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40章 意境 文 / 法隨
楊廷烈敗了，所以韓玄失去了與楚何爭鋒的心思。黎元浩也敗了，所以葉塵臉色蒼白。
他兩眼通紅，雙手緊緊握拳，整個人都在微微發抖，以至於葉欣都察覺到了他的異樣。
「哥哥，你沒事吧？」少女很有些關切地看著哥哥，臉上帶著幾分明顯的擔心。在她印象裡，自從某一天莫名其妙的大變之後，他就不曾再流露出這樣的神色。
哪怕是兩人為了節省靈石省吃儉用，哪怕是不得不跑去幽影林獵殺靈獸給自己療傷，哥哥的目光始終是堅定的，他始終相信自己能夠做到最好，可是現在……
「我……」葉塵口中掙扎著吐出一個字，可他卻說不出一個簡單的「沒事」。
「哥哥，連你都灰心了嗎？」葉欣心中突然湧現出一股莫名的酸意，她憎恨生活的壓迫，憎恨楚何的強大，更憎恨自己的弱小。
「我不知道……」葉塵低著頭，呆呆地看著自己的雙手，「我一直對自己說，他們都沒有什麼了不起的，無非是起步比我早，我一定能超越他們……可是，楚何兩年前才改修劍道，我和他的差距卻越來越大了。」
自己連一門天乙劍訣都還沒練成，楚何已經將第二門劍術練得足以戰勝黎元浩；自己有先天劍體在身，劍意空前強大，可楚何卻不比自己弱多少；武道身法、修為、法器、背景，甚至是人格魅力……
葉塵第一次覺得，許晚晴看不上自己，似乎是情有可原的。
「哥哥，你看著我的眼睛。」葉欣突然深吸一口氣，抓著葉塵的雙手道。
「兩年前，你想過自己會有這麼一天嗎？兩年時間從一個什麼都不懂的廢人，成為一名煉氣後期的大修士。劍靈化生，劍意明心，這些你都做到了，你一定會登上頂峰，又何須在乎旁人的進步？」
葉塵沉默了。
在這一刻，週遭的驚歎或者咒罵，彷彿都與他失去了關聯，他就像是單獨被摘出了世界的一個個體，冷冷地看著場中淡然微笑的楚何，享受著所有人的讚歎。
「我不會輸，遲早我要贏！我已經做了十幾年的廢物，但我不會一直廢下去！」葉塵在心中瘋狂地咆哮著，臉色也漸漸漲得通紅，直到一聲呼喊讓他驚醒。
「葉塵！」
他猛然抬起頭，卻見楚何正站在場中，淡笑看著他，朗聲說道：「下一個，該你了。」
下一個。在這個男人眼裡，我連真正的對手都算不上，只是「下一個」而已嗎？
此情此景，彷彿與葉塵童年時的那些回憶重合起來了。楚何就像他印象中，那些光輝奪目卻又陰狠霸道的傢伙，天資不凡，少年得志，站在舞台的最中央，俯視著自己。
於是葉塵緩緩抬起頭，神色終於平靜下來，深吸一口氣道：「我現在打不過你，但是，我一定會擊敗你。這是我葉塵的承諾，吾劍為憑。」
簡單的一句話，卻被他說得斷斷續續，然而楚何聽出了其中的鄭重。
於是他終於欣慰地笑了，雖然這抹笑容被他很快壓下。他知道，葉塵已經將自己視為一生之敵，無論他的修為達到什麼程度，都不會放棄擊敗自己這個念頭。
而只要自己不敗，那麼葉塵一生的軌跡都會和自己有交集。
一直到了這個時候，楚何才敢說：本少爺終於不再是棋局上的無名小卒，而是一顆可以左右最終結果的重要棋子。
難得心情大好，楚何臉上幾乎壓抑不住地微笑，於是他連忙將目光移到了另一邊的許晚晴身上：「晚晴，我知道你的劍法不輸於他們兩人。」
許晚晴只是輕輕搖頭，不說話。
楚何似是有些遺憾地歎了口氣，看向了書屋眾人中的最後一位煉氣後期，來自南海的神秘「交換生」，顧年。
「一劍。你能接我一劍，就算是我輸了。」
顧年臉上帶著微笑，像是從小說世界裡走出來的傳奇劍客，兩眼都失去了焦點，木訥的面容顯得更為呆滯，但他身上的氣息卻讓人不敢忽視。
沒有暴虐，沒有霸道，顧年此時散發出來的，是純粹的殺意。
他的劍尚未出鞘，便給人一種鋒芒畢露的感覺。
然而楚何卻是微微搖頭，說道：「王沫說得沒錯，你的心還在猶豫，所以你的劍還有破綻。」
一種名叫不明覺厲的情緒在旁觀者心中產生，可顧年卻像是看穿了楚何的想法，不屑道：「你一個學了御劍術的傢伙，要跟我談劍心嗎？」
咳咳，果然從外面來的傢伙，就是比那群溫室裡的花朵難糊弄啊……
楚何心中微汗，臉上卻無比平靜，面無表情地說道：「多說無益，動手吧。」
「好。」
話音一落，顧年的劍便已悍然出鞘。
也只有到了這個時候，楚何才真正意識到，所謂的殺劍是什麼意思。那不是「我殺了你能拿多少經驗」或者「我殺了你能為某某報仇」，那是一種不帶任何仇恨和貪慾的意境。
強烈的殺意讓他有了瞬間的窒息感，他知道，如果自己無法從這種感覺中掙脫出來，那麼下一刻自己的脖子就會飆出一道血線。
面對自己，顧年必然是全力施為的，所以他無法留手。
初陽劍太弱，沁水劍太慢，琅歡心劍的心神之力起不到作用……楚何
第一次有了所學繁雜，卻被人一力破除的感覺。
意境嗎？看來只能動用那把劍了，希望不要被葉欣那小妮子看出來。
顧年的劍飛速向著楚何靠近，他的臉上已經隱隱露出微笑。在他看來，殺劍意境才是自己最大的底牌，因為意境這種東西，一般是只有築基期修士才會掌握的。
這並非說煉氣期就有什麼缺陷，而是這個階段的武訣不夠完善，大家使用的還只是武技，而觸碰不到所謂的武學意境。
比如楚何將沁水劍訣學得再好，也不可能學出什麼沁水意境。相反如果他學了本就是築基期劍訣的琅歡劍訣，那麼他很容易就能練成琅歡意境。
這也是很多修士在煉氣階段的時候，家中長輩會不要求他們多練劍法的原因之一。反正到了築基期之後，這些劍法都派不上多大用場。
所以像顧年這樣在煉氣期就擁有意境，能由外而內影響人心神，優勢自然是非常大的。
然而當他帶著勝利者的微笑，就要將劍刺入楚何的胸膛時，突然有一陣極淡的紫光閃過，顧年微微一怔，身體彷彿被某種力量禁錮住了，有了瞬間的凝滯。
而楚何卻像在這個瞬間活了過來，手中的沁水劍如游龍般躥出，正迎在顧年的劍路上。
「鐺！」
兩劍相交的響聲尤為沉悶，彷彿有某種東西破碎掉了。
一劍過後，楚何沒有繼續追擊的意思，只是輕笑看著對方。顧年愣了許久，這才緩緩歎了口氣，苦笑道：「你又學了一門新的劍法。」
他很有些無奈，想不通對方為什麼對於學習新的劍法如此執著。
那紫色的意境能瞬間破掉自己的殺劍意境，雖然還只是一個雛形，但層次已經是極高，恐怕是煉氣階段最頂尖的劍法。他能學會這樣的劍法，為什麼不專心研究一門呢？
但顧年從來不是多話的人，見楚何沒有解釋的意思，也就不再多問，轉身走回了人群之中。
連顧年也敗了……
書屋眾人中隱隱傳出一些竊竊私語，因為這意味著，他們這邊已經全軍覆沒。在三位金丹真人大半年的調教下，卻依然敗給了消失無蹤的楚何，這不得不讓人感到氣餒。
「最後一個。」
楚何說出這句似曾相識的話，然後轉過身來，將目光投向身後的王沫。
與當初在黃金之路上的情景頗為相似，只是這次楚何跟王沫的位置交換了一下，換成他接連戰敗書屋眾人，然後迎戰王沫這位最後的對手。
韓玄已經扶起了楊廷烈，兩人依然站在下院弟子的最前方，看著王沫的目光有些擔憂。
「王師妹……」韓玄正想開口說些什麼，卻被她飛快地打斷了。
「兩個月後，我去找你。比劍。」這句話是對著楚何說的。
在乾陽殿外的遠處，一黑一白兩名女子正並肩而立，聽到這句話，那白衣女子輕聲一笑道：「連劍癡都自承不敵，你有一個好弟弟。」
黑衣女子正是許久未見的楚煙嵐，此時卻是笑了笑道：「我一直都有個好弟弟。不過接下來，他就要靠你來照顧了。」
「照顧？我覺得他並不需要我的照顧。」白衣人很有些無奈地揉了揉腦袋。
楚煙嵐卻是搖了搖頭道：「他要控制金雀峰的勢力，又要管理天極峰上楚家的力量，沒有你幫襯怎麼能行？」
這話讓白衣女子微微一愣，奇道：「你打算把天極峰上的力量也交給他？你們楚家又不是沒有人了，何必把擔子都放到他肩上呢？」
「所以才要你幫忙嘛！」楚煙嵐突然拉起身邊之人的手，少見地露出一絲微笑，「我在宗門裡的朋友本就不多，巫茗又發生了那件事……」
提到巫茗，那白衣女子也是緩緩歎了口氣，拍了拍她的肩膀道：「我會盡量幫忙就是了。只是我恐怕，楚家的力量，你那個弟弟會不願意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