是不足。為父在京師這幾年,你雖然大行海商,可朝廷畢竟還是多有掣肘,你的海運積蓄恐怕連豢養兵士都不堪用吧?」鄭芝龍盡顯老到。幾個月就對鄭成功的財力現狀有了通盤認識。

    「父親英明!」鄭世森不得不承認這個現實,點頭稱是。

    自順治七年以後,鄭氏海商集團比較成規模的通過「北線」日本和「南線」南洋西洋這兩條直線貿易,以及三地之間的「三角貿易」,每年大約有39萬兩至46萬兩白銀的貿易額,其海外貿易所獲利潤總額,平均每年大約在34萬至69萬兩銀之間。如果算上與竊據台灣的荷蘭人貿易。年平均海上貿易利潤總額,大約可以達到至多3萬兩白銀。這還僅是毛利潤和理想利潤額,如果再扣除繳納給他國關稅、水手的「辛勞蔬糧銀」和海上失事的損失等項付出,最終的淨賺利潤就不會這麼多了。

    在鼎盛階段,東南鄭氏集團的軍隊約為1萬至18萬人,當時養兵標準,每人每年費銀約二十兩,如此算下來。整個軍隊的開支,平均每年在3-36萬兩白銀之間。要是再加上當年南明皇室的費用、部將薪俸、其他饋贈和獎賞等,估計至少在4萬兩左右。也就是說,海上貿易的進項還不足以完全供給鄭世森的軍資耗費。

    不過,海外貿易也並非是鄭世森「通洋之利」的全部內容,他的海利收入,還包括徵收牌餉、徵收外國人入口關稅、在國內從事對外貿易等方面。此外,鄭氏集團的財政收入還有:派征陸餉稅、經營國內貿易等項,其收入也都不在少數。鄭世森這幾年從事的商業活動,可謂取海之利,成為他維持軍隊和政權開支的重要經濟支柱。儘管不是全部,但其作用還是十分明顯的。

    「森兒不必坐蠟。如今為父南下,朝廷今後就不會在海上貿易這件事情上再有所襲擾了!」鄭芝龍看到兒子承認了自己的判斷,很是滿意,也出言安慰,誇下海口。

    「仰賴父親!」鄭世森無奈攀附一二。

    「好說。二則,即使我們兵馬齊整、軍資充裕,進取台灣卻是要面對勁敵荷蘭。若非準備充足而輕啟戰事。恐怕勝負難料。」

    「父親所言極是。戰船打造就是重中之重。」海澄王繼續點頭。

    「不僅如此。與紅毛開展,還有一處關鍵,就是『用夷制夷』。開戰之前,澳門那邊是一定要安排好的……我就聽聞。西人的老家歐羅巴近年來也一直不太平呢……呵呵,正好可以為我所用!」

    鄭芝龍知道,關於這一點,兒子是無論如何比不過自己的八面玲瓏的。經此提點,鄭世森果然大為感歎「薑還是老的辣」。

    「三則,朝廷既然准許我們鎮守台灣,何不加以善用,讓朝廷來給我們大加助力?總勝過我們單打獨鬥。何況廣東水師那邊,總兵董大勇還有不少的戰船兵士。」

    「父親果真運籌帷幄!」輪到鄭世忠來送上吉利話了。

    「呵呵,你們還年輕,有的是要長進的,為父畢竟老了……」鄭芝龍客氣著,卻望著大兒子鄭世森。

    「父親馳騁海疆數十年,兒子們的確自愧弗如。既然如此,不知父親有何賜教?」海澄王此情此景,不得不虛心求教了。

    「呵呵,老了就是老了,馳騁海疆數十年又如何?你們終歸是要青出於藍而勝於藍的。不過以老夫之見,如今『東出』為時尚早。不若『我商你兵』,森兒,意下如何?」

    同安王不再糾纏,一語說出自己的根本打算!

    「父商而子兵?」鄭世森脫口而出、大為詫異。

    年輕的海澄王的確沒有想到,老傢伙居然會心甘情願讓自己統兵!

    《打油詩一首.看每句首字》

    看遍近史皆失意

    正說當年有契機

    版圖之外已砥礪

    去來乾坤難自知

    起身已穿六甲子

    點盡天下苦與樂

    中華輝煌萬人癡

    武皇朝唯大清

    清代,自從鄭芝龍「雄踞海上,獨有南海之利」之後,「凡海舶不得鄭氏令旗者,不能來往,每舶例入二千金」(連橫《台灣通史》卷)。這種「例入二千金」的徵稅制是月港「引稅」和「水餉」兩稅合二為一的統一體。鄭成功繼承了這種徵稅制度,改名為「牌餉」。「牌餉」分大小二種,大船征1兩,小船征兩,交納牌餉後發給牌票,牌票一年一換,有牌票才能通行,如無牌票或使用過期的牌票,若被汛守兵丁抓獲,貨、船沒官,船主、舵工拿解。到了鄭經時期,又把「牌票」改為「梁頭票」,「牌餉」改為「梁頭餉」。「梁頭餉」的徵收標準,據季麒光《覆議康熙二十四年餉稅》記載:「梁頭牌銀一千五百兩零七分,查偽鄭時計船二百一十隻,載梁頭一萬三千六百三十七擔,每擔征銀一錢一分」。康熙十三年(1673)三藩聯合反清,耿精忠起兵於福建,鄭經乘機佔領漳泉一帶,為了籌集浩繁的軍費開支,鄭經又把在台灣實行的「梁頭餉」推行到福建。「梁頭餉」之定名始於何時已無資料可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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