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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六十一章 ——民間行海商 文 / 弘毅知難

    湯若望雖然極盡所能「詆毀」荷蘭,卻同時實事求是地說出了當時荷蘭東印度公司對日貿易的實情。儘管弘毅敏銳地發現荷蘭被「排擠」了,可福臨和一班大臣更關心的是那個數字——三百萬兩!

    「玄燁,我天朝上國無所不有,區區三百萬兩白銀就讓你如此了?」

    福臨接著玄燁「失聲」的機會,急忙關閉了自己一張大大張開的嘴巴,轉而訓斥自己的兒子,其實是衝著下面那十幾張依舊大大張開的嘴巴!

    話是這麼說,皇帝此時早在心裡開始了自己的盤算:一年下來,國人海運貿易和佛郎機、荷蘭的貿易加到一起,能從小小島國那裡攫取少說也有四百萬兩的白銀呢!

    四百萬兩是個什麼概念?要知道,滿清入關之後,戰亂頻仍、耗費巨大卻又民不聊生、稅賦寡薄,順治九年全年的財政收入——「歲入」不過2428萬兩白銀!其中關稅收入僅佔百分之四,也就是區區100萬兩!兩年下來,由於戰事吃緊,朝廷歲入一直沒有什麼起色。所以,四百萬兩白銀,對時下任何為政之人都是一個巨大的誘惑!畢竟,西南戰事缺錢,全國生計的恢復就更缺錢!

    弘毅此刻簡直懷疑自己有了「未來青年」讀心術的本領,怎麼就那麼清晰地讀懂了再生爹福臨眼神中真實的渴望呢?你們都愛財是吧?那就好辦多了!我們取之有道就好了。所以,即使被「責備」了,皇二子依然坦然作答道:

    「兒臣知錯了。不過皇阿瑪,兒臣卻是好奇:為何佛郎機人佔據澳門之往來地利,卻比不過後來居上的荷蘭人呢?看來這荷蘭人自有其過人之處!是不是呀,湯老瑪法?」弘毅狠狠盯著有些「跑偏」的湯若望問道。先要敲打敲打湯若望剛才語言中對荷蘭的詆毀之意——不和我商量,你這自作主張的問題很嚴重!

    「呃……荷蘭人若論起巧取豪奪……呃……海上貿易,的確有其過人之處……」湯若望被盯得心慌,不知道「天主的使者」為何突然不滿起來。只好給出模稜兩可的答案——

    也難怪湯若望對荷蘭的「偏見」:湯若望是意大利耶穌會的教士,而此時的荷蘭卻是達爾派耶穌會佔據主導,兩者矛盾頗深!恰恰葡萄牙教民又篤信意大利耶穌會,並且借助澳門這個基地對意大利耶穌會佔絕對多數的在華教士提供了大量的金元。葡萄牙短暫的海上霸權被後起之秀的「海上馬車伕」荷蘭取代後,雙方的矛盾自然表現到了在華傳教士對荷蘭的態度上面了!

    「嗯,他們巧取也好,豪奪也罷。只要遵循我大清規矩禮制、往來我大清領海繳納足額關稅就好。天朝上國,無所不有,豈可折腰於些許小利?」福臨的確不關心、也不清楚什麼佛郎機、什麼荷蘭的矛盾,先為了大清的面子高屋建瓴一句,卻緊接著將話鋒一轉:

    「不過本朝承襲明制,既然前明都可任由民間海上貿易於那區區倭國。大清又有什麼擔憂?覺羅郎球!」

    「奴才在!」戶部滿尚書急忙出班。

    「我朝民間海上往來朝鮮、倭國貿易之法如何?」

    「回皇上的話,本朝順治二年曾有敕令,准許商民赴朝鮮、倭國貿易,其目的在於採辦鑄幣之用的銅料。敕令說:『凡商賈有挾重資願航海市銅者,關給符為信,聽其出洋,往市於東南、日本諸夷。舟回。司關者按時值收之,以供官用。有餘,則任其售於市肆,以便民用』。」郎球不愧為幹員,引經據典毫不含糊。

    「好,既然早有成,那白銀採辦一事,也就照此辦理吧!」福臨到底還是抵擋不住那每年數百萬兩白銀的誘惑。順理成章得准了此事。

    「皇阿瑪聖明!兒臣以為,今後不僅可以照舊鼓勵民間商賈持符信、牌照出洋往市貿易,而且如今東南沿海也已平定,可參照今日所議,凡涉及軍需物品、戰略物資的採辦,可由戶部、工部、兵部及各屯漕、都司庫等派員隨船而往,一則引導民人商賈之行止。二則可以窺探其國之底細。如若再設立海關,對官用物資之餘,在其售於市肆之前,徵收一定比例之賦稅。與國有利、與民無害,豈不是一舉多得?」

    弘毅再一次做出了踐行自己「偉大而陰險」的打算的努力。

    「玄燁所言不錯。只要不增加民人負擔,此法便可行!玄燁所議,著下爾等幾部速行詳議!」福臨看到了白花花銀子的召喚,決定做出的乾脆利落。

    「庶!」被弘毅點了將的戶部、工部、兵部三部滿漢尚書齊齊領旨。令人頗感意外的是,穿越而來的弘毅當年看穿越的時候,那些主角但凡是逐利的大舉動,一定會遭到朝堂和士人階層的極力反對,所謂「君子不言利」簡直成了不二法寶。可為什麼今天自己竟然如此順利的就推動了攫取日本白銀的政策?

    也許,是因為福臨那句「不增加民人負擔」的話嗎?或許是漢臣被滿官打壓的太久了?還是湯若望這個洋人報出的數額太過巨大?或許都不是,又或許都有關係吧……

    但弘毅十分清楚一條,那就是:福臨只是聞聽人家「紅毛洋人」從小日本身上賺了大錢,他自己又被時下的財政困境折磨得夠嗆,故而分外眼紅,動了「參照學習」的念頭,但也僅僅局限在去分一杯羹而已。

    無論怎樣,引導當局准許原本在清初就已經管控執行的民間海外貿易繼續開展,防止因為正史上東南鄭氏的割據而嚴令「禁海」的悲劇再次發生,看似這個目的已經達到了,卻遠遠不能滿足小貝勒爺的**!

    至於弘毅要建議官家派員積極參與民間海運,不過是通過福臨的聖旨將此事拍板釘釘,對民間貿易起到保駕護航的作用,對尚處弱小的民間海外貿易加以保護罷了。可單憑民間那幾個人、幾條船的海上原始貿易,怎麼能夠真正攫取到人家荷蘭那樣的巨

    巨額利益呢?畢竟,此時的荷蘭東印度公司成立半個世紀之久。早就形成了較大的規模和十分成熟的運營套路,如同跨國金融巨頭操持股市,小小幾個散戶充其量只能拾人牙慧罷了!所以,我還有妙極奉送!

    「皇阿瑪,我大清萬國來朝,又領有廣袤領海、屬海,無論葡萄牙還是荷蘭。都是稱臣納貢之藩屬,憑什麼讓他們在我們的海面上往來自如、攫取豪利?不若我們正本清源、取而代之!輔以民間海運,收強國富民之奇效!」弘毅慷慨激昂撂下這幾句,同時衝著湯若望溫柔一眼。

    「皇上,貝勒爺所言不差!荷蘭海盜縱橫我大清海面,的確不能輕易放縱!是時候一展我大清雄威的時候了!」湯若望好不容易盼來了小聖徒的溫柔。急忙幫襯。雖然德國人湯若望對「領海」的概念有所瞭解,也知道假使大清領海固若金湯一般,葡萄牙的海運貿易定然會受到損失,可損失更大的一定是荷蘭!

    「湯老瑪法,西南未定,不可再輕啟海上戰端。再說了,他們不也是你的教友信眾嗎?朕也不忍心……」福臨有些埋怨的看了一眼玄燁。

    「皇阿瑪。兒臣所言不為開戰,而是增稅開利。」弘毅麻溜兒解釋。

    「民人涉海貿易倭國,也是增稅開利之策。但若出言要西洋諸藩多納稅銀,就須言出必行。可今日,海上堪用兵力不足,海戰肖勇之將難覓,豈不自說自話、癡人說夢一般,落得屬國笑話!不必多此一舉!」福臨此番分析不可謂不「實事求是、縝密客觀」了。

    「可皇阿瑪。若是我大清擁有善戰海將、戰船萬千呢?」弘毅賣萌弱問。

    「哈哈,要是有這兩樣,看這萬里海疆誰與爭鋒!」福臨豪邁應答。

    「兒臣賀喜皇阿瑪!」弘毅笑逐顏開一揖到地!這可把對海外貿易不太精通,海上霸權壓根不懂的看熱鬧的眾位大臣說得不知所然——

    沒聽說咱大清現在就有戰船萬千了呀,更別提什麼驍勇善戰的水軍將領了!順治十一年二月,皇上曾下旨增設江南沿海水師兵員,也不過區區三千名而已。現有的幾個水師總兵官。要他們守守海防也還勉強罷了,要是出海水戰,還不知道有幾個能回來的呢!

    「朕喜從何來?」福臨一臉的不相信。

    「皇阿瑪,您可記得同安王鄭芝龍投靠南明之前。曾作何生計?」弘毅笑著發問。

    「他曾與朕講過,倒是往來東南與倭國之間,做些海運貿易之事。」福臨壓根沒當回事。

    「皇阿瑪聖明!不過兒臣倒是道聽途說一些當年同安王的種種趣事,只是不可考證了。」弘毅步步為營、穩紮穩打。

    「是嗎?那你說一說,朕來聽聽自己怎麼個喜法。」皇帝的態度很給面子,就是不知道這面子是給的小玄燁,還是給的四百萬兩白銀!

    「庶!兒臣聽說,同安王十八歲時,就與兄弟齊至澳門的舅父黃程處學習經商,並在澳門接受天主教之洗禮,取教名為尼古拉,因此也被西洋教士稱作『尼古拉.一官』。湯老瑪法,你可曾聽聞?」弘毅徵求湯若望的「背書」,沒有辦法,因為自己闡述所依據的是「道聽途說」。

    「老臣也曾聽聞此事,但同安王鄭芝龍的確是我天主信徒不假。他歸順大清後,時常來南堂禮拜天主的。」就在湯若望據實而言的時候,下面有一位漢臣卻有些蠢蠢欲動起來。

    「嗯!」福臨點頭表示「知道了」。

    「鄭芝龍之後往來東南亞各地,再到日本並追隨於漢人大海盜兼商人李旦的門下,初時擔任其通譯,逐漸成為李旦的得力助手。李旦過世後,鄭芝龍逐漸接收其部眾勢力。後來……後來,鄭芝龍遷居台灣……,不過兒臣不知道是哪一年了。」弘毅真是背不過歷史的諸多細節,也不想賺一個太過神奇反成妖孽的下場。

    「皇上,臣對同安王之事也是有所瞭解,願為貝勒爺從旁助力。」御階下傳來一位漢臣的聲音。

    「哦?戴明說?你也知道這些道聽途說?」福臨來了興趣。

    果然是他!弘毅不必回頭就知道一定是這位戶部漢尚書!剛才這位大人的持才傲物,弘毅早有留意。想表現一下是嗎?好啊,我倒是聽聽你的才分有多大?

    引自張壽鏞所著《皇朝掌故彙編》卷19之《錢法》。(。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手機用戶請到閱讀。)

    ps:祝各位書友情人節、元宵節雙節愉快!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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