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 第一百五十九章 苦逼無處不在 文 / 君弄雪
每個人都有那麼一段刻骨銘心的初戀,不管是好是壞,都會記得生命中曾經出現過這麼一個人。即使經歷了滄海桑田,即使他的長相已經模糊成一個輪廓,依舊深深記得有那樣一個人存在過。
如今的西陵無垣意氣風發,不知有多少大家閨秀在背地裡愛慕著。只要他開口,連聖君家的小姐也會無條件倒貼。
可是,在他心裡,永永遠遠記著一個人。
不溫柔,不漂亮,不聰明。
一想起來心尖上酸酸的,像吃了梅子似的。
那個人,就是他曾經的未婚妻-冥月羅。
很多年前,冥月羅還是奶娃娃的時候,他已經是意氣風發的翩翩公子。若他早點娶妻生子,女兒的年紀有可能比她還大幾歲。
但是,洪荒眾人歲月漫漫,外貌和法力掛鉤,跟年紀關係不大。夫妻之間別說相差幾百歲,相差十幾萬歲的遍地都是。於是,在冥月羅剛剛出生的時候,就被當時還有點權威的聖君指給了他做正室夫人。
因為年紀差距太大,西陵無垣又一直以遊學為名,跟瀟毓住在蔚山修行,十年八年也不見得回來一次。在冥月羅的少女歲月裡,跟西陵無垣基本沒有碰過面。
直到一百多年前,左丘半雪下山奪位,西陵無垣通過考驗一起下山,他回聶陽城的日子才漸漸多起來。
左丘半雪剛剛繼位,根基不穩。師兄弟兩成天心懷不軌,籠絡人心,結交奇人,算計老臣,時間也不是特別寬裕。說是多,其實也不過一年一兩次而已。
有一回他回來的時候,天上電閃雷鳴,似乎是天劫的徵兆。
西陵無垣聽從父君的話,跑到南海邊一座深山去歷劫,以免暴露實力遭西陵驚鴻謀害。
結果,是他自己被天雷嚇怕了胡思亂想,根本就不是他的天劫。
正準備原路返回,忽然聽見有人叫救命。
西陵無垣正義感十足,立即拿著武器衝過去。遠遠的,就看見一條水桶粗的蟒蛇纏住一名少女,吐了她半個身子。
他認出少女就是自己的未婚妻,也是西陵驚鴻的表妹冥月羅,不敢明目張膽暴露自己的實力,只能和蛇精肉搏。
蛇精修為不淺,西陵無垣雖然贏了,卻被毒液噴瞎了雙眼。
那時候的冥月羅年輕,而且主修醫術,法力也就那麼回事。帶著一個重傷的人,根本沒有辦法飛行。於是,她把西陵無垣拖到附近山洞,每天採藥為他拔毒。
珍稀藥材都不容易採到,她每天磨得渾身是傷。西陵無垣很感動,竭盡所能幫她做些事情,比如,找食物。
孤男寡女單獨在一起,就算沒事也會有事,更何況他們兩本來就有婚約。
回到聶陽城之後,冥月羅三天兩頭找他,送藥,送飯,送點心,送手絹,能送的都送了。
西陵無垣也很享受這樣的感覺,吹簫給她聽,給她講外面的故事,和她一起到山上採藥。
雖然誰也沒有明說,但他們倆確確實實在談戀愛。
忽然有一天,冥月羅再也不找他了,彷彿消失了一樣。
他找到冥家去,被冥氏家族的大族長,也就是冥月羅的父親一頓冷嘲熱諷。壓根不當他是聖君家的五公子,羞辱完他還羞辱他過世的母親。
西陵無垣不怕被人羞辱,只不過他沒有想到,從那以後,冥月羅躲他如蛇蠍。就算見了面,也是冷嘲熱諷,嘴裡沒一句好話,十足是第二個姜虞。
他漸漸死了心,離開聶陽城全心全意輔佐左丘半雪。
很多年後,他和左丘一起回聶陽城探望父親。當年清純可人的冥月羅濃妝艷抹,妖媚得像隻狐狸精一樣,使勁往左丘半雪身上貼。
他乾脆將計就計,讓左丘半雪對冥月羅示好,引對方主動退了這門婚事。
西陵無垣對冥月羅,說不上刻骨銘心,說不上生死相許。可是,她畢竟,是他唯一愛過的女人。
不想則已,一想起來,心裡總像紮了根刺。
即使也不痛,也會癢癢的想撓上一把。
有的人啊,存在過就是存在過,再怎麼努力,也沒有辦法從心裡拔除。
「怎麼?傷心了?」
琉鸞的聲音乍然響起,打斷了他的思緒。
西陵無垣笑笑,挪出一個位置讓她,「不瞞你說,還真有那麼一點。」
琉鸞挨著他蹲下,「想跳湖自盡?」
「胡說八道。」
「那你來這裡幹什麼?」
西陵無垣深深歎口氣,「很多年前,月羅喜歡在這裡聽我吹簫。」
琉鸞抬頭看去,「果然是個花前月下的好地方。」湖面上荷花盛開,荷香陣陣。湖邊上種了半圈柳樹,樹影婆娑。若遇上有月光的時候,一定很美。
「物是人非了。」
「收起你的感歎,我只有一個問題問你。」
「什麼?」西陵無垣從身後取出『滄海月明』,拿在手裡把玩。
「為什麼冥月羅會說,怕你會更看不起她?你以前很看不起她嗎?」
「聽了那麼半天,你就聽到這一句啊?」
「我聽到的多了,但這一句一定是重點。」
西陵無垣盯著她看了半晌,「沒事吧你?當年明明是他爹看不起我。」
「冥月羅有沒有親口說看不起你?」
「有啊。」西陵無垣頓了頓,「不過,那是很久以後的事了。」
「如果你不介意的話,你們兩的事說來我聽聽。」這事……似乎有點不太對勁。
西陵無垣一陣沉默,狠狠將玉簫插進草坪裡,「月羅以前不是這樣的,很乾淨,很體貼。雖然死要面子,但對我很好……」
琉鸞認真地聽完事情的經過,提出了自己的疑問,「那麼,你和冥月羅並沒有見到面。憑他父親的一面之詞,你們就分手了?」
西陵無垣搖搖頭,「後來我遇到冥月羅,她說她不稀罕我,讓我別自作多情。對我好一點,只是因為可憐我沒用。我救她是應該的,最好別因此有非分之想,我這樣的廢物,永遠配不上冥家的千金小姐……」
「這話倒像是她說的。」記得那麼清楚,當時應該很受傷吧。
西陵無垣聳聳肩,「我西陵無垣做人問心無愧,向來不喜歡強人所難。既然她都這麼說了,我也沒必要再念著。」
琉鸞笑笑,「無垣,你有沒有想過,可能是她父親或姜虞對她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
「嗯?」西陵無垣側目,疑惑地看著她。
「冥月羅這個人我不是太瞭解,但我知道,她有些自卑,所以過分的自尊。因為內心很脆弱,受不了一點傷害,所以總是用惡毒的語言,囂張的態度來保護自己。就像一隻刺蝟,拒絕任何人靠近。這樣的人,你只要傷害她一次,她就會一輩子不敢靠近。」
「這跟我有什麼關係?」
琉鸞皺眉,「我總覺得……冥月羅被你傷害過。」
西陵無垣斬釘截鐵反駁,「不可能。」
「你別激動,我不是說你本人傷害了她。而是說,別人借助你傷害過她,而她以為是你本人傷害了她。」
「啊?」西陵無垣聽糊塗了。
「既然他父親能背著她羞辱你,為什麼不能背著你跟冥月羅說你上門去羞辱她?」
西陵無垣頓時恍然大悟,「怪不得她說她怕我更看不起她,原來……她以為我看不起她。」
琉鸞緩緩頷首,「我說了,冥月羅內心很脆弱,最怕別人看不起。她付出真心對你,如果你欺騙她,看不起她的話,她會像只刺蝟一樣,拒絕你靠近。」
西陵無垣抬起手使勁拍拍琉鸞的胳膊,「原來是這樣,原來是這樣。」
「我也不確定,只是覺得以冥月羅對你的深情,不至於無緣無故恨你。」
「放下月羅,對我來說並不困難。但我沒有想到,這麼多年來,她對我的心竟然從來沒有變過。」
琉鸞苦笑,「你知道嗎?我們第一次見面,我就覺得冥月羅喜歡你。她看我的眼神,說話的語氣,絕對**裸的嫉妒。後來在仙劍大會上,她不顧一切救了我們。事後我跟蹤她到後山,聽見她和姜虞說,她冥月羅這一生,只鍾情於你。她對你的心,從來沒有變過。」
西陵無垣一陣沉默,「當年我應該問清楚的。」
「這不是你的錯,冥月羅那個態度,你就算想問也問不清楚。」那時候的她以為自己受了傷,絕對會豎起身上的刺,堅決抵制『罪魁禍首』靠近。
「想不到天下人都看不起我西陵無垣,月羅卻一直記掛著我。」西陵無垣用衣袖擦擦眼角,「說實話,我挺感動的。」
琉鸞笑著推他一把,「怎麼?還流眼淚了?要不要這麼煽情啊?」
西陵無垣低低一笑,「月羅的日子並不好過。」
「聽出來了。」
「她雖是正室所出,但並不受寵,對冥家來說,可有可無吧。」
「嗯,我知道。」
「姜虞對她不錯,但那個脾氣……」
琉鸞白眼一翻,「呵,呆在姜虞身邊可不容易。」
西陵無垣點點頭,「呆在姜虞身邊確實不容易,但呆在冥家更難。月羅說過,這個世上,姜虞對她最好,所以,她要聽姜虞的話。」
琉鸞垂下眼瞼,深深吐出一口氣,「她渴望有人關懷,所以對姜虞言聽計從。」從冥月羅的所作所為可以看出,她心地不錯。三番五次幫著姜虞為非作歹,十有**是害怕被拋棄。
「她說過,她不想一個人呆在。」
「又是一個可憐的女子。」害怕被拋棄的人,背後一定有一段辛酸往事。
冥月羅又敏感又脆弱,為了能得到姜虞的一點點關懷,什麼事都敢做。她的過去,一定很淒慘。
西陵無垣怔怔看著湖面,「我隱隱約約聽說……冥月羅的娘是被她爹害死的。」
「正常。」在豪門世家裡,什麼事都正常。她娘親姮女,不是也被燭龍害死的嗎?
「月羅母親早死,沒有兄弟姐妹。西陵驚鴻雖一直大權在握,但不大管她。直到姜虞學有所成,她的日子才慢慢好過。不過到現在為止,她都不被允許修習冥氏的法典。」
琉鸞掏掏耳朵,「這麼悲慘的故事,好像在我身上也發生過。」
「可你比她幸運多了。」
「是啊,我比她幸運多了。」琉鸞抬起手搭在他肩上,「無論你還愛不愛她,都給她一個交代。」
西陵無垣閉上眼睛,頷首,「會的,一定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