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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二十章 ——悲催大將軍 文 / 弘毅知難

    與博爾濟吉特氏的女人們召開核心成員「常委會」的同時,在位育宮,愛新覺羅家族核心父子二人也在看似有一搭無一搭的對話。

    「玄燁,你可知道簡郡王的福晉前些日子薨了?唉,『所謂生死有命,富貴在天』。可惜呀,年紀輕輕就……唉」福臨坐在御案之後,唉聲歎氣。

    「窩克真是可憐!」配合著再生爹的語氣,弘毅也是悲傷之情溢於言表。其實福臨哪裡知道,在他說出那句語出《論語.顏淵》的名句之時,弘毅卻是浮想起貝克漢姆到中國來大秀的那副刺青!

    「嗯,阿瑪我,想給你的這位窩克,加祭一次。」福臨說著,拿起御案上的一本奏本,親手遞給了旁邊神情落寞、甚至有些「發呆」的小兒子。看來玄燁也是個重感情、懂孝道的娃娃——皇帝如是想。

    小貝的祖宗估計現在正在英倫三島上經受著「護國主」克倫威爾的獨裁統治吧,一定沒聽說過這句話——弘毅如是想。

    這位和碩簡郡王濟度,去年十二月被福臨命為「定遠大將軍」,提了萬餘人馬北上,進抵「北海」東南一百五十里之色楞格河谷地地區,並於烏蘭烏德設屯駐守,後來暫領烏蘭烏德章京一職,這全賴當時還不到一歲的玄燁所賜。要知道在正史裡,他雖然也的確在同一時間被授予「定遠大將軍」的名號,卻不是去那極北的苦海之地「北海」,而是南下福建沿海對付日益坐大的鄭成功。

    可這一去,他家裡真是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先是四月份,和碩鄭親王濟爾哈朗的三繼福晉、濟度名義上的正牌母親葉赫那拉氏.蘇泰故去,緊接他的老爹濟爾哈朗五月份著也「駕鶴西去」,他三弟、和碩敏郡王勒度也被「溫柔」剝奪了鑲藍旗旗主的位子,接著又是前幾日濟度的正室福晉不幸亡故。

    迄今為止「一年三喪」,再加上自己家「旗主」烏紗帽的丟失。真可謂家門不幸了。但這不幸還沒結束呢!弘毅知道,濟度的那位弟弟、多羅敏郡王勒度,現在早已病入膏肓,估計「徹底報銷」也就是一兩個月的事情了,與此算來,可謂「一年四喪」。

    但為了穩定軍心,皇帝福臨和貝勒玄燁都極力主張將這接二連三的「壞消息」對遠在天邊的濟度暫時隱瞞下來,並且又派宗人府宗令岳樂親自去做工作,就連勒度等人在寫給濟度的家書中。也是不敢絲毫透露上述內容的。好在極北之地與京師之間,書信寄遞不是那麼頻繁。

    弘毅聞聽福臨說要「加祭」一次,心裡瞬間感覺自己有些對不住這位堂叔了。雖然正史裡面,濟度也同樣是在大破福建鄭氏後,於順治十四年三月返回北京之時才得知父親、嫡母、老婆和弟弟早已相繼故去的噩耗,可畢竟在這有違常倫的事情中,有了自己的一份參與。實在是不好意思。

    濟度的確比較悲催,據《清實錄》記載:順治十四年正月二十四日,「定遠大將軍世子濟度班師還京。時世子濟度父和碩鄭親王、母福金、弟多羅敏郡王,及世子福金,俱已相繼薨逝。及至京,上命議政大臣哈世屯等迎至盧溝橋,告之(這些壞消息)。世子隨詣靈柩前,哭泣盡哀。然後還府。上親臨其第。濟度率官屬出迎。上望見,惻然墮淚。稍前,上降輿,執其手,慟甚。侍臣無不揮涕。上謂濟度曰:『朕來,初欲解慰,及見爾慟不能已。爾尚勉聽朕言。少節悲哀,為國自愛。』遂(親)手賜茶酒,復賜諸貝子公大臣。茶畢,還宮。」

    「兒臣也聽聞宗人府的主事說過加祭之事。」弘毅沒有打開奏本。因為腦子裡在想著濟度家裡的不幸,有些走神,只是恭敬卻又有些隨意得作答,沒有經過縝密的思維。

    「哦?是嗎?對了,阿瑪都忘了早就給你封了宗人府右宗正一職了。呵呵,那這宗人府的事情,你的確應該聽聞了。」福臨微微閉目,似有所悟。

    原本十分放鬆、甚至有些懈怠的弘毅,聞聽此言,一下子後背發涼!不對!自己的對奏有問題!福臨一句「宗人府的事情,你的確應該聽聞了」,竟讓弘毅出了冷汗,為何?

    因為自己知道的太多、太早了!

    「伴君如伴虎」,這個道理小孩子都知道,就必須時刻保持警醒才能保全自己。可要是在皇帝身邊久了,特別當你還是「日漸受寵」、「得以重用」的皇子,難免有所放鬆警惕。不過一旦伸手過長、甚至是貌不恭順了,只要你還不是皇帝,就依然會有危險。

    福林說此話的時候,微閉雙眼,就是一種不悅的表現,這對於在當代官場打拼了十多年的副處長級幹部弘毅來說,再熟悉不過了。

    「皇阿瑪,兒臣得以偶然聽聞此事,不過是宗人府臨時調配去皇僕局當值的主事與兒臣閒談所致,並不是在宗人府衙門之內打探而知。」弘毅收拾心思,趕緊補充。

    這麼簡單一個字?那就繼續解釋吧!

    「皇阿瑪,兒臣豈敢插手安郡王統領的宗人府事務?玄燁只是在皇僕局領皇命、當皇差而已,宗人府諸事還是一如往常。兒臣這右宗正雖為宗人府要職,但於玄燁其實不過是個閒差,這皇僕局掌印大臣才是兒臣的正職!兒臣斷然不敢辜負皇阿瑪聖恩眷顧!」

    弘毅急忙將自己和宗人府的關係掰扯個清清楚楚。本來嘛,不就是因為要自己名正言順的親領皇僕局,才加掛了一個「宗人府右宗正」的虛銜,可別讓皇帝以為自己的手真的伸出很長了。

    「好,你先看看這宗人府的奏本。」福臨見玄燁有些著急了,知道自己這前後兩個「哦」字的效果已經達到。既然突然提醒一下小傢伙的目的完成了,也就不再計較兒子該不

    該提前知道這件事,而是入了正題。

    弘毅平復一下心情。這才打開奏本,仔細閱讀起來。

    原來,前幾日濟度的福晉亡故,一切都是按照順治元年定下的宗室喪葬禮儀定例操持的。多羅郡王的福晉薨了,定例十分詳盡。除了禮部要有官員操持祭葬外,多羅郡王以下還要參加會喪。祭葬設儀仗。具體為:鞍馬五匹,用彩棺,內襯五層。喪禮服裝也有要求:喪主屬員服喪除服,直到大祭畢。一共要祭祀兩次,初祭和次祭日,除皇帝要賜牛一隻、羊六隻、酒七瓶、紙錢一萬五千外。其餘可以由主家自己增加。還有諸如立旛一桿、金銀錠六萬、紙錢四萬五千、羊八隻、擺祭品的桌子二十五張。到了百日、週年那一天,皇上還要再賜金銀錠一萬、紙錢一萬、羊七隻、桌十三張。可謂十分隆重了。

    按照常理,初祭那天,作為多羅貝勒的玄燁就應該參加了,只不過念及他年齡太小,皇帝親自下旨讓和他福全可以免了初祭和次祭。但考慮到濟度在外統兵,著實辛苦。為了宣示皇恩浩蕩,宗人府又上本請示,是否可以在今天的重陽節對這位福晉加祭一次。不知道皇帝福臨是不是突然想起什麼,專門要和自己在位育宮討論這個問題。

    福臨耐心的等著玄燁看完了奏本,這才說道:

    「當日你進言北上進擊羅剎,於是朕令濟度統兵北地,其功不可沒。可未料這一年時間,他家中卻累遭變故。先是父母雙亡,如今這大福晉也……,唉,朕也實在於心不忍。」

    「皇阿瑪所言極是,不如就准了宗人府所請?」弘毅還是沒弄明白,這和自己有什麼關係,於是小心探問。

    「嗯。我也是想准了他們所請,就讓二等阿思哈尼哈番、內大臣、鑲黃旗滿洲固山額真,趙布泰,去祭奠一下濟度的福晉。」福臨一邊說。一邊看著玄燁。派誰去,皇帝已經決定了,沒有用詢問的口氣。但留著這件事不說完,卻另有一番深意。

    弘毅突然醒悟過來,躬身說道:

    「皇阿瑪思慮周全,簡郡王還朝之日,一定感恩戴德。不過,兒臣也想盡一份心力,畢竟,濟度也是玄燁的堂叔。況且他去了極北之地,還是當日玄燁的主意。」

    「哦,難得你有這份心意,好!」福臨大喜,終於說到點子上了!

    「不過這主祭之人……」皇上再開金口,說明還有思量。

    「兒臣年幼,不若就以皇二子的身份,參加祭祀便可。這主祭之人,還是趙布泰為好。」

    「哈哈,玄燁雖然年幼,卻深明大義,阿瑪高興呀!」福臨等到了自己的答案,而且是玄燁主動為之的,龍顏大悅。

    「皇阿瑪過獎了。這簡郡王妻子亡故,於尋常百姓家都的確是一件大事,更何況是我大清多羅郡王之福晉,就更應該多加照拂了。如此一來,足以對簡郡王宣示我皇阿瑪的體恤之情,我愛新覺羅皇家的脈脈人情,更可以對天下萬民教以人倫,使其知:父子有親,君臣有義,夫婦有別,長幼有敘,朋友有信。」

    弘毅最後引用了《孟子》中的一段話,讓福臨聽了十分受用。

    「好!說得好!」福臨忍不住叫了聲好,卻不知道又一次上了小玄燁的道!

    其實也不全怪弘毅精於算計,而是他剎那間又想起一件事情來,需要借此機會好好操作一番!

    葉赫那拉氏?蘇泰,葉赫部台吉德爾赫禮之女,貝勒金台石(皇太極生母、孝慈高皇后葉赫那拉.孟古哲哲之兄)之孫女。初嫁蒙古察哈爾林丹汗,為林丹汗的第三大妃,八大福晉中的第三位,稱蘇泰大福晉,史稱蘇泰太后。天聰九年(1636)四月,隨察哈爾部眾歸順後金,改嫁濟爾哈朗,成為濟爾哈朗的五娶福晉(第五個被娶進門的福晉),濟爾哈朗的嫡福晉、繼福晉相繼過世後,她成為「三繼福晉」。後濟爾哈朗被封為和碩鄭親王,蘇泰福晉也被封為和碩鄭親王之「和碩大福晉」,自然也就成為濟度的正牌母親了。

    加祭,就是增加祭祀的意思。清襲明制,對去世的重要官員往往會例外加祭。清初規定:「凡以功封民公侯伯病故者,照會典例造墳,仍照品級給與紙張羊酒、遣官致祭一次。或從優加祭,出自上裁。」例如順治元年七月,《清實錄》記載:「贈故大學士謝升為太傅,謚清義。蔭一子為中書舍人。予祭九壇又加祭七壇,仍給全葬銀兩。」

    阿思哈尼哈番,清爵名。順治四年(1647年)定名。乾隆元年(1736年),定漢字為男,滿如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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