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九十三章 ——三防同安王 文 / 弘毅知難
開會是一門高深的學問。
一次臨時召集的御前會議,被別有用心的弘毅擺佈的異常冗長,九九重陽節這天的整整一個下午外加半個晚上了,議題雜七雜八層出不窮。這其實也不是弘毅的本意。
一開始,這次會議就是研究朝鮮行商私販馬匹這一件事,但隨著探討的深入,弘毅忽然間發覺,這樣一個不如「御門聽政」正式的「御前會議」,卻可以更好地發揮自己的獨特作用。
但凡是來開會的,都是皇帝福臨看得上、信得過、用得著的貼己人,如果藉著這個機會,連同皇帝和重臣「一鍋燴」,好好闡述一下自己日益成熟的政治觀點,就可以在思想交鋒、理論爭鳴的過程中,給與會人員洗洗腦,至少是開開眼,讓他們對弘毅那些聞所未聞的「標新立異」的理念有所接觸。如此一來,讓這些人去「以點帶面」,必然可以慢慢影響一批人。
這種有些「吹風會」性質的御前會議,弘毅以為在自己登基之前是需要的。如果不這麼做,等到自己成為皇帝,再掰扯出來那些「新奇觀點」,就必然成為眾矢之的!
特別是對於一個「年少」的新皇帝,他一上台,首要的是穩定,而不是創新!如果你反其道而行之,登基之處就大刀闊斧搞類似於「頭腦革命」的東東,假若沒有一大批心領神會的擁躉,其結果必然是「被革命」!畢竟康熙朝還是清初,滿洲保守力量、漢人僵化勢力,甚至是西洋宗教派別。三方面都有著錯綜複雜的利益糾葛,卻還是停留在華夏明五千年的沉痾之上。
但順治朝卻有著自己得天獨厚的優勢,那就是抵定中原的開國之朝!這時候的滿清統治集團,不得不面臨著漢人、西人種種先進化的衝擊,尚處於懵懂未開的全盤吸收階段,自然形成了一種兼收並蓄的清新之風。西來傳教士的重用就可為證。當然,對於那些衝擊了他們固有傳統習俗的東西,也會表現得十分頑固和兇猛。例如剃髮易服、弓馬騎射等等。基於這一點,只要弘毅把各種新奇觀點「托古改制」或者「一語中的」,還是大有市場的。
再有一點,就是順治皇帝福臨其人有自己獨特的成長歷程,也可以被弘毅所利用——福臨年幼失寵,形同寄養在一群漢人的太監宮女手中,很容易接受漢化的影響;攝政王專權。親政之後就必然對絕對的權力充滿著**,只要是弘毅的種種觀點有助於鞏固他的統治、提升他的威望,就比較容易被採納;皇太后、皇帝母子不睦,就會對皇子儲君爭相拉攏,這又是弘毅的優勢之一;和湯若望等西人交往甚密、耳濡目染,對西來明有所瞭解,這樣對後世的一些近現代西方理論就有了一定的理解基礎……最最關鍵還有一處。福臨的剛愎自用決定了弘毅只要能夠說服皇帝,大政的推行就會有一定的保障!
也許,今天這一次御前會議之後不久,我就會暫時離開這權利的中心了。既然如此,為何不一鼓作氣,給這老老少少、十七位「與會代表」好好灌輸一番呢——弘毅整理了一下思路,繼續說道:
「皇阿瑪,兒臣適才所言『一防其賬目不清、中飽私囊』,輔之以基地的布設,若此法可行。大有裨益。」
「嗯,可行!」福臨很贊同。
「謝皇阿瑪!如此一來,台北、琉球兩處水師基地,再加上朝鮮釜山一處靠泊補給之所,同安王船隊往來海上的每個落腳點,都在朝廷政令通達之下,水師就會完全掌控在皇阿瑪的手中。只要定期輪換水師提督,同安王只做商船總理和戰時指揮使。哪怕他有朝一日果然有心違逆,也無力為之了!此為兒臣所言之第二防,防其坐大。」
「兒子」弘毅貿然替皇帝安排了同安王的官銜和職能,卻對順利得到福臨「老子」的首肯信心滿懷!果然。皇帝也贊同這一安排。
「商船總理,兼領水師戰時指揮使?哈哈,一個總理一個指揮使,同安王的官銜可不小啊,這下他可以衣錦還鄉了吧!」眾人都跟著皇帝的調侃,一解剛才因為琉球的事情而緊張的心緒,氣氛終於活絡起來。
「不過,妙就妙在一個『戰時』上!兩軍交戰,同安王指揮全軍,當仁不讓,也可以讓正兒八經的、朕的那位『水師提督』好好觀摩學藝!不過戰事一畢,水師提督還是水師提督,同安王也只是商船總理!好!准奏!折庫訥,記下來,擇日下旨。」福臨意猶未盡。
「庶!」學士折庫訥興致更高,音調都有些興奮。
「玄燁,你剛才說共有三防的。這第三防為何?這兩防難道還不夠嗎?」
福臨沒有被喜悅沖昏頭腦,異常清醒明白。他清初記得二兒子玄燁適才說的對同安王鄭芝龍要「四用三疑並三防」,貌似單單是三防中的「兩防」就夠用了,夠兜底兒了!可越是這樣,年輕的福臨就對這第三防更加期盼!
此言一出,眾人紛紛安靜下來,表現得和皇帝一樣好奇。
若是按照華夏五千年「君臣暗鬥」的基本套路,有了這前述「兩防」其實也就差不多了——
一防鄭芝龍賬目不清、中飽私囊,設立戶部三吏的「審計專員」制度,這是斷了他大發橫財的路數。海上作亂和陸上不同:流民失地,揭竿而起,不需要太多物資準備,一根桿子就可以是武器,仗著人多勢眾就能和官軍死磕。但要做海賊,造船「事兒」大,招募水手並且待遇優厚「事兒」更大!只有這樣才能形成一支頗有戰鬥力的水軍!這可是一個好大的物資儲備和人才招攬工程!而這個大工程,沒有「巨資」是萬萬做不到的。當年鄭芝龍黑了李旦的萬兩黃金,才拉起了自己的隊伍。現在朝廷要把他的往來賬目查個底兒調——財路還有。橫財不再!
二防其隻手遮天、尾大不掉,設立水師基地和朝廷聯絡官,這是防止其插手水上武裝力量!鄭芝龍只全權管理海上貿易之事,護航職責自有水師提督。一旦起了水警,
鄭芝龍才能臨時接過戰鬥指揮權。這樣一來,如果他想在海戰的時候活命,平日裡就必須親自訓練大清的水師。好在朝廷要定期輪換這個水師提督,那鄭芝龍這個平時總教練、戰時總指揮就會很忙很累……其實弘毅還有一個想法。那些輪換下來的、較為成手的水師提督可有大用!畢竟,大清水師要早日成為大清海軍,光有一個東南水師怎麼夠用?
如果再加上那個時候頗有心計、飽讀詩書、諳習中的各位「領導」的普遍計策,諸如質子入京、遍插眼線、分化黨羽等等「傳統項目」,對鄭芝龍的防範可謂「天衣無縫」了吧。
但是,弘毅卻還有最後,也是最最要緊的一防!
「皇阿瑪。前述兩防如若暢行,兒臣料想同安王就未必能興風作浪了。不過,前提是他能始終將自己『永不反朝』的誓言銘刻在心。」弘毅關鍵時刻要用這句誓言來巴結一下「再生爹」福臨。
「嗯,朕對此還是深信不疑的!」
福臨別的都不好說什麼了。畢竟,差不多一年前的這個時候,順治十一年九月,他半信半疑聽從了才半年大小的屁孩玄燁的計謀。又是祭祀崇禎、祭奠亡明的,還和南下福建、鳥飛沖天的同安王鄭芝龍在大清門外聯袂上演了一出「十八相送」、「君臣手足」的大戲,特別是自己按照小傢伙的授意,就是站在路邊死盯著緩緩而去的隊伍不走,並且派人去通傳說了一句「王兄可返(造反)!」,鄭芝龍果然哭拜於馬下,歃血而誓,說「臣此去,永世不返,永鎮台灣為我大清東南之門戶!」不久。鄭森果然乖乖歸降!
一晃一年過去了。這一年,因為有了東南鄭氏的歸順,原本捉襟見肘的南方局勢為之一轉,南明永歷小政權因為失去了鄭森這個奧援,日子過得是越來越緊巴!全盤收復西南邊陲也指日可待了。
一年來,只聽說鄭氏一家在福建羈縻屬下、安定地方,治理的也算井井有條,沒聽說有任何異動傾向。更何況同安王南入福建不久。他的另外兩個兒子鄭渡、鄭萌也按約回到北京,繼續做他們的侍衛。
不僅如此,同安王還一併將其幾個兒子都改了名:長子「海澄王」鄭森(鄭成功)作「鄭世森」;次子鄭渡作「鄭世忠」;三子鄭恩作「鄭世恩」,留在福建身邊;四子鄭蔭作「鄭世蔭」;五子鄭襲作「鄭世襲」。也留在了福建;六子鄭默作「鄭世默」,原本就在北京。如此一來,鄭氏滿門一父六子,有三個兒子被留在北京「為質」,其餘四人就在福建駐守,兒子的大體分佈,北京福建一半兒一半兒。
這些都是題外話了,福臨表態對鄭芝龍依舊信任百分百之後,就等著小玄燁給自己什麼「驚喜」了。
而這個大大的「驚喜」,或者說是「驚嚇」,卻是鄭芝龍的老兒子——海澄王鄭成功!
關於水師盡快成長為海軍的話題,少不了感謝白馬王子只要處女兄弟和我志同道合!
鄭芝龍六個正兒八經的兒子除了鄭森之外,其餘的確都成了「世」字輩,所改名字也見諸於《清史稿》。只有鄭成功改沒改、怎麼改的不見經傳。估計是正史裡面父子二人鬧翻了,鄭芝龍給他改了,人家不接受的緣故。根據其餘四個兒子的改名規律,弘毅主觀臆斷為「鄭世森」,不知道正史裡是否有此巧合?諸位有知道的,請不吝賜教!
ps:
近期單位任務相對比較繁重,昨天一位近親長輩又橫遭大禍,估計這兩天不是在單位加班籌備會議,就是在醫院icu門外祈禱,所以一直沒有靜下心來碼字,可能會偶爾斷更,敬請原諒。
十分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