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 第八十一章 殺人不是能耐 文 / 君弄雪
軒轅蒼瀾又是一陣沉默,「過去的事,不提也罷了。你這次來緋月城,是為了仙劍大會嗎?」看來,她是念著舊情的。一直以來,都是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是啊,我想報名參加。」
宿伏忙舉起手,「我也要參加,我也要參加。」
琉鸞緩緩轉過頭看著他,「你也要參加?」這個看似書生的玩意藉故跟她搭訕,還藉故跟著,究竟想幹什麼?
「是的。」
「沒有問題,只是不知道這位公子尊姓大名,何方人士?何門何派?師承何人?」
書生彎腰行了個大禮,不卑不亢道,「學生宿伏,北陸北溟聖君治下滄州人士。今年三百歲出點頭,師承薛聖人門下。」
軒轅蒼瀾皺眉,「薛聖人?」
琉鸞抿嘴一笑,「學問很大的那位薛聖人。」薛聖人只是普普通通的一個讀書人,因遠古時期發明了書籍被尊為聖人。他自稱薛聖人門下,也就是說,他只是個讀書人而已。
軒轅蒼瀾頓時有些尷尬,「抱歉,我一時沒有想起來。」
「公子不必客氣,請問在下是否能參加仙劍大會呢?」
「這……」軒轅蒼瀾有些為難,「仙劍大會需要推薦。」他原本想看在琉鸞的份上讓他參加,可是,他只是一介讀書人。即使不考慮秩序問題,也得考慮他的實力。
琉鸞彈彈手指,變出一疊金光閃閃的推薦信,「重華帝君,寂陽帝君,廣慧佛祖,瀟毓靈君,北溟聖君,南海水君,長春gong青夜真人,白石真人,紫霞真人,你要誰寫的推薦函?隨便挑兩張。若是旁人有意見,要誰推薦請直接通知我。」
仙劍大會歷來需要德高望重的前輩推薦,所以她和西陵無垣當初才想到長春gong去混個系出名門。
大概都知道她想參加仙劍大會,半年前就開始有人往崑崙天宮送推薦函。最後夕風不放心,又親自寫了一封。於是,她一個人有十多封。
軒轅蒼瀾的手狠狠抖了一下,「你不是說要低調嗎?北溟聖君的吧?」
琉鸞抽了其中兩張遞給他,「那好,北溟聖君推薦宿伏,紫霞真人推薦我。」
「是。」軒轅蒼瀾再次深深感受到自己和她之間的差距,說話又不由自主恭敬起來。
「麻煩你幫我們兩處理妥當。」琉鸞頓了頓,「我的名字要改一改,軒轅寒月,師承不詳。」
「是。」
「先送我回聖君府,其他以後再說。」
「是。」
緋月城是東陸的都城,而燭龍聖君府相當於王宮。雖然很低調的叫做府邸,規模卻不比其他幾位聖君的宮殿差。其華美程度,遠遠超過普通的府邸千百倍。
依山而建,規模宏大。僅僅是正門,就有四處,完全是一座城中城。
琉鸞從前經常進出,可惜每次不是縮頭縮腦,就是故意變成鳳儀的模樣。
如今有了軒轅蒼瀾帶路,她可以昂首挺胸,堂堂的走進去。
平時狗仗人勢的侍衛們低著頭,大氣都不敢坑一聲。
穿過一道又一道門,終於進了內院。
軒轅蒼瀾親自將他們帶到一處精緻院落,「這裡是春花秋月院,原本是為姜虞姑娘所安排的。」
「九哥啊……」琉鸞有些無奈,「你啊,還是太老實。換了別人,恐怕要生氣了。」他一如既往的不會交際應酬,直來直去。
「這……」
琉鸞擺擺手,「算了,我自然是不會計較的。」只是,讓姜虞住這裡也太抬舉她了。不過也好,搶了她的院子,讓她自個生悶氣去吧。
「姑娘不滿意嗎?要不要另換一處。」
「不用,隔壁住的都是誰啊?」
「左丘氏、姬氏、南海水族。」
春夏秋冬四院,是客房中最拔尖的。既然這裡給西陵氏住,旁邊住的也應該是他們才對。
「都到了嗎?」左丘半雪出發前派傳聲信鴿和她約過時間的,應該也是這幾天到。
「北溟聖君還未到府邸,不過已經進城了。其他幾位,暫無消息。」
琉鸞逕自走進去,揮揮手合上院門,「去忙吧。」
「是。」軒轅蒼瀾恭恭敬敬行了禮,轉身離去。
宿伏使勁敲門,「姑娘,姑娘你開門啊。這麼大座院子,你一個人也住不完,分給小生一間吧。」
「進來。」琉鸞打開門,一把揪住他的衣襟將他拽進屋內,袖子一揮關上門,順便布下一道簡單的結界。
「姑娘,男女授受不親啊,姑娘……」
「走。」琉鸞拖著他直接進入主屋。
「姑娘,你想幹什麼?學生還沒有成過親呢。」
琉鸞順手關上門,靠在門板上盯著他,「說吧,你跟我搭訕到底想幹什麼?」
宿伏尷尬笑道。「姑娘恕罪,學生只是想進城而已。」
「那麼多人不找,為什麼偏偏找我呢?」從一開始,她就覺得這個書生怪怪的。
他身上雖然有人的儒,卻一點也不寒酸,似乎是個見過世面的。
這樣一個人,千方百計跟她套近乎,她實在好奇得很。
「姑娘身上穿的,是天蠶族王后大婚才能穿的天蠶絲。頭上戴的,是水族公主才能佩戴的八寶芙蓉冠。背上那把劍,是血煉之物。而且,有劍魂附身。」
此人果然不簡單,眼睛毒得很。
「那麼,這能說明什麼?」
宿伏狼狽地從地上爬起來,拍拍灰塵,「這說明,軒轅氏一定要給姑娘面子。」
「這跟你有什麼關係?」
「只要姑娘開口,就算學生沒有帖子,他們也要奉若上賓。」宿伏微微一笑,「事實證明,學生沒有猜錯。」
琉鸞眨眨眼,好整以暇盯著他,「宿伏,你很聰明,那麼,猜猜我是誰。」
宿伏眸光閃了閃,「軒轅氏,琉鸞。」
琉鸞扯出一抹輕笑,「何以見得。」
「普天之下,只有軒轅氏琉鸞不敢在緋月城露出真容。普天之下,稱軒轅九為九哥,又曾經在聖君府破破爛爛院子裡住過的,也只有軒轅琉鸞。」
琉鸞緩緩拍手,「聰明,真是聰明。」
「這樣的回答,軒轅姑娘你滿意嗎?」
「滿意,滿意得很吶。」
宿伏拱手彎腰,「既然如此,學生不奉陪了。」
琉鸞意味不明笑笑,「先生這麼快過河拆橋?」
「不,學生要回房苦讀,希望先聖顯靈,能指點學生一二。」
琉鸞側身讓出道,還替他打開門,「既然如此,先生自便了。」
「客氣,客氣。」宿伏再次拱手行禮,轉身離去。
琉鸞盯著他的背影看了好一會,從胸口衣襟裡把俏皮兔揪出來,「流氓兔,你看這個書生什麼來頭?」
「看不出來。」
琉鸞把她往地上一丟,「你不是號稱上古神兔嗎?怎麼連書生什麼來頭都看不出來?」
俏皮兔歪著小腦袋思考半晌,「好像是個普通人,而且是真的手無縛雞之力那種。」
「就是因為這樣才顯得奇怪。」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落魄書生,怎麼可能知道那麼多?怎麼可能會想到報名參加仙劍大會?
離開崑崙天宮之前,夕風反覆叮囑,一定要留心仙劍大會上發生的一切。
她不太懂為什麼,卻也記得無字天書上那行字-始於劍仙。
所以這個古古怪怪的書生來搭訕時,她順水推舟賣了個人情給他。如今看來,他真的有問題,而且很有問題。
「管他做什麼?順其自然唄?」俏皮兔跳上柔軟的床榻,躺在枕頭上呼呼大睡。
琉鸞白她一眼,從懷裡拿出一隻粉色的紙鶴放在手心,「小紙鶴,去找左丘半雪和西陵無垣,找到了帶過來。」
紙鶴揮動了幾下翅膀,點點頭飛出去。
琉鸞伸伸懶腰坐下,拿起茶壺倒杯水放到唇邊,「俏皮兔,你說仙劍大會上到底會發生什麼事?」
俏皮兔使勁拉起被角蓋住自己,「我睡著了。」
「睡著了你還說話?」
「夢話。」
琉鸞眼睛一瞇,用法力掀起整條被子摀住她嬌小的身子,「那繼續睡吧,最好一覺不醒。」
「啊……」俏皮兔慘叫著跳起來,在被子底下竄來竄去,「好痛啊。」
琉鸞聳聳肩,「我只是幫你蓋被子而已,長得嬌小是你自己的問題。」
「你虐待動物……」
琉鸞很涼薄的說,「你分明是廢物,不是動物。」
「啊……」俏皮兔再次尖叫。
琉鸞得意地奸笑幾聲,正準備繼續落井下石,忽然胸口一陣刺痛。
「怎麼了?」俏皮兔好不容易從被子裡鑽出來,卻看到她的臉色發白。
琉鸞掐指一算,「我的紙鶴出事了。」
俏皮兔的嗓音頓時提高了八度,「誰那麼缺德啊?」洪荒眾仙都喜歡用各式各樣的東西傳信,千百年以來彼此之間培養出一種默契。只要不是涉及到自身,不能輕易碰別人的信使。
半路攔殺信鴿之類的,就等於無緣無故攔截私信,相當不道德。
琉鸞眼睛裡閃過一抹殺意,「軒轅鳳儀。」
「冷靜點。」琉鸞對鳳儀恨,沒有誰比俏皮兔更清楚。她若是當場出去把鳳儀打個魂飛魄散,她也不會覺得意外。
琉鸞緩緩抬起手握住劍柄,「我冷靜,冷靜……」
蓮華劍似乎感受到她的殺意,輕輕顫動,發出一陣陣低鳴。
「我冷靜,冷靜……」
裹劍的白布刷一聲四分五裂,蓮華劍波光瀲灩捏在她手心,逼得日光都失了色。
「主人。」俏皮兔嚇得冷汗直流,撲上去抱住她的腿,「不要。」
「滾來。」琉鸞一腳把俏皮兔踢飛,提著劍緩緩走出去。
「姑娘這是去哪?」隔壁的門『嘎』一聲打開,宿伏書生拿著一卷書站在門口。
琉鸞沒有理會他,繼續往前走。
宿伏打個哈欠,自言自語,「殺人不算能耐,殺了人還能受人尊敬才是能耐。」
琉鸞腳步一頓,硬生生停下。
宿伏搖搖頭,繼續自言自語,「所以,姜虞可以是姜虞仙子,而琉鸞只能是罪人。」
琉鸞緩緩轉身,目不轉睛盯著他。
宿伏露出一抹雲淡風輕的笑容,「即使做不到姜虞那般虛偽,也要名正言順。仙劍大會上,隨便用點手段假裝被逼無奈,堂堂正正打碎她的內丹也沒人敢說你不是。」
這個人不但眼光毒,心思也毒得很。
宿伏雙手扒在門框上,抬起頭看著天空,「既然燭龍聖君喜歡師出有名,難道不可以以牙還牙嗎?」
『啪』一聲合上門,「縱使是殺母之仇,留她一條賤命有何妨?最痛苦的不是一了百了,是生不如死。哎,多讀點書總是有好處的,聖人的話,肯定有一定道理。」
琉鸞在原地愣了好一會,眼睛裡的殺氣漸漸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