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041誰人相負 文 / 沐斂之
五監府內四季如春。
時至十一月中旬,沐月居的桃花才謝了個乾淨,池子裡的白荷已含苞待放。皓月當空,一盞銀盤映於水中,綽綽約約隨風而動。
聶新月親自炒了菜,置了方桌子於池邊樹下,擺上三個席位,一壺清酒,隻身坐下,靜等客人前來。
約莫過了一盞茶的時間,門口便傳來敲門聲。聶新月趕忙迎到門口,笑著將林至斌、沈眉兒二人迎到席上坐下。拿起酒壺,從林至斌處始逐一斟上酒,直至自己的杯盞內酒滿。
「自入紫雲監,事端不斷,竟是直至今日才有空請林大哥和沈姐姐前來一敘,新月先自罰一杯。」聶新月舉起一盞酒,傾杯而盡,隨即翻杯示意杯中酒已空,然後放回桌面上,一邊為自己斟酒一邊道:「新月年幼,少不更事,過去三個月必是有許多得罪之處,新月再自罰一杯,向二位謝罪。」說完,她又將第二杯酒飲盡,再添滿。「這第三杯……」
突然一雙素手按住她的酒杯,沈眉兒輕輕一笑:「新月妹子這是做甚?」
聶新月回以一笑:「姐姐讓我把話說完。」言畢,她輕推開沈眉兒的手,抽出自己的酒杯:「這第三杯,是謝林大哥在掌門面前替我說話。」
說瞎話不打草稿,這話說得她自己都有些噁心。那日掌門面前,林至斌明明不安好心,現如今她還得謝他?狗屁!然而這樣的心情,她不能表露半分。
那林至斌也夠厚臉皮的,竟然真的應下:「新月妹子太客氣了。若非眾執事都在,此事為你瞞下又有何妨?」
聶新月頷首笑笑:「日前尚業殿內,司業似是誤以為是林大哥對我不利,語氣重了些,還望林大哥莫要往心上去。」
林至斌微微一怔,立刻辯解道:「這可從何說起?」
從何說起?就從你抓我說起。聶新月心中一陣腹誹,可卻面不改色地反過來安慰林至斌:「林大哥無須擔憂,我已向司業說明情況,只是……」她故意拖長尾音,賣了個關子。
果然,沈眉兒立刻接了下去:「怎樣?」
聶新月略表遺憾地搖搖頭:「我雖盡了力為林大哥辯解,可觀司業神色,依舊有三分不信。」
沈眉兒握上聶新月的手,「新月,天地良心,你林大哥可從不曾虧待你。你可要為我們在司業面前說上幾句好話。」
「我將二位當自家兄長、姐姐看待,有話就直說了。我知有人看我不順眼,在背後算計我。雖說司業如今護著我,可……」她垂下眉睫,適時地露出一個黯然的神情:「司業為五監府勞心勞力,已夠辛苦了。讓他為了我的事再多費神,我實在心有不忍,所以便求司業讓我自己處理此事。司業說了,只給我三日。三日後我若不能查出那人是誰,此事便不許我再插手。」
那廂林至斌微微皺起眉頭,沈眉兒當即問道:「此話當真?」
聶新月輕輕頷首:「千真萬確。」而她心裡卻在狠命搖頭:從沒有過的事。
「司業待妹子真是無話可說。」沉默了半天的林至斌終於發了話,他正襟危坐,想了一想,才道:「我們做執事的,理當為司業分憂。只是此事……我若說出來,新月妹子權當線索。妹子若是不信,便當我是枉做小人罷。」
看他神情,聶新月心裡有些打鼓。若是他說出的這個人是……是她所相信之人……那她該如何是好?是便是了吧,總有一天要知道。她一狠心一咬牙,做了個請的手勢,道:「林大哥請講。」
「昨日你入禁地後,向眾執事告密的,正是程蘭。」
程蘭!
聶新月的心狠狠地一縮。有什麼東西突然堵到胸口,讓她一時間無法喘息。
竟然是蘭兒!怎會是蘭兒?
她猛地站起身,啪嚓一聲響,酒盞應聲而碎。
沈眉兒趕忙起身扶住她:「新月妹子,你沒事吧?」
聶新月看她一眼,緩緩搖搖頭,「實在是失禮了,我有些不舒服,恐怕無法招待二位了。二位請便。」說罷她轉動身體,機械地邁開步子。
程蘭,程蘭……她最近確實很可疑。可……不!
她搖搖緩緩地走到門邊,狠狠一拳砸到門框上。
不。
她該問清楚,她不能只憑林至斌的一句話就冤枉了程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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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上三竿,聶新月坐在桃樹下,看著池水中婷婷白荷發呆,將本該去上的課曠了。
「新月,你又不去上課。小姐說了,要是等到她親自來抓你,後果自負哦!」程蘭走上木橋,遙遙地對著新月一叉腰,一貫的溫柔做派中竟透出一絲她家小姐的刁蠻了。
聶新月不由地失聲笑出來,然而下一瞬,她的身體便是一僵,抬眼看向程蘭,心中說不出的寒冷。「蘭兒……」她只手撐著身子站起來,信手拍了拍身上的土,微微揚起嘴角,盡量讓自己的笑看上去很自然:「我知道你會來,在等你。」
程蘭的身子微微一僵,隨即又放鬆了身體,柔和地笑起來:「你有事想單獨和我說?」可聶新月剛剛張開嘴,程蘭立刻做了個阻止的手勢,打斷她:「我知道你想說什麼,我們就不要繞彎子了,還是直截了當比較節省時間。是我,告密的人就是我。」
啪。
有什麼東西在聶新月的身體裡碎開,碎成一塊一塊的,掉到不知名的地方去
了。她呆呆地盯著程蘭,本能地、機械地問出三個字:「為什麼?」
為什麼?她待她堪比姐妹,從不因為她是婢子而輕視她。
為什麼?她信她猶如知己,未曾欺騙她隻言片語。
為什麼?為什麼出賣她?為什麼企圖將她趕出紫雲監的人,居然是她的好友?
為什麼為什麼!
無數的為什麼堵在聶新月的心口,湧上她的雙眼,刺激得她的鼻子一陣陣地犯緊。
而程蘭只是靜靜地看著她,良久,才低下頭,低低地一陣冷笑。然後抬起頭,笑著望看向她:「為什麼?你根本不會明白我的『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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