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 第六十一章 佛度有緣人 文 / 君弄雪
一陣不要命的狂奔,四個鬼差已經被遠遠甩在身後。可是,琉鸞發現了一個很嚴重的問題-沒路了。
陰森森的長河像一條毒蛇,齜牙咧嘴擋在面前。
十來丈寬的河面上怨氣縈繞,河水裡枯骨成堆,一雙雙只剩下白骨的手從水底伸出來,張牙舞爪舞動著。
琉鸞看著陰森森的河面,一步一步後退,「這就是弱水河嗎?」
波羅雞小手緊緊揪著她的裙擺,「傳說弱水河裡都是不願轉世的冤魂和不得轉世的孤魂野鬼,你看這麼深的怨氣,應該是。」
「那怎麼辦?」身後有追兵,前面有弱水河,到底是繼續往前還是回頭?
「我也不知道。」回頭是不可能了,但河上連座橋都沒有,河裡又那麼多冤鬼,想過去也不容易。
就在兩人躊躇之際,河面上忽然多了一隻小船。白衣的和尚站在船頭,緩緩劃過來,「藥醫不死病,佛度有緣人,姑娘,要不要貧僧渡你一程?」
小船彷彿會瞬移,片刻功夫就來到岸邊。
琉鸞雙掌合攏,虔誠無比的念了聲『阿彌陀佛』,「大師慈悲為懷普度眾生,您覺得晚輩需要您的度化嗎?」冥界對她來說是完全陌生的地方,還是客氣一點好。
和尚也念了聲,阿彌陀佛,微微一笑,「佛門無不可度化之人,姑娘要是願意過去貧僧自然渡你。若是姑娘不願過去,回頭便是陽間路。」
「大師對每一個人都這樣說嗎?」
「姑娘能平安無事來到這裡,自然也是修行之人。應該知道順應天道,不可強求。」
琉鸞隱隱覺得這位大師不簡單,說話也更加客氣了。
「晚輩雖然學藝不精,也懂得生死輪迴不可逆的道理。只是晚輩陰差陽錯進了輪迴盤,來到這裡實在非我所願。」
「阿彌陀佛,既然如此,回頭吧。」
琉鸞苦笑,「實不相瞞,我等是被鬼差追趕至此的。而且,就算想回頭也走投無路啊。」
和尚伸手一指,「回過頭去是陰陽路,陰陽路盡頭是輪迴隧道。只要穿過輪迴隧道,就能回到你的來處。」
波羅雞無奈了,「大師,輪迴隧道進來容易出去難,一個不小心,可就要重新投胎了。」都知道從輪迴隧道能出去,可問題是他們出不去。
「阿彌陀佛,貧僧只能渡有緣人,至於怎麼出去是你們自己的事。」
琉鸞抬起頭,虔誠地行禮,「晚輩無知,還請大師賜教,究竟要怎麼樣才能離開冥界?」抬起頭來,正好瞄到河對岸的鬼魂。
其中一個青衣白裙,端莊嫻靜,是……姮女。
「施主……」
「大師。」琉鸞打斷他話,急急忙忙跳上船,「麻煩你渡我過去。」
「喂,你幹什麼?」波羅雞也只能跟著上去。
琉鸞伸出手指著姮女,「大師,到那裡去。」
和尚無奈搖搖頭,「阿彌陀佛,世人癡迷,世人癡迷。」
「大師,求你了。」她確實沒打算現在就進入冥界,但既然看到姮女就不可能立即轉身離開。
和尚搖起槳,「過了弱水河,可就是冥界了。」
「我知道,多謝大師渡我。」
「弱水三千,由眾生愛恨嗔癡幻化而來,人世間的悲苦盡在其中。弱水劇毒無比,一旦沾上,法力再高的神仙也會神形俱滅。普通人鬼若是沾上,將會迷失心智,和他們一起墮入無邊地獄,用旁人的鮮血來清洗自己的怨念。」
腳底下的船緩緩離岸,劃破猩紅的河水。紅黑相間的怨氣從河裡飄起來,在半空中縈繞不散。
「弱水河大概是天地間怨念最重的地方,嘔……」腥味伴隨著惡臭撲鼻而來,琉鸞胃裡一陣翻騰,忍不住乾嘔。
和尚悠悠笑道,「這是腐爛的味道。」
琉鸞又是一陣乾嘔,擦擦嘴靠在船沿上,「是人心腐爛的味道。」
「姑娘怎麼知道?」
「若不是人心腐爛,弱水河上怎麼會有那麼深怨氣?河裡怎麼會那麼多白骨?」
「阿彌陀佛,看來姑娘道行不淺啊。」
琉鸞苦笑,「大師過獎,其實,是因為我自己也深受其害。」弱水河裡的怨氣,由冤魂而生。既然有冤,就有讓他們的冤的人。他們不一定無辜,但造成他們冤屈的,一定不無辜。
若不是有夕風相助,她大概也會和這些冤魂一樣。生生世世不投胎,不輪迴,癡癡守在這裡等待燭龍那一家子。伸著一雙手,只要軒轅氏的魂魄從這裡過去,立馬用力一扯,拉著他們一起在弱水河裡永不超生。即使是等千年萬年,等到肌膚變成白骨,也要執著的等下去。
「阿彌陀佛,看來姑娘執念頗深。」
「大師,人生在世誰不執著誰不癡念?」
「姑娘的修行一定很高,若能放下執念,將來必能造福蒼生。」
「大師過獎了。」
搖搖擺擺,小船終於靠在了岸邊。河岸上長滿了鮮紅的蓮花,有花沒有葉,一朵接一朵,鮮艷如血。
離河岸大概五十米的地方,有一道高大的城牆。城門大開,各式各樣的鬼魂飄來飄去進進出出,還有四個鬼差守門。
「已經是冥界了,你要多加小心。」
「多謝大師。」
「阿彌陀佛,藥醫不死病,佛度有緣人……」和尚重新搖起小船,不一會功夫就消失在弱水河面上。
「喂,你發什麼瘋,前面可就是冥界了。」波羅雞完全不知道她過來幹什麼,有些不知所措。
「跟我走。」琉鸞懶得跟她廢話,隱了身向姮女走去。
剛走了兩步,鑲在城門上方的銅鏡忽然發出一道白光照在她身上。
隱身術瞬間失效,琉鸞和波羅雞都無可避免的暴露了出來。
緊接著,威嚴冷酷的聲音從城門裡穿出,「擅闖冥界擾亂陰陽罪不可恕,來人,拿下。」
話音一落,無數鬼差從四面八方湧過來。青面獠牙的,斷手斷腳的,只剩白骨的,各式各樣的鬼差片刻站滿了整個河岸。
波羅雞嚇得瑟瑟發抖,「怎麼辦怎麼辦?」
琉鸞相當鄙視他,大大方方對著城門方向一拜,「小女子崑崙天宮重華帝君座下弟子琉鸞,這位是看守輪迴盤的上古神雞波羅雞,陰差陽錯來到冥府實在是意外,請各位網開一面。」看這情形,跑是跑不掉了,只能搬出最大的靠山重華帝君。
重華帝君既然是上古大神,面子應該不小,希望有用。
「封了冥界可是重華帝君自己的主意,規矩也是重華帝君自己立下的。你身為她的弟子明知故犯,本君豈能饒你?」
琉鸞嘴角一抽,「慢著冥君,我們真是無意的,請你網開一面。」
冥君的聲音越發冷酷,「這是重華自己立下的規矩,你要怨就去怨他吧。」
「冥君……」
「來人,抓住他們兩,丟進煉獄煉到灰飛煙滅。」
冥君一聲令下,鬼差們立刻一擁而上。
琉鸞用法力把一群鬼差彈出幾米遠,氣急敗壞,「墨青寒,就算你不看夕風的面子,也要看桃花的面子吧。你們一起在宇宙混沌中出生,就像手足同胞一樣。我身為他們的晚輩,也是你的子侄輩,你真忍心對我下毒手?」
冥君墨青寒陰鷙地大笑,「原來你跟寂陽帝君也關係不淺,好,很好……他們把本君封在這個陰森森的鬼地方,本君就把你也封在這裡。有本君一天,就要你陪本君一天。」
琉鸞恍然大悟。
原來,冥君墨青寒跟他們有仇,而且還是深仇大恨。這回,她真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你……你想什麼?」
「抓住她,要活的。」
「是。」
所有鬼差再次一擁而上,琉鸞趕緊施法彈開一波。後面的鬼差立即撲了上來,張牙舞爪。
「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啊。」波羅雞的體型瞬間長大了幾十倍,變得像成年人那麼高。
「我知道,可沒辦法啊。你是護盤神雞,快想想辦法。」
「我能有什麼辦法?」波羅雞張著一雙翅膀,和琉鸞一起擋住鬼差。
「等等……」琉鸞用法術把一波骷髏打成碎骨頭,忙從腰間取出一片碧綠的葉子。
「這是什麼?」
「一葉障目。」
十根手指頭慢慢舒展開,從手心釋放出五片碧綠碧綠的葉子。葉子緩緩散落在空中,琉鸞和波羅雞的身影竟憑空消失不見了。
鬼差們一時面面相覷,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墨青寒冷哼一聲,「彫蟲小技也敢賣弄,重華帝君只教了你這些嗎?陰陽鏡,開。」
城門上方的鏡子刷一聲打開,白光準確無誤地照在他們身上。
「媽呀,沒效啊。」琉鸞尖叫一聲收起葉子,順手打翻一群鬼差。
「那怎麼辦?」
琉鸞踮著腳看了一眼遠處的姮女,「我要去救那個魂魄,救了之後立即離開這裡。」那面鏡子既然叫陰陽鏡,應該是有識別活人和魂魄的功能。他們繼續呆在這裡,什麼法術都不管用,還是先離開再做打算。
「你就為了她啊?」
「廢話,當然就為了她。」一腳踢飛兩隻骷髏。
「我都不知道怎麼說你了。」
鬼差們再次前仆後繼的衝上來,一波比一波多。破碎的骷髏在地上抖了一圈,搖搖擺擺又站起來了。
「糟糕,這些東西殺不死啊。」
波羅雞揮著兩扇大翅膀,「但凡殺不死的東西都只能用火燒。」
「火?」
「是的,用火燒。」
「不管了,拚一拚吧。」
琉鸞凝起一道結界護住身體,身子緩緩升到半空中。渾身上下紅光閃閃,彷彿著了火一般。
「哼,本君倒要看看你的能耐。」一道青煙從遠處飄出來,在她不遠處化作一個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