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 第一百九十三章 彌天大禍 文 / 君弄雪
琉鸞不知道自己在天牢裡呆了多久，可能是兩天，可能的五天，也可能是半個月。
自從俏皮兔離開之後，再也沒有人來過。整座天牢空蕩蕩的，說話還能聽見自己的回聲。除了打坐之外，她只能用睡覺來打發時間。
有時候眼睛一閉天黑了，再打坐一會又黑了。渾渾噩噩，不知道究竟過到哪天。
所幸打坐和睡覺都有利於傷口恢復，胳膊上的傷已經恢復了大半。癢癢的，只要不碰就不疼。
眼看著又是一天的黃昏日落，琉鸞無奈歎口氣，閉上眼睛繼續取天地之靈氣，集日月之精華，努力把靈氣轉化內丹。
大約過了四五分鐘的時間，一道凌厲的風忽然撲面而來。
她的第一感覺是有人偷襲，下意識一掌揮出去。睜開眼睛之後，才發現居然是蓮華劍。
凌厲忙收回一半法力，「蓮華，你怎麼來了？」
流光溢彩的神劍『啪』一聲砍斷鎖鏈飛到她面前。
琉鸞不明白她的意思，「你是要我出去？」
蓮華劍劍尖彎了一下，意思很明顯。
琉鸞緩緩握住劍柄，「為什麼要我出去？逃獄是罪加一等的。」
「什麼罪加一等？再加也加不到哪去。」西陵無垣忽然冒出來。
「就是，先保住自己的小命再說吧。」左丘半雪也冒出來了。
「你們兩怎麼進來的？」
漓玉笑嘻嘻憑空出現，「蓮華是東嶽帝君的親妹妹啊，宿伏就想說她會不會不受結界限制，所以就讓她帶我們來找你了。雖然宿伏猜錯了，蓮華也受限制，但她是神劍啊，直接就把結界衝破了帶我們進來。」
琉鸞恍然大悟，「遮星是不是？怪不得我一點都察覺不到你們的存在。」
「可不是我們長春gong的遮星嗎？小月月，跟重華帝君在一起，你的智商被拉高了。」軒轅寒星也現出身來，懶洋洋靠在鐵欄上。
琉鸞嘴角一抽，瞪大眼睛看著他。
軒轅寒星笑瞇瞇擺擺手，「嗨，小月月，好久不見，你好嗎？生活有困難嗎？」
琉鸞傻笑，走到他面前繞了一圈，「呵呵……拳打南山敬老院……」
軒轅寒星甩甩頭髮，「腳踢北海幼兒園。」
琉鸞一呆，「春眠不覺曉。」
「處處蚊子咬。」
「噴上殺蟲劑。」
「不知死多少。」軒轅寒星笑瞇瞇張開雙臂，「小月月，哥哥我如假包換，來吧，讓我安慰一下你幼小的心靈。」
琉鸞一把推開他，「後宮佳麗三千人。」
「鐵杵磨成繡花針。」
「在天願作比翼鳥。」
「大難臨頭各自飛。+」
琉鸞立即轉頭看向漓玉，「看見沒，你二師兄居然是這樣的人，你要喜歡他的話趁早斷了念想。」
軒轅寒星立即給她一記暴栗，「小月月你反了，剛見面你就損我。」
琉鸞了哼，「當時在聶陽城，不知道是誰耍酷板著一張臉，我使勁追也不理我。」
軒轅寒星趕緊賠笑，「誰讓你變成這副死樣子？打死我我也沒有想到你居然連容貌都變了。」
琉鸞白他一眼，「你見過幾個穿越的沒變的啊？你違反了穿越法知道麼？」
軒轅寒星從頭到腳打量了她半晌，「小月月，你也違法了。別人穿越，都是穿成絕世大美女，你怎麼越穿越醜呢？以前那副德行吧，至少可以參加港姐，可你現在這個德行……」他痛苦的別開臉，「我只能說，委屈重華帝君了。你問問他要多少嫁妝，只要我拿得出來。」
琉鸞差點吐血，「軒轅寒星你以為自己長得很帥啊？我好歹嫁出去了，你呢？你連半個女朋友也沒找到吧？你還是趕緊問問漓玉要多少聘禮，我借你一點把婚事辦了。」
漓玉臉一紅，「琉鸞，你胡說什麼呢？」
琉鸞斜睨著她，「你喜歡我四哥，你當我不知道？」
漓玉的臉一下子變成番茄，羞澀地低下頭，「別胡說八道。」
「行了行了，此地不宜久留，有話以後再說吧。」西陵無垣忙出聲。
左丘半雪也道，「是是，我們還是先走吧。」
「行，那你們走吧。」
西陵無垣哭笑不得，「你跟我們一起走，我們是來救你的。」
琉鸞摸不著頭腦，「為什麼要走？」
顧不得那麼多，左丘半雪一把抓住她的手腕，「走啦，路上再跟你解釋。」
琉鸞使勁掙開他的手，「我問心無愧為什麼要逃？逃了不就等於我心虛嗎？」
「哎呀，稍後跟你解釋，再不走你要死了。」
「是別人陷害我的，幹嘛要我死？就算我是疊紅，他們也要講道理啊。」
西陵無垣雙手搭在她肩上，認真地看著她，「琉鸞你相信我，不到萬不得已，我們不會走這一步。我長話短說，重華帝君確實也懷疑你是遭人陷害，特地用透塵鏡查過，但很可惜，確實是你的過錯。而且現在已經無辜枉死過八十萬生靈，無論再查出點什麼，你都是罪魁禍首，按律典是要判灰飛煙滅的。我們知道你是無意的，所以打算先救你出去，再慢慢說服一眾神仙。」
琉鸞的臉色一下子蒼白如紙，大張著嘴巴說不出話來。
真是她的過錯？她一時意氣用事燒死了八十多萬生靈？
八十多萬……堆在一起，白骨都成山了。
她退後幾步，心慌意亂地搖頭，「我不走，我走錯事了，不可以一走了之。天理昭昭，我不可以逃避責任，不可以讓風哥為難，讓風哥丟臉。」
左丘半雪使勁抓住她，「他不怕為難，他不怕丟臉，他只要你好好的。如果你是故意作惡，我們不會來救你，但你是無心的。」
軒轅寒星也趕緊幫著勸，「是啊月月，知錯能改善莫大焉。聽說你還是什麼七宿之一，身繫天下安危，不可以就這樣死。」
琉鸞搖搖頭，慢慢蹲下身體，「殺人償命欠債還錢，天經地義的。他們也有父母妻兒的，憑什麼要因為我一時衝動付出代價？我害死那麼多無辜，要償命的。」
西陵無垣也下去，「琉鸞，你覺得是殺了你償命還有意義，還是留著你的命救更多的人有意義？而且我從來沒有說過要為你開脫，你做錯事，確實要受罰，但不應該是灰飛煙滅這樣的重罰。你先跟我們走，等事情解決了再回來。」
「琉鸞，你瞭解我們的為人，昧著良心的事做不出來，我們來救你，自有救你的理由。」
兩人說得在情在理，琉鸞忍不住有些動搖了，「可是……逃獄……我不想再錯上加錯了。」
「這只是權宜之計而已。」
「如果你留下，重華帝君一定會護著你的。到時候，他一世英名豈不是毀於一旦嗎？跟我們走吧，愛他就不要讓他為難。」
「事情最終都是要解決的，只是變通一下，讓結局更加完美而已。」
你一言我一語，說得都非常有道理。琉鸞猶豫半晌，最終緩緩點頭。
西陵無垣大喜，「漓玉，遮星呢？」
漓玉笑瞇瞇攤開掌心，「在這呢。」
有遮星護著，一行人大搖大擺走出天牢。站崗的天兵面無表情，連眼睛都不眨一下，絲毫察覺不到有人出去。
偷偷摸摸出了崑崙天宮，漓玉把遮星交給琉鸞，讓她有多遠走多遠，先找個地方躲一躲。等事情解決之後，自然會找她回來。
都已經到了這個地步，琉鸞也無可奈何，一個人拿著遮星離開天宮。
有遮星在手，她也不怕被發現。但既然要避難，還是別到處亂跑，回孔雀族去找嬌嬌女是個不錯的選擇。一來嬌嬌女絕對不會出賣她，二來，孔雀族偏僻人少。
騰雲飛了四五個時辰，天漸漸暗下來，月光高高掛在空中，漫天星子星羅棋布。
琉鸞正飛得專注，背上的蓮華劍忽然輕輕顫動起來，發出一聲悲鳴。
「怎麼了？」她下意識握住劍柄。
蓮華劍顫得更厲害，悲鳴一聲接一聲。
琉鸞使勁握緊，「蓮華，怎麼了？」
蓮華撕心裂肺地長嘯一聲，猛然衝了出去。琉鸞猝不及防，也被她帶著飛出去。
「你帶我去哪啊？」
蓮華忽然轉個彎，直直往下界去。
「去人間？」
蓮華沒有任何反應，但下墜的速度卻越來越快。琉鸞也明白了她的意思，任由她帶著。
寒風呼呼吹著，刮得她的臉生疼。
過了兩個時辰，終於衝破雲層，隱隱約約可見人間的城池。月光昏暗，琉鸞並沒有察覺出任何不對的地方。直到降落在地上，她才徹底傻了眼。
這哪是人間的城池，簡直就是……人間地獄。
一眼望去，全是燒燬的斷壁殘垣。焦黑的木頭，焦黑的土，焦黑的磚瓦，全都被燒得不成樣子。
燒焦的屍體橫七豎八，一具接一具。有的縮成一團，有的抱著腦袋，有的甚至還抱著小孩，背著老人。每一具的臉骨都是猙獰的，可見死前承受了極大的煎熬和痛苦。
零零星星的人蹲在斷壁殘垣裡，邊哭邊把枯骨撿起來。
耳朵裡能聽到的，全是淒慘的哭聲。
蓮華劍又是一陣輕顫，發出陣陣悲鳴。
琉鸞閉了閉眼，淚水止不住地往下流。
這就是她一時衝動的後果，這就是她造的孽。
一個個鮮活的生命，因為她的一時衝動，付出了生命了代價。
「娘……娘……爹爹……小芸肚子餓……」四五歲的小孩渾身焦黑，抱著兩具枯骨放聲大哭。
「兒啊，你怎麼能丟下為娘先走呢？你這是不孝啊。」白髮蒼蒼的老嫗躺在路邊，歷經滄桑的臉上全是淚水。
「蒼天啊，我究竟造的什麼孽？為什麼要這樣對我……」懷孕七八個月的婦人徒手在斷壁殘垣裡使勁挖，哭得肝腸寸斷，「夫君，夫君，如果你有靈的話，讓我找到你的屍骨吧，我求求你了……」
琉鸞在一旁看得心酸，忍不住捂著臉嚎啕大哭，「為什麼死的不是我？為什麼死的不是我？」
淚流滿面的老嫗見狀，顫巍巍走過來扶著她，「姑娘，你還年輕，千萬別想不開。」
琉鸞慢慢癱坐在地上，使勁捶打著地面，「為什麼死的是他們不是我這個罪魁禍首，老天爺，你要有眼睛的話，來個天雷直接劈死我算了。」
「姑娘，別說這種話，我一家二十幾口，兒子，媳婦，孫子，老頭子都死了，可老太婆我還得活著，否則，誰來替他們埋骨？你還年輕呢，別想不開。」
琉鸞咬著唇，哭都哭不出來，「我該死，我才是該死的那一個。」
「你能活著就是運氣，看開點吧。」
琉鸞淚流滿面慘笑，「你說的對，我能活到現在已經是運氣，還有什麼臉面繼續逍遙法外？呵呵，灰飛煙滅原本就是我應得的報應。」
「姑娘……」
琉鸞擦擦眼淚，堅定地道，「婆婆你放心吧，我一定會給你一家二十幾口一個交代，一定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