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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卷 第一百九十八章 琉鸞牌冰棍 文 / 君弄雪

    三天的時間一眨眼就過去,很快到了行刑的時候。

    參與公審的神仙一個不漏到齊,大殿兩側還多了四排嚴陣以待的侍衛。

    身穿盔甲,手持武器。只要她敢逃跑,他們絕對會在第一時間衝出來幹掉她。

    所有人都盡量往旁邊站,大殿中央空蕩蕩的,只有琉鸞一個人跪著。

    夕風坐在上方寶座上,不怒自威。

    「軒轅琉鸞一時衝動,害間死傷無數,罪不可赦。念其無心之失,知錯能改,判其毀去內丹,壓射也山下一千年。千年之內,不准踏出射月山一步,不准任何人探視。雷神,電神,行刑。」

    「尊帝君法旨。」

    看著年紀輕輕的電神和雷神聲如洪鐘,中氣十足,拿著法器站出來。

    琉鸞看看他們,又看看高高在上的男人,不由自主歎口氣。

    想當年,姮女慘死,她被今生最恨的人燭龍逼得跪在大殿上,等著五雷轟頂碎去內丹。多年之後,她又跪在大殿上等著行刑。只不過,這一回,她跪在了崑崙天宮的大殿上。而那個高高在上的審判者,變成了她一生一世的摯愛。

    都說風水輪流轉,這轉的也太他媽快了點。

    就在琉鸞胡思亂想之際,雷神電神已經舉起法器,站到她面前。

    電閃雷鳴,一道雷電劈頭蓋臉從她天靈蓋打下去。

    琉鸞渾身酥麻了一下,卻沒有痛苦的感覺。下意識摸摸腹部,還是熱熱的,暖暖的。內丹還在,一點事都沒有。

    雷神電神顯然也沒有料到會是這樣的結果,對望一眼,再次高舉法器連續劈了四五下,一下比一下重。

    琉鸞渾身酥了幾下,有種輕微觸電的感覺,卻沒什麼事。別說內丹,連皮肉傷都沒有受一點。

    眾仙面面相覷,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

    寶座上的重華帝君眼睛裡閃過一抹微笑,沉聲怒喝,「雷神、電神,究竟怎麼回事?」

    雷神、電神頭一回也是頭一次遇到這樣的狀況,嚇得忙跪倒在地。

    「啟稟帝君,小神以為是君後娘娘修行太深之故。」

    「君後娘娘既然關乎天下蒼生,恐怕有蒼天庇佑,小神實在傷不了她分毫。」

    夕風猛一拍扶手,勃然大怒站起身,「有蒼天庇佑又如何?她犯下重罪,理當受罰。退下,本君親自動手。」

    「是。」

    雷神和電神趕緊退到一邊去,其他神仙也不動聲色稍微移動了一下位置,盡量讓出最大的空間。

    夕風慢慢走到琉鸞面前,摸摸她的頭,「丫頭,保重。」

    琉鸞抬起頭,深深看著他,放佛要將他刻在心上。即使是輪迴轉世,也要深深記住。

    「你也是。」

    他默默頷首,緩緩抬起手,掌心裡凝起一團氤氳的紫氣。

    琉鸞閉上眼睛,視死如歸抬起脖子。

    「我等你。」夕風的手心狠狠從她天靈蓋打下去,紫氣立即傳遍全身,再慢慢迸發出來。像碎了的玻璃一樣,飄散在空氣裡。慢慢抬起手,從她身體裡抽出一團紅色的靈氣。手越抬越高,手下的紅光越來越盛,照得半間大殿都是紅色。

    琉鸞死死閉著眼睛,五臟六腑似乎著了火,整個人都燒了起來。越燒越厲害,彷彿隨時會爆開。鮮紅的血絲慢慢從嘴角流出來,越來越多。

    「琉鸞,放鬆,把內丹給我……」夕風的手搭在她肩膀上,輕輕拍了一下。

    琉鸞的五臟六腑揪成一團,全身經脈也緊緊糾纏在一起,整個人就像被鐵絲從裡到外勒住,然後丟進熊熊烈火焚燒。從裡到外,沒有一絲不痛的。聽了他的話,她慢慢把護體真氣散開,一點一點讓他抽出去。

    待真氣散乾淨,內丹終於不受控制地從她下腹往上移,從天靈蓋飄出去,幽幽浮在空中。流光溢彩,裡頭像翻滾的岩漿。仔細一看,和蓮華劍的構造幾乎一模一樣。只是更紅,也更艷,帶著炙熱的溫度。

    夕風攤開掌心握住內丹使勁一捏,鮮紅的物體立即化為碎片。像散落的鳳仙花瓣,在大殿裡飄蕩。

    琉鸞無法自制地噴出一口鮮血,倒在地上渾身抽搐。

    「琉鸞,你沒事吧。」瀟鈺於心不忍,趕緊蹲下去扶她。

    琉鸞嘴角不斷流出鮮血,抱著自己喃喃自語,「好痛啊,好冷啊……好冷啊……」

    瀟鈺輕輕拍拍她的背,源源不斷將真氣輸入她體內,「沒事的,沒事的……很快就不冷了。」

    琉鸞抖得更厲害,裸露在肌膚漸漸外面變成灰白的顏色,「好……冷……」連嘴唇也變成灰白,慢慢凝起一層薄冰。

    瀟鈺大驚失色,「重華你快看看,她怎麼了?」

    夕風冷冷瞥他一眼,「你有沒有腦子?她是火鳳,火系靈體,天生畏寒,沒了內丹當然會覺得冷。你一個勁給她輸水系真氣,是不是想凍死她?」

    「啊?」瀟鈺急急忙忙收手,可終究慢了一步。琉鸞身上已經結起厚厚一層冰,徹底變成了一塊寒冰。

    桃花看看夕風,「要不我給她療傷吧?判她打碎內丹,沒說不准她治傷啊。」

    夕風擺擺手,「打碎內丹素來都是五雷轟頂,豈有療傷一說。桃花,接下來的事情就交給你了。」

    桃花點點頭,昂首闊步走出去,「來人,帶君後娘娘去射月山。眾仙,隨本君一起觀刑吧。」

    四名侍衛站出來,抬起大殿中央的人形冰塊。

    一干神仙轉過身,依次跟在後頭。

    待大殿裡的人走得差不多,夕風猛然垂下頭,跌坐在地上。

    空虛和尚慢慢走到他身後,雙掌合攏,「阿彌陀佛,重華帝君,你當貧僧是瞎子麼?」

    夕風將五指插進頭髮,使勁搖搖頭,「沒想著能瞞過你們。」

    「因為你知道,即使我們看出來你在她身上動了手腳,也不會大庭廣眾掃你的顏面。」就憑琉鸞的修為,雷神電神怎麼可能動不了她?分明是他重華帝君故意做了手腳。

    「這點自信我還是有的。」他的一舉一動代表的是他們三個共同的威嚴,桃花和空虛就算心裡再不滿也不會在大庭廣眾之下說出來。

    「你為什麼要在她身上動手腳,讓雷神和電神難堪?」空虛和尚百思不得其解。

    夕風自嘲一笑,「我喜歡,我樂意,你管得著嗎?」

    空虛和尚無奈念了聲阿彌陀佛,「風哥,你這回真傷心了。」如果不是真的傷心,他怎麼會說出如此不負責任的話來?

    這一回琉鸞犯錯,硬生生把十幾萬年的偽裝全部褪掉了。

    夕風抬起頭,目光緩緩掃過空蕩蕩的崑崙大殿,「要是東嶽還在就好了。」

    他曾經在崑崙大殿的寶座上坐了十幾萬年,處置過的神仙成千上萬。也曾不捨,也曾不忍,也曾傷心。但從來,沒有如此厭惡過。

    厭惡自己的身份,厭惡自己的權利。

    如果他只是人間一個普普通通的男子,他可以自私一點,帶著琉鸞畏罪潛逃,跑到天涯海角去。也可以懦弱的躲得遠遠的,不要面對生離死別的時刻。可他是重華帝君,所以,他必須親自審判自己最心愛的女人,親自給她最重的懲罰,必須公平公正的給眾生一個交代。

    琉鸞命途舛,從來沒有安安穩穩的日子。而她這一生最痛苦的記憶,莫過於姮女的死,莫過於被燭龍以莫須有的罪名打碎內丹。可是,他不但親自判了她的罪,還親手打碎她的內丹。

    他知道她深明大義,不會因此怨他一絲一毫。可是,對心愛的女人如此殘忍,實在是太痛了。

    空虛在他身旁蹲下,拍拍他的肩,「琉鸞她不會怪你。」

    「我知道她不會,可我會怪我自己。和尚你不知道,琉鸞最怕被打碎內丹,那是她今生最痛苦的記憶。」

    「大概知道。」琉鸞曾經被燭龍打碎內丹逐出家門,一路被親人追殺,筋骨寸斷,容貌盡毀,自然很害怕又回到手無縛雞之力,任人宰割的時候。

    夕風痛苦地扯著自己的頭髮,「可是,我真的不知道判她什麼罪才好。」她犯下滔天大錯,受罰是必然。在所有重罰裡,只有打碎能讓她受到的傷害最小。

    空虛和尚歎口氣,「你任由瀟鈺用冰封著她,是為了減輕她的痛苦吧?」

    夕風垂頭喪氣,「什麼都瞞不過你。」

    空虛和尚苦笑,「你為她做的已經夠多了,她若真深明大義的話,一定不會怪你。」

    「和尚,想不想喝一杯?」

    空虛和尚道貌岸然的閉上眼,「阿彌陀佛,借酒澆愁愁更愁。你若真放不下,時常去看看吧,大不了貧僧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夕風搖搖頭,「何必讓彼此都難過呢?知道對方心裡念著自己就夠了。」

    「阿彌陀佛,感情這東西,比佛法還高深,和尚我實在是參不透。」

    「若是情情愛愛可以參悟,人世間就不會有那麼多癡男怨女了。」

    空虛和尚仰天長歎,「我師兄法號忘情,可十幾萬年都忘不了。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夕風慢慢從地上站起來身,「若真心愛上一個人,是一生一世的。」

    空虛和尚似懂非懂,「所以,你會愛她一生一世?」

    他閉上眼,沉重地點頭,「一百年,一一千年,一萬年,我會一直等下去,等她回到我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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