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五三章 年復一年 文 / 流雲飛飛
李玉的話讓王雲感到了一陣噁心。現在他似乎形成了一種習慣，只要聽到李玉謾罵或牢騷性的話，就有一種吃了蒼蠅的感覺，那種感覺會讓他想找一把大蒼蠅拍子，一把將李玉拍在牆上。
「可不能這樣說呀，夫妻之間應該相敬相愛才好，不然那多沒意思……」李響裝作不滿的責怪著李玉。
對於李響的責怪，李玉只是不在意的笑了笑，然後瞅了瞅正在抽煙的王雲，一臉的無所謂。
「我看王雲是不錯的人，倒是你這丫頭整日的胡攪蠻纏，說實話，你這脾氣真應該好好改改呀！」老丈人李利的話倒是讓王雲感到了很舒服。
在眾人你一言我一語的議論中，王雲內心裡開始有些煩躁起來，站在人性的立場上，此時他倒是希望這是自己的父母和兄弟圍繞在一起，在討論關於幸福家庭的問題。
而現在，每年與自己相聚的，都是年復一年的閒言碎語和無關緊要，自己最想期盼和得到的卻遙不可及。
其實，王雲也明白，對於現實，要學會尊重和珍惜，如果站在佛學的角度上，一切因緣皆有因果，也許自己前世的因導致了自己現世的果，使自己出現這種狀況。可即便明白其中的有些道理，自己在心理上也很難接受。
於是，在眾人還在議論紛紛時，王雲便借口給母親拜年便匆匆離去。
來到前窩村的錢進家時，已近傍晚時分，前來拜年的幾個錢進的幾個子女依然還沒有離去，老遠，王雲便聽到了他們在院子裡嘻嘻哈哈的笑聲。
儘管對於這個家王雲有著說不出的滋味，但礙於母親的情面，他還是在進門的一瞬間，讓自己的臉上堆滿了笑容。
看到王雲的到來，滿院的人頓時將目光聚集到王雲一個人身上。
此時，已經再婚的錢雪、錢梅和現任的丈夫都重新有了孩子，孩子亦都已經上了幼兒園，見到王雲的到來，錢梅首先扯著嗓子喊了起來，「我們都喝完酒了，你還回來幹啥，是不是準備晚上管飯呀！」
王雲只是笑了笑，隨便上前寒暄了幾句便走進了屋。
對於兒子的到來，劉美麗自然很高興，歲月的侵蝕，讓她的身體遠不如以前，走起路來也顯得有些蹣跚。但即便這樣，她還是歡快的從座位上站起，來到王雲面前，不自覺的拉著王雲的手，不停的詢問，「孩子怎麼沒一起來？」
雖然這句話劉美麗每年都問，但王雲還是小心翼翼的解釋著，「孩子在他姥爺哪兒，沒跟著一起來。」
每當談到這個話題，不管自己也好，還是母親也好，都難免牽扯到以前的一些往事，牽扯到許許多多說不清道不明的恩恩怨怨，雖然這些緣由大家都知道，但在這樣的日子裡，大家還是想能夠快樂的聚在一起。
「都過去這麼長時間了，你那個媳婦還不肯放下那段恩怨，看來是鐵定心不和我來往了，她不來也就算了，總得讓孩子見見她奶奶吧……」說著，劉美麗長長的歎了一口氣。
王雲沒有言語，因為他知道，再多的解釋也是徒然，那樣的結果只能是讓他對李玉更加的厭煩和討厭，甚至是兩人之間無休止的爭吵。
可作為現在，他不想因此影響大家的心情，畢竟和母親呆在一起，是為了讓她更多一些快樂，再怎麼說，母親也人過花甲。
「過去的事就別提了，只要你身體好好的，就是最好的事情了……」王雲不停的安慰著，同時，又不忘和錢進打著招呼。
如今的錢進已蒼老了許多，性情也變得溫和下來，見到王雲到來，他一邊招呼著自己的女兒倒水，同時也不忘安排她們準備晚上的飯菜。
晚飯後，錢進的兩個女兒和他們的丈夫各自歸去，只剩下他們幾人坐在電視機前，讓一些閒言碎語陪伴著打發時光，在那些不斷的回憶和感歎中，那個夜晚會顯得格外聊賴，只有在村內偶爾的鞭炮聲裡，王雲才會覺得，這依然是在春節。
除了與母親的相聚外，最讓王雲感到欣慰的是弟弟王曉的到來。每到這個時節，弟弟全家會從工作和居住的城市裡趕來，與大家進行短暫的聚會，然後再匆匆趕回。
雖然時間是短暫的，但能聚在一起，這讓王雲多少找到了「家」的感覺。要是在小時候，他和弟弟一定會興高采烈的拉扯在一起，分別到各家各戶的長輩家中收取「賀歲錢」了。若是弟弟收的多，王雲一定會想法設法的騙取一些，一直到弟弟一路哭喊著在背後追著自己要回。
而今的弟弟在離自己百公里外的一個小城娶妻生子，安家落戶，對於他的選擇，王雲雖是有些微詞，但還是給予尊重。因為他知道，對於他們這種情況，能夠通過自己的努力，找到自己的一份歸宿，已經是很難得的事情，又何必橫加干涉呢。
弟媳是一個溫柔賢惠的城市姑娘，從第一次見面，王雲便知道，他們的結合是很般配的。小侄女如今已經步入了幼兒園的行列，活潑淘氣的她時不時會環繞在劉美麗旁邊，纏著她問一些可愛的問題，這讓劉美麗在開心之餘，又想起了以前：
「看到我的小孫女，我就想起了你們弟兄倆小時候，那時候家裡窮，沒事你們就出去偷瓜摘棗，沒少給我惹麻煩，你看看現在，一眨眼的功夫，孫女都這麼大了，哎，這日子過得可真快呀……」說著，劉美麗扭過頭，用關愛的目光望著他們兄弟兩個，眼神裡湧現出了母性的慈愛。
王雲無言的搖了搖頭，回頭再看了看錢進，此時的他半依在被褥上，正昏昏入睡。
「過去的事情都過去了，還想它幹嘛，」王曉隨口嘟囔了一句。
「是呀，不想了，想了也不管用，」說到這兒，又忽然想起了什麼，繼續說道，「現在就是特別想你爹在世的時候，每到過年，你的幾個大伯、叔叔們就會整晚的圍在你奶奶的炕頭上喝酒，很熱鬧。誰也沒想到你爹會走的那麼早，不能看到你們長大，不能看到你們成家立業，如果現在他活著，看到孫女都這麼大了，該多好呀！」說這話時，劉美麗的語氣中充滿了無限哀怨。
聽到這些話，王雲的腦海也不由變得恍惚起來，記憶的閘門在那一瞬間被不自覺的打開來，曾經的往事也如走馬燈般，在腦海中盤旋，翻騰。
「是呀，如果現在父親還活著，全家人快快樂樂的圍坐在一起，那該是多麼幸福的一件事情，現在，如果父親依然在世的話，也許他的脾氣會改變一些吧，又也許他會和其他老年人一樣，在蒼老的容顏背後，更多了些慈愛和感歎吧！」王雲在內心裡默念著。
就在這時，小侄女淘氣的偎了上來，用小手開始撫摸他的臉龐，「大伯，你怎麼不說話呀，是不是誰惹你不高興了？」
聽到童言無忌的詢問，王雲忍不住開心的笑了，「大伯不說話並不是不高興，是大伯累了，想睡覺了，懂了嗎？」
「噢，原來大伯也和我一樣睡覺覺呀，是不是也會讓奶奶摟著睡呀……」聽到這，劉美麗開心的接上了話茬，「瞧瞧這孩子，你以為你大伯和你一樣不懂事呀，不僅是你大伯，連你爸爸小時候都是奶奶摟著睡的，現在他們都大了，都懂事了，所以就不用摟著睡了，等你長大了也一樣……」
「嘻嘻，原來大伯和爸爸也有小時候呀，那我就快快長大，長大了就會懂好多的事，就再也不怕爸爸媽媽怪我了……」
聽到這，大家又開心的笑了，這笑聲讓小侄女也莫名的含著手指，跟著笑了起來。
在這笑聲裡，窗外的夜晚開始多了些暢想和流動，讓一些起伏不斷的情緒和遐思伴著點點星火蕩漾開來。
第二天中午，家裡來了客人，是錢進的表弟們過來拜年。按照農村的風俗，從正月初一到正月十五以前，都是走親訪友，串門拜年的日子。
當然，對於他們的到來，王雲自然是要作陪的，這不僅關係到各方面子的問題，同時也是為了維護家庭的團結和形象，至少讓外人看來，這個家庭是和諧和幸福的。
其實，每年的重要節日和生日聚會，王雲都是要回來參加的，畢竟在農村人的眼裡，錢進沒有兒子是很沒有面子的事情，況且每到這個時候，母親劉美麗就會提前打個電話提醒或徵求一下王雲的意見，希望他能早些回來。
其實王雲明白，母親一方面怕兒子們不回來村裡人笑話，這麼多年來，自己的大兒媳不上門已經成為了村裡人的笑談，更重要是擔心錢進心情不愉快。現在他們都這把年紀了，如果再因為這點事搞的心情不舒服，萬一讓錢進得了病，到時候受拖累的還是自己。所以，為了這些種種的理由，在那些日子，王雲都會按時赴約，並在眾人面前好好表現一番，至少讓錢進的親朋好友和左鄰右舍覺得，這樣的家庭原來也可以這樣和諧。
也正是在這種場合下，錢進會在喝酒之後，高興的對眾人一遍遍介紹著王雲，「這是家裡的大兒子，現在在城裡當經理，如果大家有什麼事情，可以找他幫忙……」
看到錢進醉醺醺不斷鼓吹的樣子，王雲除了在心中多些無奈外，便是有了一種深深的感歎：這種對虛名和虛利的在意，會讓多少人陷入其間，導致個人身敗名裂，家人聚少離多，而又有多少人會真正明白其中的道理，尋求一種簡單的快樂人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