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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五十二章 管控軍需物 文 / 弘毅知難

    突然「振作起來」的李際期,果然是不負聖望,在眾人驚詫的目光中,開始了從來沒有過的長篇「論政」——

    「臣以為,朝鮮蕞爾小國,違逆天威、觸犯龍鱗,如我天朝恩威並施,加以責罰提點,實在是他們咎由自取。而如何責罰,臣以為可先由禮部拿出一個章程,再奉上諭而行。至於詳細之處,臣竊以為,皇上早有大略,故而不敢揣測聖意!」

    「呵呵,符獻知朕!」福臨正滿足於一貫默不作聲的「幽怨之臣」在自己的提點勸慰下開了金口,自然不會計較自己「大計已定」的心思被他「看穿」的些許尷尬。

    「至於剛才各位大人關於各項違禁之物要正本清源、嚴加管控的種種議論,下官也以為甚是高明。」李際期幾乎是衝著身旁兩邊的滿漢大臣行了一個「羅圈揖」,這也讓素來不被這位「清高之人」垂青的眾人甚是「莫名其妙」。

    「然,際期以為,軍國大事所涉軍需物品範圍甚廣,今日我等議論所及,尚不足其一二。若不盡早詳加勘定,遲早貽誤大事。」李際期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是不自覺屏住呼吸,沒有人插話,因為大家心中都在各自算計著自己能想到的「軍需物品」都有哪些,一時半會兒還真是不能窮盡。

    「有些物品,只可在軍、不能屬民。有些物品卻兼而有之,不易分辨。若是如此,則更需分辨。因為其在民,則為生計;在軍,則為安危,無論軍民。皆為社稷。此事不言自明。」李際期看了一眼皇帝,繼續意味深長的說:

    「為今之計,臣懇請皇上,依從郎球、圖海二位大人之計,以及各位大人的金玉之言,諭令戶、兵、工三部,從速修訂各部《軍需則例》,詳加規定。」一邊說,李際期一邊給兩旁眾人無論滿漢,又來了一個「羅圈揖」。這可讓那些素來以為這位李際期「自視清高、不善交際」的滿人漢人大跌眼鏡。有幾位還不自覺跟著還了一個半禮。

    「臣恬受皇恩。歷經戶部主事和工、兵二部尚書。對三部所涉項目也多少有些瞭解,先將這戶、兵、工三部的軍需則例做個梗概,請諸位大人斧正。請皇上聖裁!」李際期終於轉了回來,面對御座詳細說起。

    「戶部軍需,主要為:俸賞行裝,記各級從軍官吏及土目土兵俸祿數額;鹽菜口糧,記各級官吏隨軍出征及駐防官兵、綠營官兵、土目土兵、投誠人員生活用度之費;騎馱馬駝,記各級官員配備馬匹、駱駝;運送腳價,記運送軍糧、軍火、軍械、軍餉等軍需物品費用;整裝安家工食口糧,記大夫、供事、書識畫匠、渡夫水手、站夫、押差夫、工匠等為軍事差遣的各類雜役人員俸祿發放;採買辦解,記買米麥豆草、馬駝牛羊、紙張筆墨、藥材等物銷奏;折價抵支,記官兵口糧折價、出征官兵騎馱馬匹及沿途解送馬駝牛羊發放草料。還有雜支一項。記旅差雜費。」

    「郎大人、胡大人,際期所言虛否?」李際期說完戶部「業務」,當即徵求戶部兩位尚書的意見。

    「李大人所言不虛。非但不虛,本官多有受教!」郎球代表胡世安立即表態,心中卻想:此李際期,果然有才!只可惜,總是有些自怨自艾……

    「承讓!」李際期也僅僅一句客套而已,接著就不管不顧一般往下繼續:

    「噶大人所轄兵部,臣以為其軍需主要是:廩糧車馬鍋帳,記各級將官配備隨員、馬匹,以及官兵發放鍋帳、生活費用;安塘夫工,記塘站馬伕工食、馬匹草料、顧用車馬經費,以及號書獸醫鹽糧、出派京兵配備車馬之規;軍功議恤,記軍功加級、陣亡加贈及錄用子弟、優恤出征陣亡病故兵丁眷口之規;陣亡賞恤,記陣亡傷亡襲職、陣傷給賞、傷亡官兵准恤定限、錯報陣亡處置、降革官兵陣亡恤賞、辦理議敘恤賞限期等;土司軍功議恤,記對土司官兵獎賞軍功、撫恤傷亡之規。」

    「噶大人,下官冒昧了。」這是說給滿尚書噶達渾的。

    「符獻客套,卻言之有物!」噶達渾倒是很欽佩李際期這個漢尚書,替他們兵部在眾人面前長臉!

    「工部軍需,大體有:配製火藥、製造鉛彈、製造火繩、鑄造炮位炮子、設窯燒炭、一切軍裝器械、雜項、化毀炮位、製造地雷火彈、製造皮衣等項、配製**、配製弩藥、修理道路、搭造橋座、製造渡船,等等。囊括軍械製作的用料標準、工序及所需經費。其中多有詳細,勿要詳加規定。如配置火藥,用硝、磺、柳炭灰各幾何?器具人工合銀幾何?煮硝每百斤用柴幾何?火藥每斤費工銀幾分?如是等等,不厭其詳,而這火器方面,臣實在不如『湯太常』所專長,請皇上時常備詢之。」

    「朕知道了。」福臨甚為感動,一口應允。

    「老臣慚愧!」一直沒有講話的湯若望立即起身,更加動情的衝著皇帝作揖,也拜了拜下面的李際期。

    「湯老瑪法實在過謙了!際期在前朝做進士的時候,就知道您的大才,可惜……還請您多多匡扶大清,造福天下萬民!」李際期也有些動情,但又瞬間克制住自己,繼續說下去了。

    「臣剛才所論三部軍需,其實只是各司其職的擺佈。若要將各項軍需之物統一調度掌握,還需要一份詳盡的名目羅列。這件差事,必須讓各部院群策群力才行。臣懇請皇上下旨,擇一賢能之人,從中提領才好。」

    「嗯,有理。」

    「臣冒昧,皇二子雖然年幼。然天降祥瑞、亙古未有——木蘭演武、驚為天人;控訴羅剎、義正言辭;宗室五旗、人人信服;提掌皇僕、利在大清!凡此種種,也請皇上用人不疑,人盡其才!」

    「朕……知道了……」福臨沒想到李際期居然議論起自己的皇室成員來了,有些不明所以。卻聞聽句句也都在理,又心中動容。

    「李大人過譽了,玄燁愧不敢當!」一直做「

    觀察員」的弘毅也只能抱拳施禮,心中卻是十分的驚詫——

    這位李際期不聲不響的,怎麼什麼事都好似瞞不過他的眼睛一般,幾句話就把自己穿越以來的小小「功勞」羅列出來了?而且羅列的很有學問,分別從「武備、大義、宗室、大清」四個角度做了闡釋。若是往深入裡分析,豈不是說自己「治武功、皇親臣民」都能涵蓋了?這要是皇帝「小爸爸」想明白了,自己的確有才!但若是想歪歪了,自己小命休矣!

    「臣再無他話!請皇上聖裁!」李際期說完。眼中的那團閃爍終歸黯淡。就像心中的小宇宙逐漸熄滅一般。又回歸了憂鬱哀怨的「本色」。

    「好!符獻大才,實乃朕之萬幸!來人吶,賞兵部尚書李際期雙眼花翎。加俸一倍!」福臨大喜過望,慨而慷之!這一下可是在滿臣漢臣中引起了轟動!

    原來,花翎在清代是一種「辨等威、昭品秩」的重要標誌,非一般官員所能戴用,其作用是昭明等級、賞賜軍功。有清以來,皇太極、福利都三令五申,既不能簪越本分妄戴,又不能隨意不戴,如有違反則嚴行參處。

    特別是在這清初之際,規定更嚴:皇室成員中爵位低於親王、郡王、貝勒的貝子和固倫額附(即皇后所生公主的丈夫)。才有資格享戴「三眼花翎」;宗室和藩部中被封為鎮國公或輔國公的親貴、和碩額附(即妃嬪所生公主的丈夫),有資格享戴「雙眼花翎」;五品以上的內大臣、前鋒營和護軍營的各統領、參領(擔任這些職務的人必須是滿洲鑲黃旗、正黃旗、正白旗這上三旗出身),有資格享戴「單眼花翎」,而外任臣皆無賜花翎者。由此可知花翎是清朝居高位的王公貴族特有的冠飾,而即使在宗藩內部,花翎也不得逾分濫用;有資格享戴花翎的親貴們要在十歲時,經過必要的騎、射兩項考試,合格後才能戴用。但後來花翎賞賜漸多,誠如清宮戲中動輒賞賜雙眼花翎一般。

    但順治以來,頒賜從一品的漢臣雙眼花翎,享受宗室待遇,簡直是聞所未聞!

    「臣謝恩。」李際期卻仍是十分淡定!

    弘毅注意到下面的所有人,對

    李際期的表現都是大搖其頭,估計還是慨歎此人太過孤僻吧。

    看著吳良輔親自給李際期恭恭敬敬換上了「雙眼花翎」,福臨這才重回正題:

    「眾位愛卿,今日你們所言甚合朕意。哦,朕一時疏忽了,還有兩位沒有議論。湯老瑪法,你有何高見?」

    「臣只是備詢,不敢僭越。」湯若望明清通吃、滿漢皆友,這一般場合下的明哲保身之道,不比任何人差。

    「老瑪法過謙了。若論火器軍需,你可是當仁不讓才好!」福臨知道湯若望是在給下面站著的諸多一品大員演戲,畢竟他屢次卓拔,至今也不過正二品而已。

    「臣領旨。誠如李尚書所言,若要開列軍需物品之詳細清單,臣一定配合主事的大人,傾盡全力,萬不可有所遺漏疏忽才是。」湯若望點到為止,根本不去涉及在他看來錯綜複雜的各部院之間的利益分配。

    「好,有老瑪法此言,朕也就放心了。」福臨很欣賞湯若望的超脫,在他眼中,這才是摒棄什麼滿漢之別、朋黨之爭之後的「忠君愛主」!

    「哦,對了,還有一人,朕也是要好好聽聞的。折庫訥,你也說說吧。」福臨側了側身,沒有忘記一直在御階之下的書案上奮筆疾書的學士折庫訥。

    「庶!」折庫訥從容擱筆,繞過書案,這才朗聲作答:

    「奴才以為,湯老瑪法精通火器,雖是西番而來,一體忠心事主,功勞卓著,深得聖寵。我大清保有四海,凡仰慕中國、效忠大清之人,皆可為皇民臣子。我等做奴才的,皆不可抱有成見,辜負聖恩。今日李尚書、湯太常所言,下官頗受教!」

    這句話看似表揚湯若望、李際期,卻是在批評那些出工不出力的漢臣,又反過來囊括了李際期一貫的消極情緒。弘毅聞聽,突然有些激動——這傢伙用後世的話來說,就是「客觀公正」的人啊!

    「嗯,朕知道了。不過朕是讓你說說今日所論之事,它事不論。」福臨雖然認可此話,但因為照顧李際期情緒的關係,所以沒有給折庫訥任何正面或者反面的評論。

    「庶!奴才欲啟奏兩件。」

    「准!」

    「謝皇上!其一,奴才也是奉旨去過朝鮮的,故而一路之上留意打探,才知道朝鮮雖為臣國,卻一直在我大清和倭國之間首鼠兩端,姝為可惱!」

    「何出此言?」福臨聞聽「倭國」二字,不禁心頭一動,想起那日玄燁被「托夢」,太祖皇帝努~爾哈赤所說的那句「倭寇不除、我心難安」來了,急忙追問。

    就連一旁的弘毅,聞聽此言也是興趣大漲,直勾勾盯著折庫訥等著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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