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 第一百六十一章 對不起，我是疊紅 文 / 君弄雪
琉鸞緩緩回過頭，見雕樑畫棟的迴廊下站著個女子。
白衣白裙，發上別著一串銀白的珠花，不是姜虞是誰？
「你誰啊？怎麼進來的？」崑崙天宮的守衛算不上森嚴，但也不是可以自由出入的地方。忽然出現這麼個大活人，被點名的桃花首當其衝不高興了。
姜虞嘴角一撇，目不斜視走到夕風面前，「把你這身礙眼的衣裳脫了。」
夕風平靜地看著她，「為什麼？」
姜虞嘴角一扯，「你已經猜到了不是嗎？這麼傷感情的話，我不想親口說出來。」
夕風垂下眼瞼，「你還是說吧，我不想再猜了。」
姜虞緩緩攤開掌心，露出一朵粉色的蘭花，「當年那一朵已經不在了，這是我從搖山新摘來的。就長在當年那個位置，觀日峰崖下。」
夕風嘴角一扯，想笑又笑不出來，「別跟我開這種玩笑。」
姜虞伸手取下發上的珠花隨手一丟，把蘭花別上去，「當年是你給我別上去的，現在，反而要我自己動手了，是不是？」
「別開這種玩笑好嗎？」終於笑出來了，卻比哭還難看。
姜虞深深看進他眼底，「你自己心裡清楚。」
夕風低下頭避開她的視線，「姜虞，你想起什麼了？」
「原本都忘了，可是看到你之後，全都想起來了。」
「呵……再開這種玩笑我生氣了。」夕風嘴角一扯，不由自主後退幾步。
姜虞沉默了半晌，「你沒資格說這種話。」
「我……」他欲言又止，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姜虞又是一陣沉默，「我……不想來找你，可是……我忍不住想問你一句話。」
「你問吧。」
姜虞一字一頓，「你對得起我嗎？風哥。」
「那得看你是誰。」
姜虞怒極反笑，「你不相信我，你居然不相信我。好啊，到冥界找墨青寒，去長春gong看**池。或者，你再將我放回天地之極試試我能不能死而復生。」
夕風眨眨眼，沉默了良久，「姜虞，你還記不知道我第一次親你的時候，親的是哪裡？」
姜虞狠狠瞪著他，「是我主動親的你，為了堵上你這張臭嘴。」
夕風直接拉起她的胳膊撩起袖子，裡裡外外仔細翻找，「你手上的胎記呢？怎麼不見了？」
姜虞靜靜凝視著他，眼睛裡凝起了一層寒冰，「我手上沒有胎記，只有一處傷疤，而且在左手不在右手，帝君你找錯地方了。」
夕風還是不死心，「叮噹是誰？」
姜虞死死盯著他，「你們家的貓，東嶽帝君養的。全身雪白，只有四個爪子是黑子。小時候你和桃花淘氣，用毛筆給它畫了兩個黑眼圈。正好有只成了精的笨狐狸路過，以為它是變種狐狸，賴在你們家不肯走。後來生了一窩小雪白的狐狸，被瀟毓偷走了一隻，養大之後就是幽姬。」
「東嶽帝君年輕的時候喜歡過一個女人，你知道是誰嗎？」
「你們家隔壁的翠花，臉上有顆大痣，最後嫁到隔壁村去了，男人是個屠夫。後來你們開了靈智飛昇為神，她還來求東嶽送她個孩子，送子娘娘由此而來。」
「我們家誰一般做飯的？」
「墨青寒。」
「我第一次喝花酒在什麼地方？」
「名字我不記得了，我只記得是瀟毓帶你去的。惹上了魔族的疊紅公主不說，最後還因為沒錢，被人家給丟出來了。東嶽帝君本想教訓你一頓，結果被你一忽悠，他也莫名其妙去轉了一圈。」
瀟毓不自在地咳嗽一聲，「這麼丟臉的事你就別在我徒兒面前說了。」
夕風置若罔聞，繼續問，「桃花小時候學說話，說出來的第一句話是什麼？」
「他拉著你們家隔壁的春花手說，姑娘，你的手好白啊。春花說他調戲她，到你們家找洪荒大神做主，死活要定下婚事。正好那時候桃花還沒有取名字，你母神說，這孩子這麼一點就知道招蜂引蝶，乾脆叫桃花吧，聽著喜慶還吉利。你父神說，說的也是，我們家五個兒子呢，陽盛陰衰，有朵桃花能壓一壓。」
桃花的臉一下子變得慘綠，「都快二十萬年的事，求您別說了成嗎？」
姜虞冷冷看他一眼，「你三哥要我說的，我可沒興趣翻你的舊賬。」
夕風尷尬地咳嗽一聲，「姜虞，當年的事是我對不起你。」
姜虞上前一步，直勾勾看看他，「我記得你說過的，如有來世，一定要娶我，還算不算數？」
夕風下意識看向身後的琉鸞，「這……」她說的話自然是算數的，可是現在，他已經有了別人。
姜虞掰過他的身子讓他看著自己，「你不是一言九鼎嗎？當年在天地之極說的話，還算不算數？」
他一咬牙，「算。」
姜虞嘲諷地笑了一聲，「我可以原諒你，但是，我要履行當年的承諾，娶我。」
「……」夕風無言以對，不知道說什麼好。
姜虞慢慢勾起嘴角，淚水慢慢從眼角滑落，「你說過的，今生今世只有我一個。」目光落在琉鸞身上，「可是，你食言了。」
「……」夕風慚愧地垂下頭，還是無言以對。
眼淚一滴一滴落在地上，姜虞邊流淚邊笑，「風哥，當年的事，我恨過怨過，卻不是恨你怨你。我怨天命恨天命，卻從來沒有怨恨你一絲一毫。」
夕風深深歎口氣，「對不起，如果再給我一次選擇的機會，我還是會那樣做。」
「我知道天命不可違，我不會怪你。可是我真的不明白，為什麼區區三千年，你身邊已經有了別的女人？」
夕風回頭看一眼琉鸞，轉過臉看著姜虞，「姜虞，終究是我對不起你。從今以後，任你差遣。只要不違背天地良心，哪怕是豁出命去，也要竭盡所能讓你如願以償。」
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流，姜虞一邊擦一邊笑，「你忍心這麼對我？」
夕風搖搖頭，「不忍心，可是……我已經有琉鸞了。」
姜虞的哭聲漸大，「你說過你只愛我一個人的，你說過你要娶我的，怎麼可以食言呢？怎麼可以食言？」
「對不起。」
「對不起有什麼用？你不要我了，你不要我了。」
「容我說一句。」琉鸞冷靜地走到他們倆面前，抬起眼看著姜虞，「放心吧，我不會跟你搶，也不敢跟你搶。」
夕風一驚，「琉鸞？」
琉鸞微微一笑，「琉鸞一向有所為有所不為，搶別人的夫君，我做不出來。」當日敢放膽跟夕風在一起，是因為篤定寒月仙姬不會再回來了。可現在她回來了，她也沒必要死纏爛打。她做人光明磊落，這點胸襟還是有的。
夕風忙緊緊扣住她的腰，「過去的永遠都是過去，誰也回不了頭。」
「可以的，如果沒有我，你們兩可以回頭。」
夕風深深看著她，「對自己做過的事情負責，是一個男人最起碼的擔當。」自從和琉鸞有了夫妻之實，他就已經沒有回頭路了。無論愛不愛，無論以後是好是壞，他都會自己的行為負責。無關身份地位，對自己所作所為，一言一行負責，是作為一個男人最起碼的擔當。
如果言而無信，敢做不敢當，連為人都不配，更別提為神。
姜虞顫抖著，邊哭變笑，「那我呢？你不用對我負責嗎？你說過只愛我一個，說過要娶我的。」
「我說過只愛你一個，說過如果有來世，一定娶你。可是，我以為你灰飛煙滅了，我沒有想到真的有來世。我對不起你，你要怎麼樣懲罰我都認了。」他從來沒有想過違背誓言，可是，他真的以為她不會回來了。遇上琉鸞之後，在不知不覺中丟了自己的心。等他反應過來想抽身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
原本以為，他沒有辜負她們任何一個。結果，他還是負了姜虞，或者說，負了寒月。
這件事，是他今生最大的錯誤。但，他只想去彌補，不想去挽回。
琉鸞已經是他的人了，無論如何，他都要負責到底。
姜虞一巴掌打在他臉上，撕心裂肺地大叫，「我恨你。」
「對不起。」
姜虞抱著腦袋，慢慢蹲下身子，「你究竟有沒有愛過我？有沒有愛過？」
斬釘截鐵，沒有絲毫遲疑，「愛。」
姜虞泣不成聲，「現在呢？現在還愛不愛？」
「依然愛。」
「我們兩個，你究竟愛誰多一點？」
夕風下意識看看琉鸞，「一樣，你們兩在我心裡是一樣的。」即使姜虞沒有出現之前，他也不想背叛她，不想愛琉鸞愛得這麼深，可是，愛這種東西，從來都是身不由己。不知不覺中，琉鸞已經和寒月一樣重要了。
姜虞哭得撕心裂肺，肝腸寸斷，「一樣？一樣？是我在你心裡太輕，還是她在你心裡太重？」
夕風見她哭得如此痛不欲生，心裡同樣一陣一陣抽痛，「最初的時候，我只是覺得她像你，可是在不知不覺中，我越來越在意原本的她。喜歡看她笑，喜歡看她哭，喜歡看她撒嬌，喜歡看她大發脾氣，喜歡看笑彎了眼睛，喜歡看她淺淺的酒窩。」
「夠了。」姜虞受不了地大吼，「不要再說了，不要再說了。」
「對不起。」他蹲下身子，輕輕撫著她的背。
「你可以對她負責，為什麼不能對我負責？」
「因為她跟我有了夫妻之實。」
姜虞氣得吐出一口血，「我……我……」又吐出一口血，「我等了你這麼多年，難道……竟抵不上一夜嗎？」
「為自己的所作所為負責，是一個男人最起碼的擔當。」
「你……」姜虞猛然撲上前抱著他，狠狠咬住他的肩。
夕風就這樣任她咬著，「你還可以嫁個好男人，但琉鸞不可以。」
姜虞咬得更凶，使勁拍打著他的背。
「對不起，姜虞。」
姜虞慢慢鬆開嘴，牙齒上鮮血淋漓，「姜虞？對你來說，我只是姜虞了嗎？」
「今生，你已經是姜虞了。」
姜虞閉了閉眼，眼淚像流水一樣從眼角流出來，「我做夢也沒有想到，竟會輸給了疊紅。」
琉鸞一驚，心提到了嗓子眼。
疊紅，疊紅……姜虞知道她是疊紅？
她是怎麼知道的？誰告訴她的？天啊？夕風能接受這個事實嗎？
「疊紅？」夕風完全怔住了，「你說誰是疊紅？」
姜虞冷笑，「你覺得呢？帝君。」
夕風緩緩回過頭看著琉鸞，「你是誰？」
琉鸞不由自主縮縮肩膀，心虛地低下頭，「不好意思，我可能沒跟你說清楚，我貌似是疊紅公主轉世，呵呵……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