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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0章 義生洋行 文 / 堂皇的荒唐

    義生洋行

    「以後賀掌櫃來了就讓他直接進來,不用再報了,屁大的院子,沒這麼多講究。」

    「是,東家。」

    賀萬年急匆匆大步進來。「姚兄,好消息!」

    姚梵有些詫異。「賀兄說說,是什麼好消息?」

    賀萬年興奮之餘,也顧不得多禮,走進來便直接坐在了姚梵邊上的椅子裡,側過半邊身子趴在桌上,手指頭敲著桌面,抻著脖子樂呵道:「義生洋行!義生洋行從我們早帆商號定了一千隻手錶!」

    姚梵一聽,也有些吃驚。

    「一千隻!?這義生洋行好大的手筆!他們原來是做什麼生意的?他們付現款嗎?賀兄給他們什麼價?」姚梵連忙打聽。

    賀萬年賣了個關子。「姚兄有水嗎?我一路跑來,渴死了。」

    「呵呵,我這碗茶剛泡好,溫度合適,你先喝。」姚梵吩咐賀世成趕緊上茶,眼睛卻緊盯著賀萬年等他說下。

    賀萬年看來的確是跑來的,他端起不大的茶碗幾乎是一飲而盡,抹抹嘴道:「這義生洋行也是個老號了,說起來當年是跟著廣州十三行跑分銷的,名義上說是作英國棉布的買賣,其實素來是把販鴉片當頭等生意。」

    姚梵聽說那義生洋行是做鴉片買賣的,不由得皺了皺眉,但他知道,這種販鴉片的洋行最是有錢有路子,通吃黑白兩道三教九流,這年頭,這樣的洋行可是大客戶,所以也就沒說什麼了。

    賀萬年道:「義生行的吳掌櫃這次是跟著濟南府的銀車一起過來的,打算將銀子從咱青島口押運上船去上海,要運去存進洋人的銀行。

    我中午聽說他銀車進城,立刻就去拜訪,哪知道那義生的吳掌櫃見了手錶非常歡喜,說是他跑洋場賣洋貨這麼多年,也沒見過洋表有這麼好這麼精巧的呢!

    姚兄你想,那吳掌櫃會說些英吉利的洋話,跟洋人那是打慣了交道的,連他都沒見過姚兄你的這表,可見這表的確是西洋人最上等的好貨色了!輕易不外流。」

    姚梵笑而不語。

    賀萬年滿臉的熱切:「姚兄家族真好本事!能搞來這樣的貨!當時我領那義生洋行的吳掌櫃看過貨後,他見了這表就不願意放手,纏著我一下午,東拉西扯,其實只有一個目的,非要我給他個低價。」

    「那你給他們多少錢一塊?」

    賀萬年道:「二百二十兩一隻!一共一千隻,統共二十二萬兩!」

    姚梵嚇了一跳。

    在姚梵看來,這樣的大量批發,能賣到二百兩就已經很好了,如今賀萬年居然能賣出二百二十兩一個的價格,實在是賺大發了!

    賀萬年見姚梵不言語,小心翼翼的問道:「姚兄可是嫌我賣的便宜了?」

    姚梵回過神,說道:「哪裡的話,能這麼快賣掉一千個,我是高興地很。」

    賀萬年如釋重負的道:「姚兄你放心,這表如此精緻,只要一鋪出去,準保好賣,我估摸著這批貨很快就會不夠賣的。」

    姚梵知道賀萬年在擔心自己的貨源,連忙解釋:「只有賣不動的市場,沒有供不上的貨!賀兄放心,我下一批貨馬上就到!其實我倒是擔心,大清國這樣的窮,滿地都是些苦哈哈,哪裡能賣掉許多的洋表。」

    賀萬年見姚梵保證貨源充足,高興地道:「姚兄莫要只看了咱們青島口,就把這天下都想成這般的不堪,北京、廣州、武漢、上海那些廣城大阜,哪個不是富戶雲集?天下各省的省城,哪個不是住滿了豪紳大商。」

    「那賀兄以為,這手錶一年能賣出多少?」

    賀萬年沒想到姚梵這樣問,連忙掰著手指頭算了下,道:「大清國二萬萬五千萬人,買得起這表的,三百人裡總有一個。」

    姚梵好奇問道:「為何是三百人?」

    「姚兄你想,我大清國使的是牌甲戶籍制,十戶一甲,十甲一牌……」

    「這我知道,十牌一保,一人謀反,保甲連坐嘛。」姚梵插嘴道。

    賀萬年心說我跟你說銷量,你怎麼扯到謀反連坐上去了,望了姚梵一眼繼續說道。

    「一牌說是一百戶,其實大多不夠數,也就三百來人。一個鄉紳約束著三百來人,家資自然殷實,只要他肯花錢,家裡買兩塊表不成問題,我們便算他只買一塊罷。」

    「賀兄這樣算倒也合理。如此說來,這表能賣出一百萬塊?」

    「我不敢說一定,畢竟天下還有些地方,那裡連保長都窮的底掉。但這年頭,好些個富有鄉紳都搬去了城裡,因此咱們便只管往各個城裡賣就是了。賣個二十萬塊,出手必是順順當當。」

    「原來如此,賀兄高見。」

    姚梵眼睛一轉,問道:「那義生洋行怎麼沒看上我的肥皂?」

    「誰說沒看上,看上了,非但看上了洋肥皂,還看上了我們的棉布,那吳掌櫃居然還對咱們的自行車頗感興趣。」

    「買了嗎?」

    「吳掌櫃說,他明天要設宴,專請姚兄一晤。」

    姚梵不說話,點點頭。

    賀萬年皺眉道:「還有個事兒我得趕緊告訴你,我店裡夥計報來,說是那郭家莊的下人跑去了即墨縣,往信局裡托了封加急快信。那信寄去哪裡我不知道,可我想,八成是那郭繼修要向他老子告狀了。」

    姚梵心想:「那郭繼修的老子究竟會怎麼設計我,這還真難猜,明槍易躲暗箭難防,這可是不能大意。」

    想罷,姚梵起身,對賀萬年做個揖,謙遜的道:「求賀兄教我,這事要怎麼應付才好。」

    賀萬年連忙起身還禮。

    賀世成剛剛給姚梵新泡了碗茶端來,剛把茶碗放在桌上,見姚梵向賀萬年作揖求教,賀世成便突然給賀萬年跪了下來,口裡說道:「二爺定要幫咱東家,咱東家初來乍到,人生地不熟,二爺要不幫忙,定要吃虧。」

    賀萬年心中一凜,心說:「這孩子才跟了姚梵一天,居然如此死心踏地,姚梵究竟是給他灌了什麼**湯?」

    想歸想,賀萬年手一攤,請姚梵回位,自己也坐了回去,道:「兔崽子,這還要你嚼咕麼,你二爺和你東家是一條船上的人,快起來,別現眼了。」

    姚梵笑瞇瞇的看著賀世成說:「好小子,姚爺知道你忠心,下去吧,我要和你二爺談正事。」

    賀世成連忙起身出門,把客廳門關上。

    「早帆兄,你是怎麼調教的?我看世成這小子,對你可是死心塌地啊。」

    姚梵微笑不語,心說我給他的薪水,夠雇十個夥計了,給一個小伙子這樣的厚待,他怎麼會不歸心與我?但這話不好說出口,只好微笑罷了。

    賀萬年覺得大約是賀世成想要在新東家面前表現一番忠心,於是笑道:「我賀家的小子,就是實誠,呵呵。」

    姚梵微笑道:「還是賀兄的家風好啊,族中才有這樣的好小伙子。」

    賀萬年聽姚梵稱讚他家風好,高興地道:「言歸正傳,姚兄,咱們現在就得提防起來了。」

    姚梵問道:「如何提防?」

    賀萬年盯著姚梵,眼睛睜的滾圓,側身隔著桌子探首道:「這即墨五大家,雖然偶有聯姻,但是私下裡素來勾心鬥角。

    俗話說得好,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這五大家誰也不希望被別家壓住一頭,所以個個都削尖了腦袋,想要攀上高門大戶。倒是對彼此之間門當戶對的聯姻看的較淡。

    況且這五家鄉裡鄉間的土地都多少挨著,平日裡衝突齷齪不斷。就說今年春上,為了爭水澆地,郭藍兩家就狠狠鬥了一架,兩家加起來死了七八個,傷了二百多。哈哈,姚兄可知?那藍家的七老爺,娶得還是郭繼修的六姑呢。」

    姚梵見賀萬年幸災樂禍,高興的追問道:「如何會打得這樣狠?這不是翻臉不認人了麼?他們不是親家麼?凡事如何不好好商量呢?」

    賀萬年解釋:「姚兄不知,打今年開春起,這萊州府地界上便只下了一場細雨,那雨半夜下起來,天亮就沒了,攏共才半日罷了,如今周圍各處的溪流河道,水位都在降!

    那郭家是夠精明的,眼見這天氣反常,翻翻祖上歷年的農志簿記,知道是要大旱的光景,便召集全莊子的人,在小清河上攔了個土壩,把河水往他家地裡灌。早帆兄你想,那下游藍家如何肯依?這可是關係到實實在在的地裡進項,別說親家,親爹來了也不好使。」

    「官府不管麼?」

    賀萬年重重的嗤了一鼻,道:「官府!?官府又求不得雨來,如何敢出頭?索性只憑他們自己斗去,等到鬥出個勝負來,這事情也就了了,當官的可不願意去惹火燒身。姚兄要知道,這搶水的互毆,可比官軍打仗還狠,素來是寸步不讓的,不打死幾個,斷不會退的。」

    「那誰家贏了?」

    「藍家雖然死傷的人多,可好歹把那河上的土壩子給掘了。接著是黃家周家派了好些莊丁來調解,那藍家與黃周兩家是即墨最的三大家,素來是抱團的。郭家見藍家凶狠,黃周兩家也拉偏架,只得作罷。」

    姚梵眼睛一亮,道:「萬年兄意思是,要我去求那藍家的幫忙?」

    賀萬年急切的道:「正是!我賀家和這五家都有交情,如今既然與早帆兄你做了好相與,自然要一起對付那郭家,如此一來,咱們當然要拉攏那四家。我已經備下厚禮,待來日與早帆兄你一起,去把這四家一一拜訪過來,你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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