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3章 姚早帆 文 / 堂皇的荒唐
姚早帆
賀萬年看著姚梵愣了半晌,磕磕巴巴地道:「梵者,寧靜也,寧靜者,致遠也,掛早帆出海,而得寧靜致遠,著實是好字。不過……商號取這個名字……」
姚梵擺擺手,輕描淡寫地說道:「賀兄咱們自家人就不必拍馬屁了,反正要麼就叫萬年商號,要麼就叫早帆商號。」
賀萬年為難地道:「兄弟我是小股東,萬萬不敢占商號這個大名,不過我看早帆這個名字有點……」
姚梵對這大清朝根本沒有任何好感:「要不咱們先用著早帆二字,不行的話咱們以後再改。」
賀萬年見姚梵這大股東愣是拍板了,沒法子,只得苦著臉同意下來,心說這名字可佔著歧義,不過姚梵剛給自己取了表字,估計正在興頭上,不如過幾日再勸。
姚梵在算出自己的貨物值得如此巨額的白銀後,野心已經膨脹了起來。
他漫不經心的用手中的銀票拍打著大腿:「萬年兄,昨天開箱驗貨你也看見了,這洋表是多虧了劉大人遮瞞,才得以和洋人的鐵核桃論的一個價。」
賀萬年道:「我看出來了,這劉大人要是手一按,按照新貨重新商議定價,那就是兩三千兩銀子的開支,劉大人手一抬,兄弟你就少交兩三千兩。」
姚梵說:「你從我這裡點3583兩出來,叫兩個得用的夥計,把這昨天核算的三千五百八十三兩的稅銀送去海關,另外我這裡還有一千兩銀票,你使個心腹夥計給海關劉大人家裡送去,只說是我的孝敬。」
賀萬年點頭道:「這樣最好,我馬上吩咐人去辦。你走的這些日子裡,我給你店裡雇的這三個夥計,你看著如何?」
姚梵道:「都是什麼底細?」
賀萬年道:「三個都是膠州本地人。一個叫羅冠群,是個落第的秀才,原本在這裡的王家作西席教書,一次因為酒醉罵了主家東翁的四姨太被趕了出來。此人能算會寫,我看能做個賬房。當然姚兄要是有機密的帳,斷不可給這些還沒養熟的人去做。」
見姚梵點頭,賀萬年繼續道:「另兩個都是我賀家的旁支子弟,一個叫賀世成,一個叫王傳年。賀世成的祖上和我家太祖爺爺是堂兄,那王傳年的媽是我祖奶奶的乾女兒。反正都是八竿子打不著的遠房親戚。
姚兄對他們千萬莫要記掛我的面子,平日裡該打就打該罰就罰,總要收拾的他們得體才好。至於那羅冠群是個讀書人,還是要給些個臉面的。」
姚梵感覺賀萬年為他考慮的周全,笑道:「行,我記下了,我現在正好要出門,便叫賀世成跟著我去吧。」
賀萬年道:「好,我也該回當鋪裡張羅了。」
於是姚梵就此別過賀萬年,叫了賀世成跟他一道,逕直的往春眠堂去了。
那賀世成還只是個半大孩子,小臉黑瘦,細細的辮子盤在脖子裡,看著挺機靈。
賀世成從院子邊上的狹窄車馬巷裡趕出一輛馬車來,這木頭馬車的車廂是個四方四正的木頭籠子,上面裝了個木製尖頂,車前梁被磨得油光珵亮,看起來是賀家以前經常用的。
姚梵也不鑽進裡面,學著電視裡清朝人的模樣斜著靠坐在車籠前邊,下令道:「世成,走你!咱們去春眠堂。」
賀世成對姚梵微微鞠躬道:「是!東家。」
說著他就在前邊牽著這匹矮小的拉車馬一路向春眠堂而去。
姚梵估計賀世成絕對不超過十五歲,雖然他手腳麻利看著像做慣了事情的,可是那汗毛都沒脫去的臉上透著稚嫩。
「世成,你今年幾歲了?讀過書嗎?家裡父母可在?」
賀世成邁著大步,熟練地用辮梢在馬頭邊上呼呼的哨著,卻捨不得打馬,顯然是趕車的好手。
「回東家的話,俺今年十三,在家學裡讀過一年,百家姓和三字經都會讀,俺爹說,俺算是能看懂半籮筐大字的了。」
姚梵聽他說的俏皮,笑道:「你家賀萬年跟我說,要你以後就跟著我了,你可願意?」
賀世成邊大步的走著,邊回過半張臉來,嘿嘿傻笑道:「這哪有不樂意的呢,二爺來俺家一說,俺爹當時就樂開了。要說這城裡的活,可比俺在鄉下種地輕的多了,誰不想來城裡呢。」
姚梵道:「你賀二爺跟你說的是每月多少工錢?」
賀世成道:「回東家的話,俺這不是學徒麼,學徒不要工錢。在這裡包吃包住的,俺就覺得怪占東家便宜了,二爺跟俺說了,等三年學徒滿了,要是幹得好,就給俺算一個月一兩的夥計工錢,東家你放心,俺學得快,一定幹得好。」
姚梵沒吭聲,本打算給夥計把工錢定下來的他,此刻有些猶豫。
「賀萬年倒是幫我把剝削進行的夠徹底的啊……不過這賀世成是他老賀家的人,再遠的親戚,也比我這個外姓人要親近吧……我還是得收買人心才行。」
既然打定了收買人心的主意,姚梵笑著對牽馬的賀世成道:「我看你挺機靈的,這樣吧,打今兒個起,你就一邊作學徒,一邊作我的隨從,我出門你就跟著,一個月給你十兩銀子。」
賀萬年聽姚梵這樣說,腳下差點自己把自己絆了一跤,拉住馬頭,一臉的不相信,停身對姚梵說道:「東家,您別拿我開玩笑了,我二叔當鋪
鋪裡,最好的老會計,一個月才八兩銀子!」
姚梵不動聲色地道:「趕緊趕車,大街上別囉嗦,你年紀和我弟弟差不多,我覺得親近,再說了,貼身的隨從能和會計一樣嗎?今後街上要是遇見個地痞流氓,你要頂上去。」
賀世成聞言趕緊扭過頭繼續拉車,激動地道:「東家您放心,我一定好好伺候您,就像對自己親爹一樣的伺候,我雖然年紀還不大,可我在鄉下就挺能打的,村口的黑蛋、狗娃,他們都打不過我。」
姚梵呵呵一笑道:「別吹了,以後真要遇見事,再看你有沒有這能耐。回頭到店裡,我先給你支頭三個月的三十兩工錢,你叫人送去家裡,孝敬孝敬你爹娘,讓他們過上好日子。」
賀世成聽姚梵說他能打架是吹牛,心裡委屈,在前邊欲言又止的只是低頭拉著馬走,心裡說:「這東家人真是地道,二叔可是幫俺找了個好差事、好東家。東家你看著吧,終有一天俺要讓東家你知道,俺可不怕打架,俺有力氣的。」
姚梵知道,金錢收買的人心,會因為金錢而離散,但是眼下自己也只有這個辦法了。
膠州城並不大,除了主路用石條鋪就,其餘都是土路。
只一會兒的功夫,吱扭扭的木頭馬車就通過黃土墊平的坑窪路面來到了春眠堂。姚梵一挺身跳下車,一把捋平長袍上的褶皺,推開那兩扇虛掩著的黑漆大門就往裡走。
「三姐兒~~~!三姐兒呢?」姚梵站在進門後的前院裡高聲道。
見是姚梵來了,那老鴇王媽陪著笑臉就迎上前來,怪模怪樣的納了個福:「哎呀,這不是姚爺嗎,快請到裡面間裡坐。」
說著一扭頭,對她身邊龜公吩咐道:「鉤子,還不看茶。」
姚梵不耐煩的擺擺手道:「不用,叫三姐收拾一下出來,我帶她走。」
說著,姚梵就從袖袋裡掏出那張早就準備好的一千兩銀票。
王媽滿臉堆笑,臉上肥肉不自然的抖著,彷彿連白粉都要顫下來一般。
「姚爺莫急,先坐下來喝杯茶。」
姚梵覺乎不對勁,揚起頭,瞇縫著眼看著王媽。
見她神色不自然,姚梵心裡莫名的咯登了一下。
「王媽,你這葫蘆裡賣的什麼藥?有事說事!怎麼著?白紙黑字的,還打算反悔?」
王媽見瞞不過去,換上一副像被人討債過不了年關的喪家臉色說道:「姚爺,實不相瞞,三姐兒……她現不在我這。」
姚梵心裡一沉,知道不好。
「你特麼耍我是吧?啊?耍我?你信不信,爺我現在就一把火燒了你這髒窯子。」
王媽趕緊道:「姚爺息怒啊,我一老婆子,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的,吃了熊心豹子膽不成?作甚要騙姚爺你啊?這實在是遇著了過不去的坎了,老婆子我也是沒有辦法啊!」
說著,這王婆就假意的乾嚎起來,一口一個我的心肝兒啊!我的命啊!
姚梵遇著這樣的潑婦,心裡又氣又怒,他知道這裡必然是個坑。
他強行壓住心頭火,揚著手威脅道:「閉嘴!?再他媽的鬼嚎,信不信老子大耳刮子扇你!說!到底是怎麼回事!」
見姚梵眼裡開始冒火,臉上一副賭徒般的猙獰,邊上那個叫鉤子的龜公趕緊把茶遞上來。
姚梵「啪」的抬手一擊,就將茶碗打碎,潑散了滿地。
鉤子嚇得一個哆嗦,往後連退兩步。
王媽見了姚梵這般殺人的嘴臉,心裡也害怕起來,立刻就開始講這是怎麼回事。
在門外候著的賀世成聽見姚梵在裡面吼,從馬車籠架上抽了根應手的棍子衝了進來,見姚梵好好地站在那,便抱著棍子,虎虎立定在姚梵邊上,一起聽起來。
原來就在姚梵走了的次日,那即墨縣號稱周、黃、藍、楊、郭五大家族裡的郭家的大爺郭繼修就來到春眠堂,點名要睡三姐兒。
依著王媽的話,當時任憑她怎麼攔阻,告訴說三姐兒已經給人贖了身,可那郭家大爺就是不聽。
王媽道:「那郭家大爺郭繼修說:『既然藍順正給三姐兒開了苞,我如何不能睡了?我這次定要趁著花骨朵兒還新鮮沒爛,會會這知書達理的三姐兒,與藍家大爺順正共享同靴之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