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百三十六章 月夜傾心 文 / 國三無殤

    夢櫻醉了，醉得一塌糊塗。不斷流淚，也不斷說著胡話，只是沒人聽得懂她的喃喃細語。

    夢櫻的夫君，那個溫和的男子前來接她的時候不斷向青帝道歉，說麻煩到青帝了。

    看著他抱著夢櫻遠去的背影，青帝感到這個脾氣溫和謙讓的男人才是真正適合夢櫻的人。只有這樣的人才能包容夢櫻的任性，在夢櫻的生命熱情隨同江湖夢一起泯滅之後還能散發出持久的溫熱，用餘生的時間溫暖修補夢櫻冰冷受傷的心。

    青帝忽然明白，正如夢櫻所說的那樣，他已成為夜空的一顆星，而她卻成了滄海裡的一滴淚，他們之間隔著遙遠的海與天。

    他終於釋然了，心中最大的結已經解開，青帝獲得前所未有的輕鬆。長長的夢境終於醒來了，餘下的時光裡，青帝再沒有心理負擔，安心追求真正屬於他的一份深情。

    「嘿，混蛋，你怎麼沒跟綠野呆在一起？」突如其來的聲響嚇了青帝一跳。

    小白雙手放在身後，身子前傾，瞪大一雙可愛的眼睛盯著青帝看，眼神內儘是好奇的詢問。當然此刻青帝並沒有注意到小白的美目，他一雙眼睛緊緊盯著小白衣領內一片雪白的風景。

    「啪」的一聲，青帝的額頭挨了小白一記彈指，痛得他咬牙切齒，五官扭曲。

    「這是螢火和冰神教我的，她們說不能讓你佔便宜。」小白露出勝利的微笑。

    「什麼叫我佔便宜，明明是你彎腰讓我看的。」青帝捂著額頭不滿地嚷道。

    「彎腰是我的自由，但是偷窺就是你的不對了，我不得不懲罰你。」

    「強詞奪理，分明就是你設下陷阱讓我踩進去！」

    「你也可以不踩啊。」

    「……」

    青帝皺著眉頭，一時不知道怎麼反駁。

    「怎麼樣，很好看對吧？要不要再看看？」小白狡黠一笑，再度微微彎腰。

    青帝一看連忙轉過頭去，「你這人，怎麼比青帝少爺還混蛋！」

    「我可是你的主人，當然要比你強。就連你最自負的混蛋，也要比你強。」接著小白又是若有所思地眨了眨眼睛：「今天綠野怎麼沒在你旁邊？」

    「……你看暗雲和冰神都不是每天都呆在一起吧，偶爾也要分開一下的嘛。」

    小白明亮的眼睛笑意漸濃，伸著一根白皙修長的手指指著青帝：「吵架了？」

    「沒有……唉，真不知道該怎麼跟你解釋……自由，自由你懂不？就算是關係很好很好的兩個人，也不可能整天呆在一起的。人總需要獨處的自由。」

    「嗯，我好像明白了。這樣的話，你陪我喝酒吧。」小白一張笑臉燦如夏花，「既然今天你不屬於綠野，那麼你就是我的，別忘了，我可是你的主人。」

    「咦？……」

    青帝沒有聽明白小白的話，而小白卻沒有多作解釋，身影一閃已經站在青帝身後。青帝只感到衣領一緊，整個人猛地被提了起來。

    小白將青帝隨意扔到屋頂上，被猛然勒緊之下青帝一陣咳嗽。一隻纖細嬌柔的小手伸到青帝面前，手中握著一個酒瓶。青帝不滿地瞪了小白一眼，慢悠悠地接過酒瓶。

    「今晚的月光真美，混蛋，你說是不？」

    霧之國的月圓之夜比東玄的其他地方要美麗，唯一能媲美的，也只有遺夢谷的月夜。初次見到這麼美麗的月夜，小白顯得很興奮。而青帝則是沒好氣地在旁敷衍了幾句，屈服於小白的「淫威」之下，在一旁鬱悶地喝酒。原本跟夢櫻相處後餘音裊裊的感慨情緒早已消失不見，當下真感到掃興之際，自然也沒什麼心情搭理小白。

    小白也顯得不怎麼介意，滿臉驚艷之色。沉浸在一個人的快樂之中。

    只聽得身旁一陣咕咚咕咚的聲響，青帝不由得奇怪地往旁邊望去，只見小白將瓶中的酒大口大口地往喉嚨中灌進去。

    「喂，你幹嗎了？！」青帝連忙搶過小白手中的酒瓶，饒是他千杯不醉的酒量他也不敢這樣豪飲的。

    小白打了一個響亮的酒嗝，眼神中煥發出陌生的光彩：「真他媽的痛快！」

    青帝自然知道這種酒的酒勁大，兩瓶就可以放倒夢櫻，前一刻她還在口沫飛揚指點江山，下一刻她就突然倒下醉得不省人事。小白要是醉了那就麻煩了，要是她大醉不醒還好，若是半醉之下耍起酒瘋來，他可真不知道會發生什麼恐怖的事情。

    片刻之後只見小白精神依舊清醒，青帝懸起的心才稍稍放下。小白喝過酒之後反而安靜下來，臉色緋紅，眼神迷離，在明亮月色之下呈現出驚艷的美態。饒是青帝心中對她有幾分反感，此刻也難以拒絕眼前美感的誘惑。

    此刻青帝又是一陣錯覺：眼前的人並不是他所熟悉的小白，就好像前些日子陪伴他安靜守夜的女子也不是小白。

    那時候的他不是瘋狂的青帝，那時候的她也不是胡鬧的小白。

    是不是每個人都有不同的面具，哪一個面目才是貼近靈魂的本相？

    青帝發現，縱然跟小白胡鬧了這麼久，他從來不曾去瞭解過她。

    「小白，你是真的失憶了？」青帝放下酒壺，若有所思地望向小白。

    「我也不知道，與其說失憶，倒不如說我生來就沒有記憶吧。」小白的目光依舊沒有從滿月中挪去，神色一片怡然。

    「聽暗雲說，你是紫血一族的什麼三聖皇之一，你不想去弄明白這是怎麼一回事嗎？」

    「不想。我知道自己是小白就好，沒有必要去弄明白我不感興趣的事情。」

    「那你是怎麼知道你就是小白，而且，又是誰給你取了這麼一個奇怪的名字？」

    「這個名字很奇怪嗎？你以前的小狗不也叫小白？」小白望向青帝的眼神裡再度流露出那種玩味的笑意。

    「那不同的好吧，小狗取這樣的名字會顯得可愛，可你一個姑娘家叫這個名字就顯得古怪了。」

    「怎麼個古怪？」

    「……太平凡了，像你這樣的人，不應該取一個這麼平凡的名字。」

    「隨你怎麼說，反正我喜歡就行了。而且，平凡怎麼就不好了？對某些人來說，平凡可是一種奢侈。」

    「……小白你一直都這麼自我的嗎？只要自己認定了的事情，不管別人怎麼說都不會改變主意？」

    「一心要成為混蛋至尊的你不也一樣？」小白沒有回答，卻是反問了青帝一句。青帝驀地一怔，無話可說。小白這句話點醒了他：他們是同一類人。也或許正是這樣，他們才臭味相投，兩人一旦碰頭就常常上演令人哭笑不得的鬧劇。

    「給你的。」小白微微一笑，手心一揚，拋起一道細細的弧線。

    青帝伸手一接，只見那是一個木製的平安吊墜。

    「這是？」

    「我叫冰神教我做的，今天才剛做好。」

    「可是……為什麼你會給我這樣的東西？」

    「你從前的小狗如果病了，你會不會也格外對它好一點？你可是本姑娘的僕人，我還指望你幫我做很多事情呢。」

    青帝無奈一笑，指尖輕輕撫過吊墜傳來光滑的觸感，看得出這小玩意兒也做得很用心。

    「小白，你在八雲天界呆了多久時間？」

    「用你們這裡的時間來算，有二十年了吧。似乎是很長的一段時間，可是，有時候又覺得一眨眼就過去了。那裡永遠是那樣的風景，從來不會改變。沒有黑夜白天，沒有寒暑更替。坐在那裡一天也是這樣過，一個月也是那樣過。慢慢地，我也分不清一天和一個月那個更長。幾次睜眼閉眼就過了這二十年了。」

    「那裡不是有青龍陪著你麼，你應該不會感到寂寞吧？」

    「這二十年來它大部分時間都在沉睡，偶爾醒過來幾次。只不過它每次醒來的時間都很久，怕是也有一個月那樣。當它清醒著的時候它會一直陪我說話，它告訴我關於這個世界很多很多的東西。當它睡過去之後，我只能一個人玩，也等待著不知道多久之後它再次醒來。每次它醒過來我都會很開心，當它睡去之後我覺得很失落。」

    「像你這麼說的話，你一個人在八雲天界呆了至少十幾年的時間？」青帝瞪大一雙眼睛問道，很難想像一個人在那個地方呆上這麼長時間會是怎麼一種感覺。如果換了是他的話，只怕他早已瘋了。

    小白似有落寞地點點頭：「所以，我很羨慕你們有朋友相伴。像你所說的那種獨處的自由我並不喜歡，反而還有些害怕。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一直陪在你們身邊。」

    「……小白，為什麼你不離開那裡，那個像是牢籠的白雲天界。」

    「因為我自己無法離開。小青說，時機到了我的僕人自然會來帶我離開。」小白望著青帝欣慰地笑了起來：「謝謝你混蛋，謝謝你到白雲天界接我。要不然我現在就看不到這麼美妙的風景了。」

    這一刻，青帝心中除了深深的震撼之外，終於理解小白的性情為什麼會這麼古怪。

    她只是寂寞得太久了。

    因為經歷過刻骨銘心的寂寞，她才如此渴求相伴和歡樂。

    「小白……以後如果你還想找人陪伴喝酒的話，你可以找我。」

    「看心情吧。你不是還要陪綠野麼？你說過的，我跟她不一樣……她可以碰你的手，我卻不可以；你陪著她的時候，你就是屬於她的。雖然冰神也跟我解釋過，可我還是不明白……明明我是你的主人，怎麼一下子你就成了別人的了……」

    青帝驀然怔住，沉默地望著夜空，終究不知道該怎樣回答。

    「就這樣吧，我回去了。」小白打了一個酒嗝，眨了眨俏皮的美目一掃先前的黯然失落。

    青帝一聲不吭地目送小白一蹦一跳地在屋頂上遠去，只覺得那輕靈的背影就像夜裡一隻發光的蝴蝶。

    「或許吧，我們是同一類人……」

    對於小白，青帝忽然發現對她的感覺改變了不少，似乎陌生了很多，似乎又熟悉了很多。

    青帝抬起手向夜空探去。

    「我們都是要成為星辰般耀目的人，只可惜，我不知道還能陪你多久……」

    冰涼的手心只握住一片冷寂虛無。

    本書源自看書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