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 第九十九章 簾卷 西風人消瘦 文 / 舊日日

    步履沉重的跟在千介的身後，嬤嬤的雙手緊張交握在一起。無數的念頭霎時間湧現在她的腦海裡，甚至嬤嬤已經悄悄的開始運功，做好了將千介的性命結束於此的準備。

    她可以什麼也不顧，但是絕對不能讓洛水賦的復仇大計落空。因為，那也是她全部的希望啊。

    安靜垂下的粉色珠簾遮擋了一半的視線，從側立的角度看不到床榻。而千介的手依然做著掀開簾子的動作，嬤嬤不安的可以聽到自己撲通撲通的心跳聲。

    這一刻，好像時間變得極其緩慢。短暫的幾步距離卻讓嬤嬤覺得像是走在鋪滿了利刃的刀山之上。若不是定力使然，嬤嬤此刻恐怕早就已經渾身冷汗了吧。

    「叮叮咚咚。」

    珠簾相互碰撞的聲音更像是地獄裡的催魂曲，一下一下撞擊著人的感官神經。

    越是接近床鋪，嬤嬤的內力就越是蓄勢待發。只要一看到空著的床鋪，她就會拼了命的將千介斬殺於此。

    「洛姑娘的臉色，好像好了許多。」

    也許是太過於緊張嬤嬤竟沒有察覺到千介是何時已經到了床邊，聽到他的聲音嬤嬤還以為是自己的錯覺。

    快速的瞄了一眼床鋪，當人形的隆起出現在眼前的時候，嬤嬤始終緊緊繃著的情緒才一下子鬆懈了下來。

    還好，水賦丫頭及時趕到。

    「千介大人，我家姑娘這毒究竟什麼時候可以解？就這樣一直昏迷不醒，那可該如何是好。」

    「根據我的瞭解，中毒之人會在三日以後清醒。這毒種在男人身上的症狀我倒是知曉，但是在女人身上……那可是聞所未聞，所以會出現些什麼，我也不好太早下結論。」

    「哎，命苦的水賦。」

    嬤嬤我見猶憐的歎息了一聲，抬起寬闊的衣袖做出一副擦拭眼淚的摸樣。微微顫動的身子，憂傷而低沉的歎息聲，倒是讓千介忽然就開始迷茫了起來。

    自己一直堅持的，究竟是真的，還是只是太敏感所以產生的錯覺？

    「千介大人，我家姑娘今日的臉色倒是比平時紅潤了不少。大人若是有其他的事情要忙，便不用終日守著。水賦丫頭，就由老身來照看吧。」

    嬤嬤慈眉善目的表情讓千介看不出什麼異樣來，他精緻的唇角緩緩的上揚露出一個好看的弧度。不過他雖然表面上看起來在笑，笑意卻未曾遞到眼底。千介的眼底，總是帶著一絲若有似無的敵意和疏遠。那是清高之人自命不凡之人特有的，從骨子裡散發出來的氣息。

    「嬤嬤這麼一說千介倒是想起來了，還有一味草藥尋起來很難。既然洛姑娘暫且沒事，那千介就先去找草藥了。」

    一副謙卑的摸樣拱了拱手，千介俊朗高大的身影便消失在搖晃的珠簾後面。直到聽到開門關門時響起的吱呀聲，嬤嬤才鬆了口氣。

    「嬤嬤當時可真擔心你不能及時趕回來。」

    「水賦讓嬤嬤操心了。」

    洛水賦低聲的說著，長而捲曲的濃密睫毛微微的垂著，遮蓋了那雙剪水秋瞳裡所有的情緒。她的臉上掛著絲絲對嬤嬤的歉意，還有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憂慮。

    「孩子，你是不是有什麼為難的地方？」

    察覺到洛水賦的異樣，心思細膩的嬤嬤連忙關切的問著。現在是對付玉函茳最緊急的時期，若非不是遇到什麼難辦的事情，想必洛水賦臉上也不會出現如此的表情。

    「嬤嬤，僅僅是一次刺客事件，根本就不足以讓皇上對玉函茳痛下殺手。除非咱們有玉函茳勾結其他官員或者是外邦的證據，否則……」

    洛水賦欲言又止，一臉為難的看著嬤嬤。她如珍珠一般的貝齒輕輕的咬著朱紅色的嘴唇，嫵媚而倔強的雙眸裡此時卻充滿了為難和擔憂。如此這般摸樣，到有幾分像是《紅樓夢》裡，葬花的林黛玉。

    唯一不同的是，洛水賦比林黛玉多了很多的聰慧和倔強。

    「放心，嬤嬤一定會竭盡所能的幫助你。孩子，你記住。只要朝著你認定的方向，大膽的行動，就不會有解決不了的時候。孩子，你知道咱們這煙雨閣為何會有如此強悍的號召力，為何能夠在達官貴人甚至是皇上面前還堅持執行自己的規矩？」

    嬤嬤的話讓洛水賦忽然怔愣了下，她詫異的抬起頭緊緊地盯著一副從容鎮定渾然大氣摸樣的嬤嬤。

    這一眼便讓洛水賦有些驚呆了。

    以前她從不曾在嬤嬤的身上看到如此強大的氣場，那副凜冽的氣派令人恐慌的威嚴，以及精銳的雙瞳裡散發出來的傲氣，都讓洛水賦覺得難以置信。她開始堅信自己的直覺，嬤嬤的身份必定非同尋常。

    「孩子，嬤嬤知道你知曉了真相一定會震驚的。」

    忽然嬤嬤的臉色緩和了起來，她微笑著伸出溫暖而蒼老的手輕輕的撫摸著林合歡的臉頰。她眼神裡的慈祥和疼愛，讓洛水賦深深的為之動容。

    「其實，嬤嬤並不是玉照國的人。」

    嬤嬤的第一句話讓洛水賦眼底的驚詫更濃。同嬤嬤一同生活了十五年，她卻絲毫都未曾察覺嬤嬤竟不是玉照國的子民。

    「嬤嬤自小出聲在關外，是塞外哈護國的公主。年輕的時候嬤嬤在玉照國遇到了此生的良人，那個時候他不過只是個小小的士兵將領罷了。我跟他情投意合，少女懵懂的心在愛情面前總是癡傻了。嬤嬤每日都在期盼著他可以為國立功，到時候便可風風光光來我哈護國娶我進門。他在軍中戰功卓越，很快就被陞官。一直做到一品大員，我們當時都以為可以長相廝守。可是，時間的事情總是瞬息萬變。」

    嬤嬤說道這裡忽然停頓了下來，她的目光悠遠，看著不知名的地方。但是從她臉上猶如少女一般的神情來看，嬤嬤怕是已經陷入了過去甜蜜的回憶之中。

    洛水賦猜這必定是個悲慘的故事，嬤嬤時而落寞發呆的樣子怕是全都因為這段塵封的往事。可是洛水賦卻並不知曉，嬤嬤今日為何要同自己提及這件事，這根煙雨閣真正的背景又有什麼關聯。

    「嬤嬤，後來……發生了什麼？」

    「後來因為玉照國和哈護國之間的關係發生了變化，從互幫友好變成了相互敵視，甚至已經到了水深火熱的地步。當時兩國的邊境都已經被封鎖，不允許有往來。無奈，我和他只能偷偷的相會。後來我發現自己竟然珠胎暗結，怕被父皇知曉，我便終於躲在寢宮。直到後來平安的生下了一名女嬰，因為害怕藏在宮中暴露，便連夜命人送到了他的身邊。他總是告訴我玉照國和哈護國會重歸於好的，我也一直悄悄的在父皇身邊督促。可時局卻不是你我可以阻止的，儘管我跟他一起忍耐了三年。兩國之間的關係依舊處於劍拔弩張之中，我和他也依然無法結合。」

    看著嬤嬤臉上出現的對動盪的憤懣和對時局的無奈，洛水賦的心裡竟忽然閃現出玉含煙桀驁不馴的臉來。

    自己的命運，會否於嬤嬤的一般？

    「原本玉照國和哈護國準備開戰，可是卻不知道因為什麼原因停止了。玉照國給哈護國送來了停戰的和議，這對原本就兵力不如玉照國的哈護國來說是一件莫大的幸事。於是父皇毫不猶豫的便簽訂了和平條約，那一刻我的心情已經無法用激動來形容。我以為我和他終於守得雲開見月明，可是後來我才知道當時玉照國的皇帝病入膏肓。聽聞皇子們之間的動作也開始頻繁起來，而他卻因為要輔佐其中一名皇子登基而將我們的事一推再推。」

    「那嬤嬤，您埋怨過他嗎？」

    洛水賦直視著嬤嬤的眼睛，一臉心疼的問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