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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卷 第九十三章 黛眉輕掃唇未朱 文 / 舊日日

    「她現在如何?」

    「如你所見,依舊昏迷不醒。身體裡沒有毒氣流竄的現象,應該是安全的。」

    千介頭也不回的說著,依舊專注的盯著自己手裡各種各要的藥罐子。對於他的冷淡玉函墨彷彿早已習以為常,並沒有再多說些什麼。疼惜的看著床上臉色蒼白如紙的女子,玉函墨的心上像是奔騰著千軍萬馬。壓抑的讓他根本就無法喘息,只剩下鋪天蓋地的惶恐不安。

    這床榻之上的女子,雖不曾讓自己走進她的心裡。可是卻總是在自己脆弱的時候,無助的時候,危險的時候,像是冥冥中的守護使者一般陪伴在左右。讓玉函墨及時知曉不可以愛,卻還是義無反顧的愛了。

    這一刻看著病容蒼白了臉色的紅粉佳人,玉函墨只想有朝一日親自替她輕掃黛眉,細塗胭脂,做一對連神仙都羨慕的眷侶。

    「不用太擔心,在毒性沒有在體內流動之前,她就還是安全的。」

    千介清脆而冰冷的聲音從玉函墨的背後響起,他只是微微頷首示意。對於千介總是介於沒心沒肺之間的安慰調調,玉函墨早就學會了坦然處置。他就是如此這般的人,雖然有時候讓人難以理解,不過卻在不知不覺中被他吸引,從而成為至交。

    「喂,你是真的很在意她吧?」

    千介的話讓玉函墨忽然怔愣了起來,他回頭有些疑惑的看著他。

    「幹嘛用這樣的眼神看著我,難道我說的不對嗎?」

    千介的唇角微微上揚,露出一個帶著戲謔的笑意盯著玉函墨。似乎他也早就已經猜到了,自己會接收到玉函墨帶著疑惑和詫異的眼神。

    「怎麼沒發現原來你的話這麼多?」

    「話多了不好嗎?話多了,才可以不那麼寂寞。」

    千介嘴角的笑意變了變,似乎是帶著些許自嘲和諷刺。這讓玉函墨更加不舒服的皺起了眉頭,這傢伙究竟現在是怎麼了。

    「有什麼話,就直說好了。」

    「沒什麼,我只是覺得你很在意她。看來,我猜對了。」

    說出這麼一句讓人捉摸不清的話之後,千介就轉過身去似乎不打算再開口。他敷衍的語氣讓玉函墨知道肯定是有什麼想法,可是他不說他就也不問。反正,遲早自己都會知道。

    重新注視著緊閉著眼睛的洛水賦,玉函墨的眉頭不自覺的開始皺緊。

    數千里外,日落西山狂風席捲。如鵝毛般的大雪正夾雜在狂風裡,猶如獵刀一般劃破肌膚帶來敏銳的痛楚。

    大雪紛飛裡,一個白色的身影跨越著一匹火紅色的高頭駿馬風馳電掣一般的馳騁著。那白色的衣衫似乎比大雪看起來還要刺目,雖然經過了千里的奔波卻未曾沾染上一絲的灰塵。就算是穿梭在大雪裡,也看不出來有絲毫的濡濕。

    騎馬的男子眉目緊鎖,薄唇猶如冷劍一般緊抿著。幽深黑亮的雙眸裡帶著焦急和擔憂,卻並不是為了即將到來的夜晚有可能引發的大雪封山。他臉上的堅決,彷彿寫滿了對死亡的輕蔑。

    這人,便是玉含煙。

    為了用最快的速度前往西域,他選擇了最近也是最艱難險阻障礙重重的路。這裡號稱為死亡之路,處處盤踞著蠻橫的部落以及兇猛的野獸。更恐怖的是半路上必須要穿梭過一片樹林,傳說進入樹林的人就再也不可能出來。

    傳說樹林裡住著某種怪獸,身高八尺體態龐大。聲如洪鐘,齒如劍刺,目瞪如輪,氣拔山河。所有闖入樹林的人,最終都會成為它的腹中之物。

    即使刀山火海地獄鬼門又如何,只要能救得洛水賦的性命,捨棄這身破舊皮囊跟魔鬼簽訂契約也無妨。

    用力的咬緊牙關,玉含煙一遍遍的提醒自己加快速度。

    時間越短,洛水賦的生命就越有保障。

    器宇軒昂的坐在御書房寬闊而柔軟的龍椅上,玉函墨臉上的表情卻看不出有絲毫的波動。在他的面前,赫然擺著一份奏折。是被他派去調查死去刺客的將士呈上來的,上面六王爺三個字被重重的筆墨圈點著。

    玉函墨在夜幕還沒有降臨時就已經調集人馬回宮了,洛水賦卻在嬤嬤的執意下留在了煙雨閣。煙雨閣的四周被宮裡最精悍的侍衛保護著,千介也在哪兒。

    對於洛水賦的安危,玉函墨不用過於擔心。可是此刻看著桌子上醒目的三個大字,他卻無法靜下心來。

    緩緩的閉上眼睛,玉函墨的記憶開始輪迴到數年之前。那時他還只是個皇子,終日跟玉含煙以及玉函茳打打鬧鬧的廝混在一起。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玉函茳開始變得冷淡疏離起來。雖然他總是溫爾謙遜有禮的摸樣,可是骨子裡透出來的疏遠和冰冷還是讓人能察覺的到。

    就是從那時開始,他們之間的關係就變得微妙起來。

    後來先皇病重,臨終前把玉照國托付給自己。其他的三個王爺全部遣散到各自的封地去,而玉函墨卻念在同玉函茳往日的交情上一直猶豫著不曾下決定。後來,是玉函茳放棄了做藩王對朝政也從不過問,所以才被特赦留在京城。

    他便是玉含煙之後,第二個閒散王爺。

    可是如今……凝眉看著六王爺三個大字,玉函墨的心情始終難以平復。

    六弟,六弟。那你究竟是一個怎樣的人!

    煙雨閣裡,氣氛變得冷清了起來。

    「嬤嬤,水賦的身子不打緊吧?」

    「哎,嬤嬤也不知曉。那個千介只說毒素還沒有開始蔓延,卻無法保證她究竟什麼時候能夠醒過來。」

    已經年過半百的嬤嬤,鐫刻著歲月痕跡的臉上帶著濃烈的擔憂。洛水賦是她最喜歡最在意的孩子,如今看到她大仇未報卻身中奇毒。她的心,比誰都要疼。

    抬頭看看天色,已經兩更天了吧。夜風裡開始充斥了刺骨的涼意,讓人渾身蕭瑟。

    「姑娘們,都散了吧。今個兒已經累的夠嗆了,明日還要開門營業呢。咱們煙雨閣的規矩,可不能砸在這麼一件小事上。」

    從容淡定的說著,嬌美如花的姑娘們便各自散去。偌大的大堂很快就只剩下嬤嬤一人,迥亮的眼神裡瀰漫著令人看不透的幾絲尖銳。

    「夜深了,千介大人還不去睡覺嗎?」

    「嬤嬤您不也沒睡?」

    頭也不抬的回答著,千介一直盯著手裡忙碌的藥水。還差最後一點點,緩和毒素的藥就會配置好的。全神貫注的他,絲毫都不在意外面的天色。也像是永遠都不知疲累一般。

    「時辰已經不早了,千介大人還是早些去歇著。水賦就交給老身來照顧,你一個男人家也不大方便。」

    嬤嬤的語調不疾不徐,既沒有令人生厭的命令口氣,也不曾有半點討好的意思。她波瀾不驚的摸樣倒是讓千介有幾分敬佩的,卻也有著狐疑。

    不論如何,她的反應也明白的昭告出了出身不凡的信息。只有經歷過真正驚濤駭浪的人,才會自骨子裡散發出淡定和沉著。

    怕是著煙雨閣嬤嬤的身份,也不簡單。

    微微勾起嘴角,露出一絲意味深長的笑。千介冰冷的眸子裡,透著洞察人心的敏銳氣息。

    幾句簡短的對白之後,屋子裡的氣氛就變得沉默起來。千介依舊悄無聲息的擺弄著自己的藥劑,嬤嬤也安靜的坐在床邊不時的拿起錦帕替洛水賦擦拭著額頭細密的汗珠。

    窗外不知名的鳥兒一聲聲的鳴叫著,嘶啞的聲音裡總是透著一股怪異和不安。風聲也更緊,像是有什麼著急的事情一般。搖擺樹葉的架勢一下比一下急促,令人莫名的生出幾絲的惶恐。

    「好了,這藥劑算是暫且研製出來了。勞煩嬤嬤在明日天亮之前把藥劑放進洛姑娘的舌頭下面,切忌不能讓她把藥丸給吞下去。待一炷香的時辰之後,嬤嬤再將藥丸取出並且端來清水給洛姑娘餵下去。」

    「千介大人放心好了,嬤嬤定會仔細按照你的吩咐做。時辰不早了,勞累一天大人早些去歇著吧。老身已經命人打掃了客房,出門會有小廝帶著您去的。」

    「既是如此,在下就告退了。」

    千介隨意的拱拱手,瞥了一眼洛水賦之後就毫不猶豫的推門走了出去。朱紅色的鏤空木門被輕巧的關上,發出細細的吱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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