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026施其長技 文 / 沐斂之
「太不像話了,沒法教了,沒法教了!」白眉道長也不顧形象了,一路罵著衝向尚業殿,也不等守在那裡值勤的執事通報,直接就闖進尚業殿。「容師兄,紫雲監那幫兔崽……」
門吱呀呀的打開,尚業殿內,聶新月騎在容止水的身上,一瀑烏髮凌亂不堪。容止水衣襟大開,露出一片嫩白的皮膚,肩膀上還有一個可疑的嬌紅齒痕。
他啞然失聲。想不到容止水骨子裡好這口啊!
聶新月也在瞠目結舌。白眉老頭居然管容止水叫師兄?她看了看白眉,又看了看容止水。這才驚覺她二人的姿勢不太對,看見蟑螂似的從容止水身上彈起來,攏了攏頭髮。頭髮?聶新月又是一驚。再定睛一看,她今天用來束頭髮的白玉扣正靜靜的躺在白眉的腳邊。
天啊!早知道會出現這樣的狀況,她絕對不會就隨隨便便的用那個破玉扣束住頭髮。聶新月十分無語的看向容止水。
容止水到底是容止水,泰然起身拉攏衣袍,從容走到桌案後坐好,臉不紅心不跳的問道:「何事?」
被這樣一問,白眉才合上他一直大張著嘴,想起來來這兒的目的。「紫雲監太不像話了,這群兔崽子沒法教了。」隨即氣呼呼的將魏晉的惡行說了一遍,等著容止水下令好好整頓紫雲監。
誰知容止水只是輕飄飄的看了他一眼:「沒了?」
他一愣,有些不搞不懂容止水的意思。「這還不夠?」
「可有出人命?」
白眉搖頭:「這倒沒有……」
「紫雲監的事,沐楚自有主張。既無人命,就交由他處理罷。」容止水端起桌子上的茶盞,淺淺的抿了一口。
白眉愣在原地,不知所措。這就完了?
茶水似乎有些燙嘴,容止水皺皺眉,緩緩吹了吹,用杯蓋撥開茶葉,又抿了一口。這才緩緩抬頭,漫不經心的看向白眉,攏起眉頭:「還有事?」
「沐楚那小子整日神龍見首不見尾的,紫雲監的事他哪裡管過?容師兄,你若是不想管這些破爛事,那就乾脆給紫雲監換個掌理。要不你就找別人當著這個狗屁博士去吧!」
容止水聽罷,把視線從他身上移開,對著一直被涼在一邊的聶新月問道:「黃老列莊之書,言何?」
聶新月答:「清靜無為。」
容止水又問:「何為清靜無為?」
聶新月答:「聽憑自然,不必強為。」
容止水點頭,再度端起茶杯,喝下一口:「細細說來。」
聶新月沉思。
容止水讓她繼續細說清靜無為,顯然是為了堵白眉的嘴。該怎麼論述才好呢?她想了一想,當即試探著說道:「上善若水……」
看見那邊容止水繼續喝茶,沒有任何表情,聶新月便定下心來。道德經她是還不會全背,可是這一篇本就是經典,再加之之前程祈雯逼著她背過,大概的意思她還是記得的。而且容止水是要她細細說來,又不是要她細細背來,她只要能說出個意思來就行了,他們哪裡會管她會不會背。
她接著道:「方則折,塞必止;載則浮,鑒則清;空處湛靜,深處為淵。居險潔穢,因其無有而可入無間;放任自流,因其無爭而天下無敵。聖人言上善若水,那所謂清靜無為,大概也是如此。弟子拙見,令司業、博士見笑了。」
聽她說完,容止水別有深意的看向白眉:「你聽見了。」
容止水暗示聶新月的這番說辭,便是在責備白眉學藝不精,縱然學的是黃老之道,教的是清靜之書,自己卻未能做到半分。
白眉被噎得半天沒能說話,最後把臉憋了個通紅,隨即甩袖而去。
聶新月見了,收回目光看向容止水:「這世間莫說凡人,恐怕就算是神也沒有幾個能清靜無為的。你的要求也忒高了。」
容止水挑眉看了聶新月一眼,墨黑色的瞳孔內有一絲嘲諷一閃而逝。「你說的不錯。」那一剎那,他彷彿是一個坐在凡塵間,嘲諷卻也悲憫地睥睨蒼生的神明,孤高,卻也孤獨。
聶新月怔住。癡癡的看了他一會兒,旋即回過神來,接著試探著問道:「紫雲監不像話也不是一日兩日了,你真不管?」
容止水冷哼了一聲,「沐楚的事還要我費心不成。」
聶新月點點頭,心不可察覺得沉了一沉。因為沈眉兒的事,林至斌表面上不說,可心裡頭還防著她呢,現在指不定就在算計她什麼。她突然想起白眉對容止水的稱呼,便忙重新上下把容止水打量個遍,又湊過去慇勤的為容止水添上茶水,問道:「司業大人芳齡幾許?」
容止水一怔,隨即嫌棄的白她一眼:「回去多讀幾年書,再來與我說話。」
誒?那個……芳齡好像是問女孩子的……聶新月慌忙乾咳兩聲,重新問道:「那……司業大人高齡幾何?」
容止水差點直接摔杯子。他一世英名,幾百年練就的好脾氣,遇到這個女人算是全毀了!
聶新月看他面色不善,再加之那個據說在靈墟修習了幾十年的白眉老頭子叫他師兄,一副瞭然的樣子趕緊安撫道:「消消氣消消氣,妄動肝火對身子不好,老年人要時刻注意保養身體。」
容止水抬起頭,深深的、深深的看著聶新月。良久,他緩緩的道:「明天,你不要來了。」
「真的?」聶新月一瞬間振奮了,終於
要擺脫這種無聊到苦逼的日子了。
容止水肯定的點頭:「也不用進藏經閣了。」
聶新月頓時蔫了。
容止水搖搖頭,一邊揉太陽穴一邊歎息道:「以傷為由,肆意逃課,你越發無法無天了。且不說其他,單這黃老之道,你的理解就還差得遠。明日給我好好上課去。」
聶新月微微一怔,踱開兩步,才慢悠悠的小聲道:「沐掌理還沒有管,怎的司業大人先操心起來了。剛剛還說不管紫雲監的事來著。」
容止水懶得再與她爭辯,只是翻開手掌。掌間碧藍色的光暈流轉,一本薄薄的冊子陡然出現。「拿去。」
聶新月好奇的將視線轉到他的手上,頓時錯愕地看向容止水。見容止水面無表情,她才狐疑地拿起那本書,心中卻已亂成一片。
這書,正是沐楚要她看的那本。原來容止水說的明天不用來了也不用進藏經閣了是這個意思。
容止水對她揮了揮手,示意她可以走了。等她走到門口,他卻突然自言自語似的道:「休了這許多日子,有些變動可莫忽視了。」
聶新月微愣,正準備推門的手僵在半空。良久,她歎了一口氣,揚了揚手裡的書,扭頭對容止水一笑:「多謝提醒,我知道了。」說罷,當即走出門去。
淡藍色的天空中,潔白的雲兒悠然隨風舒捲。猝然一聲鶴唳,一隻仙鶴在空中旋了圈,等到落後的同伴追上,自在地振翅飛去天際。
難得的簡單日子就這樣結束了。等回到人堆裡,有些事就由不得她了。容止水提醒她注意這些日子裡紫雲監的變動,是指魏晉接替了沈眉兒的位子麼?
或者,是在暗示其他的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