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 第110章 重返南都(3) 文 / 墨上青籬
大概是睡了時間太長,鳳墨在起身的時候,身子軟的不像話。好半天,鳳墨才撐著自己起身,那稍稍一動,心口就是一疼。果然,當初是傷及了肺腑了。
好不容易的挪到了門口,這一開門,就和外面打算進來的人迎頭攢上。
「你醒了?」驚無緣大喜,一直緊鎖了好幾日的眉頭,這個時候見著鳳墨醒了,這才鬆開。
鳳墨一呆,面前的男子看起來極為的俊逸,且給人一種不食煙火的謫仙氣質。總的來說,這個男子給她的感覺倒是並不讓人厭煩。在這樣的世道上,還有這等男子,倒也少見。
「在下驚無緣,不知姑娘,……芳名……」驚無緣問話的是,一張白皙的臉,登時就佈滿了紅暈,有些不好意思的看著她,甚至還可以說是手足無措。
鳳墨挑眉,驚無緣,天下四公子之一,以仁義無雙而冠名天下的公子緣!
「鳳墨!」淡淡的垂下眸,「我昏迷了幾日,今日是什麼時日?」
「你昏迷了三日,現下已經是三月十五了。」
三月十五,鳳墨眼角微微一動,想來再過幾日無衣他們就要抵達南都了。鳳墨不得不打算打算啟程了,耽擱下去的話,他們必然會以為她又出事了。
「你救了我!」不是疑問,是肯定,鳳墨想來也是,驚無緣的大義,絕對是不會問對方是誰,先救起來再說。
這話一說,驚無緣猛然的從臉紅到脖子根,眼底閃過一絲別樣的情緒道:「我當時恰好在滄瀾江的亭子上,也不過是恰巧罷了。」
鳳墨點點頭,「確實是很巧。」
「多謝,不過我還有事。」
言下之意,是她要離開。
驚無緣一驚,「不行,你身上的傷還沒有好,若是路上再次的遇上仇家的話,你這樣,一定……」
「這裡已經是南衡境地,那就無事。」鳳墨微微的皺眉,最後緩緩道。她也沒想到她會在這途中,一路的飄到了南衡,這樣都沒有死成,是該說她的命比較大嗎。
「可……」
「我身負重任,抱歉!」鳳墨本身和驚無緣就不熟悉,雖然感激於驚無緣相救,可她更加的清楚自己現在最為重要的是什麼事情。
驚無緣看她的樣子,定然是主意已定,雖然心中有些失落,可卻也只能尊重她的決定。
「那你打算何時啟程?」
「明早吧!」算算日子,明早若是再不啟程的話,就趕不上無衣他們了。
驚無緣喉結動了動,最後便也就點頭,「好,我知道了!」
「公子緣名冠天下,今日得見,是鳳墨之大幸。」鳳墨清冷的面上露出淡淡的笑意。這是最為真實的讚賞,鳳墨是真的肯定驚無緣這個人,故而才有此番之說。
驚無緣無奈的笑道:「這也只是大家太看得起無緣,無緣愧不敢當。」頓了頓,驚無緣接著道:「你身上的內傷,這幾日聽蕭花了不少的心思,大概慢慢的再過幾日的調理便就能完好。可未曾想,你剛剛一醒來便就記著離開,無緣想來鳳姑娘是有要事在身,自然是不能阻止。可鳳姑娘這些日子也需要好生的照顧好自己才是,畢竟武功再如何的高強,內傷一日不愈,對你來說,就危險一日。」
「多些提醒。」
「那,你先休息。」
驚無緣站在門口說完,就轉身離開了。而此時,鳳墨才想起來,他們竟然就站在門口談了這麼長時間的話,她都沒想起來要請人家進去做一下。
鳳墨順手合上房門,回到房間中運功療傷。
這一次,還真的是受到了不小的衝擊。鳳墨有些糾結的想到,為何當初在落水的第一時間,想到的竟然是容洛。難道說,真的已經不知不覺的敞開了心,而她自己卻不知道?不可能,鳳墨轉眼間就否認了那種感覺,傷痕纍纍的心,怎麼可能再次的接受這種可能明知道會受傷的感情。
這般的想著的時候,心底卻又有另外的一個聲音在反駁,提醒著曾經容洛為她所做,以及她離開之後,從北都城中傳來的消息,關於容洛圍堵皇宮的事情。
能做到這樣的程度,容洛……是否不一樣?
想到這裡,心中卻冷笑起來,她還真的是不見棺材不掉淚,明明當初都已經死了心了,現在竟然還想要動心。即便是給了彼此的機會,可那又怎麼樣?只要是楚風然和鳳容一日還在,那麼她一日就不會放下心中的仇恨,放不下的話,那麼她一日就不會真正的得到解脫!
身上的痛楚消失了一點之後,鳳墨緩緩的睜開眼睛,寒眸深處,是徹骨的不能消除的恨意,可這樣的一種恨意掩藏的很快,轉眼間,那一雙寒眸就沉澱下來,顯得尤為的深沉難懂。
晚上的時候,驚無緣領著聽蕭過來,手中還捧著鳳墨的那一身衣物,緩緩道:「這是鳳姑娘的衣物,已經洗乾淨了,連著白綾和長劍,都放在這裡。鳳姑娘看看可有少了什麼。」
鳳墨有些訝異,這公子緣怎麼像個女子一般,老是紅臉?
她哪裡知道,驚無緣對待任何的人都是盡可能的疏離,保持著一定的距離,可是因為上一次為了救她,為她換衣服之後,每一次見著她,總覺得很不好意思,否則,多年來不曾紅過臉的驚無緣,何以每次見到她,眼睛都不敢對上她。
「多謝!」她的身上本就沒有帶什麼貴重的東西,那鎩羽令在最後的時候,還是交到了百里清揚的手中。
驚無緣沉默了一會兒,在聽蕭都等不及了催促的情況下,緩緩道:「本來我應該將你送到目的地的,畢竟你身上的傷還沒有好。可你急著趕路,我也有事情,所以……」
「無妨,你已經救了我一命,只要你記得,我鳳墨欠了你一條命,無論何時,只要你提出來,鳳墨必然會償還,如此便好。」
如此便好!
第二日,鳳墨沒有招呼一聲,悄無聲息的離開了。
而實際上,驚無緣非常的清楚看著她離開,他的腦海中還在回想著昨日晚上鳳墨的話。
「你已經救了我一命,只要你記得,我鳳墨欠了你一條命,無論何時,只要你提出來,鳳墨必然會償還,如此便好。」
「償還啊……」
「公子,你這是始亂終棄!」一旁的聽蕭鼓著腮幫,實在是不明白,公子明明可以說出來的啊,明明都看到了人家姑娘的身子了,卻裝作是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的樣子,這一點,讓聽蕭很不滿。再者,那個女子真的是很美,那般的美人,要是能與公子……
「我並沒有瞧見她的身子,我當時是閉著眼睛給她換衣服的。」驚無緣手一緊,指尖傳來的灼熱,讓驚無緣清俊的臉又是一片通紅。
這是驚無緣第一次那般的接觸一個女子,果然,女子和男子相比,終究還是有差別的。
驚無緣是聰明的,從鳳墨報出了她的名字開始,他就已經猜出了她的身份。北流的那繼容洛之後的又一武狀元,短短的幾個月的時間,將北流帝的寵臣墨諄拉下馬,而自己卻登上了二品樞密使之位。如此之人才,得知,必然是如虎添翼,不得,恐怕誰也不願意留之吧!
一個是北流之人,而他所選擇的必然是背道而馳。如此來說的話,他們以後會是敵人的吧!
想到這裡,驚無緣臉上的紅潮漸漸的褪去,只剩下大義。
這是他的選擇,既然如此的話,他自然是知道需要相應的付出代價!
這份剛剛稍稍的有些發芽的感情,在將要出頭之前,驚無緣就毫不留情的掐斷了它。
一直到多年之後,驚無緣不得不感歎,當年,他如此的作為,當真是這世上最為正確的一件事情了。
「終有一日,會再次的相見,只是,那個時候,我和她,必然是敵人了。」
驚無緣鬆開手,長長的吐了口氣,像是卸下了一個包袱一般。
「公子……」
「收拾收拾,我們現在就要立刻的前往東合了。」
驚無緣淡淡的吩咐道,本身就打算動身前往東合,若不是剛巧救了鳳墨的話,他們應該早已經啟程了才是。雖然知道雙方可能會成為敵人,可他並不後悔出手相救。
就將這份意外的邂逅,深深的埋藏在心底最深處好了。
鳳墨連續的趕路,終於在七日之後,在北流的使節抵達南都的當天,鳳墨風塵僕僕的站在南都那雄偉的城牆前。
「南都……睽違三年,沒想到,我終究還是回在了這裡。」
鳳墨來了之後,並沒有直接的去找北流的人,或者是去見鎩羽騎的人,而是獨自一人的前往了曾經的鳳府。
當年,鳳墨並沒有將自己的爹爹的屍骨埋到別的地方,而就是在鳳府的那經常待著的梨花樹下,將已經下葬了的爹爹的屍骨遷至到了空無一人的曾經繁榮無比的鳳府。
「爹爹,我回來了!」
站在破敗的鳳府前,誰能想像得到,這裡,曾經是那般的繁華。
鳳墨是極為的愛乾淨的一個人,平常的時候,即便是一點點的髒污,都受不了。然而,她這一次卻毫不在意的推開了破敗佈滿蜘蛛網的大門,一身雪白的走進了這雜草叢生的府邸。
幾乎是在她踏進府門的瞬間,角落中一道影子一閃而逝。
「爹爹,鸞兒來看你了,鸞兒……當真是錯了。」
站在那沒有墓碑,長滿了雜草的墓前,鳳墨一向清冷的眸子,忽然的升起了厚厚的一層霧氣。
雙膝一軟,鳳墨一瞬間跪倒在地上,跪在墓前。
「鸞兒識人不清,害的爹爹含恨而終,甚至連最後一面,鸞兒都不曾見著。爹爹,鸞兒知道你從不曾怪過鸞兒,即便是嫁了不該嫁的人,信了不該信的人,你從來不曾怪過鸞兒。」
「爹爹放心,無論是楚風然也好,還是鳳容也罷,欠你的,欠我的,欠我的那些弟兄的債,這一次,我絕對會一分不少的討回來。」抬起手,那一雙如玉的手輕輕的放在那墳頭之上,鳳墨的嘴角忽然的裂開極美的笑,「爹爹曾經說過,鸞兒有一雙天下最漂亮的手,爹爹希望鸞兒一輩子無憂無慮,希望鸞兒幸福。可是,為了楚風然,鸞兒違背了爹爹的希望,披掛上陣,讓那雙被爹爹讚賞的手,沾染上了無數的血跡。爹爹,鸞兒現在這雙手,可還美?只是,這一次,鸞兒依舊還是無法讓它乾乾淨淨的,它,早已經染上了血。而將來,也只會比曾經更多。」
「爹爹,鸞兒現在換做鳳墨,爹爹以後就叫我墨兒可好?」
鳳墨抬起手遮擋住了眼睛,那從指縫間滴落下來的透明的眼淚,還是將鳳墨那不平靜的心表露無遺。
壓抑了這麼長的時間,鳳墨終究還是沒有忍住!
「爹爹——」
這是第一次,鳳墨放縱自己這般的宣洩,也唯獨在面對自己那寵她至骨的爹爹面前,她才是一個需要依靠的女子。
鳳墨從重生開始,就將她爹爹的死全部都算在她自己的頭上。她始終認為,若不是當初她執意要嫁給楚風然,若不是她執意的相信鳳容的話,現在爹爹一定還活著好好的。
可人死不能復生,鳳墨很清楚,也非常的明白自己的處境,自己將要做的事情。
很快,鳳墨便也就收拾好了自己的心情,放下遮擋住眼睛的手,那一雙被水光浸的亮晶晶的眸子,此時顯得尤為的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