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回 三仙二老闖劍陣 文 / 蘇井城
玄真子聽他出言譏諷,自身飛劍又白白折損,越發恚怒,心火上竄,口中泛甜,一時間不好開口反唇相譏。
齊漱溟等看出端倪,忙接口道:「五台小兒,不要得意。我師兄不過念在一點玄門的情面上,對爾等稍加薄懲,未曾全力,若是口出狂言,不知天高地厚,倒叫人好笑了!況且是一人之力接下你五台劍陣之壓,依我之見,若是我峨眉再添幾個幫手,破了你的劍陣,倒也易如反掌!你我兩派既然到了如今這般田地,不妨好好作個了斷。且請暫回,稍息片刻,我峨眉自會前去破陣!」說罷,也不理會趙坤元,轉回兩儀微塵陣中,與玄真子、苦行頭陀、嵩山二老等商議。
反叫趙坤元有些心中打鼓,他自忖憑借如今五台護山劍陣之力應對玄真子一人已然全力,若是三仙二老合力闖陣,怕是難於倖免,本想著一展劍陣威力,叫峨眉投鼠忌器,不敢逼人太甚,如今齊漱溟破釜沉舟,下了狠心要和五台拚命,怕是不好善了。乃命山上諸人依舊在望海峰祖師殿中聚首,商議對策,只火無害負責瞭望敵情。
不一刻,諸人齊聚,以何章、蕉衫為首,兩廂侍立。
趙坤元也不多言,對眾人道:「今日我五台怕是危在旦夕了,峨眉恃強凌弱,欲要將我五台連根拔起。目前形勢較之先前和峨眉兩次鬥劍更加嚴峻,事先我所佈置的援手皆為峨眉暗中攔阻,無一到場。我五台已到危急存亡之際也,爾等可有何說法?」
一眾五台弟子,自許飛娘而下,還為方才擊退玄真子而欣喜,忽見趙坤元說得如此嚴重,不見面面相覷,暗子思量。
金甲天王何章最是心直口快,又對五台誓死效忠,便是舊日五台那般天地,依然糾合門人,專一與峨眉對敵,欲報師仇。如今五台實力遠在舊日之上,便是再打劫難,他也毅然決然,奮不顧身。乃先行開口道:「師尊勿憂,如今我五台護山大陣對上玄真子這般高人,亦有一戰之力,怕他何來?況且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他峨眉想要滅我五台,至不濟也叫他元氣大傷,難再出頭。」
趙坤元笑道:「徒兒,你倒是個赤膽忠心的,只不過快意恩仇、魯莽行事,若是日後叫你坐了我的位子,五台這點本錢豈不是要叫你賠個精光?不妥不妥!」
何章大嘴一咧,笑道:「祖師衣缽自然俺是無緣繼承,莫說師娘與幾位師叔,便是新近入門的幾位師弟,哪個論資質功行不在我之上,我只願常伴師尊,樂得逍遙快活!」
趙坤元頷首道:「你有這般悟性,倒也難得,也是你的造化,日後成就無需煩憂。只是今日之事,飛娘,你看如何?」
萬妙仙姑許飛娘與趙坤元並坐於殿中,如今山上只她一位五台長老,她為人又是一貫智計百出,女中諸葛,故而趙坤元先行問她意見。
思慮片刻,許飛娘緩緩道:「掌教師兄的確不是危言聳聽,方才玄真子只一人,便逼得護山劍陣底牌盡出。若是三仙二老各從四面襲來,劍陣應對左支右絀,一個不慎,實難保全。對上峨眉怕是敗多勝少!」
她這一席話聽得殿中弟子心中駭然,適才間,趙坤元所說未曾明言,諸人還覺得有祖師坐鎮,劍陣加持,便是峨眉再怎麼凶悍,應該也可從容應對。聽許飛娘一語點醒,各人暗暗推算,確是如她所言,不由心中惴惴。
趙坤元於殿中座上將諸弟子神情一一盡收眼底,何章依舊憤憤不平,憋紅著臉,不知如何言說。蕉衫道人倒還鎮定,眉頭緊鎖,沉吟不語。胡式、孫福原就本領低微,雖說忠於師門,絕無二心,只是面對如今局勢,有些惶恐無措,面色煞白。
許飛娘也看出諸人心意,略了笑道:「如今五台覆亡,只在瞬息,我看爾等若有逃生機會,也無謂送了性命,如能逃出生天,也算是給我五台留下一線香火!」
金甲天王何章不由嚷道:「師門危急,誰要臨危逃生,便是我何章的死敵,大不了一起兵解轉化,日後再戰,決不能墮了五台的名聲!」
蕉衫道人頷首道:「何師兄所言甚是,我輩豈是貪生怕死之人?貧道願為師門肝腦塗地,死而無憾!」
司徒平、尉遲元幾個三代弟子也一起出列,誓言與五台共存亡。
胡式、孫福見之,不敢落於人後,也發誓要與師門禍福同擔。
許飛娘見狀忙道:「你們有這份心意便是了,還不至於全軍覆滅,況且尉遲元、平兒幾個三代弟子,修行日淺,法力尋常,也難幫上大忙,依我之見,早作安排將他幾人悄悄送出,或去廬山,或去小南極,保存性命以待將來方是正理!好在掌教師兄的本世父母高堂,我事先已作安排,由弟子護送去往太原,城外清虛觀乃是我五台一處隱秘產業,又有可靠之人主持,那裡安置,十分妥當。無有後顧之憂,便可放開手腳,與峨眉賊子酣暢淋漓大戰一番了!」
她此言一出,司徒平、尉遲元等人忙跪倒叩首,紛紛哭訴,誓不離山。何章對自己倒也無什麼擔憂,只是牽扯到司徒平不免心中緊張。數年來他哺育師妹女梟神蔣三姑這唯一的骨血,早就將司徒平視若己出,愛若珍寶,實在捨不得他有絲毫損傷。蕉衫道人也將尉遲元作為衣缽傳人,對許飛娘的提議十分贊同,只是不好直接說出口去。二人只有抱著各自弟子,暗暗垂淚。胡式、孫福雖無弟子門徒,見狀也只能無語相向,無可奈何!
趙坤元看了這半日,心中已然有數,乃清喝一聲,止住眾人:「還不各歸班列,在祖師殿中吵吵嚷嚷,成何體統!」諸人不敢違逆,乃止住悲傷,各自站回原先位置,拱手肅立。
趙坤元乃道:「修道之路本就非一帆風順,處處暗藏殺機。若無劫難,怎能道成?於今之際,我五台也非沒有相抗之力,劍陣乃是極樂真人與我參詳昔日截教誅仙劍陣,因地制宜,竭盡心力布下,豈是輕易能破?爾等只
需全力施為,聽我號令,劍陣威力還有不少未曾施展,與他峨眉周旋,大可尋機破敵!」
又將司徒平、尉遲元及舊時山上幾個三代弟子喚到近前,道:「方纔你許師祖所言也是有理,你等未曾得道,如何幫忙,我已為你等預作安排,便留在殿中,不得外出。這殿中通天祖師聖像之下乃是一條密道,我與你等一道靈符,等外面鬥將起來,便將靈符化去,自然密道顯現,你等便可安然潛出,到太原尋清虛觀,自有人安排,安全無虞。」
司徒平、尉遲元等人連連叩首苦求,不願離去。
趙坤元將臉一板,諸人不敢再多言,尉遲元接過靈符,與諸人依舊退到一旁。
這裡還未安排完畢,殿外忽然一聲尖嘯,火無害發出警訊。又聽外面傳來齊漱溟的聲音道:「五台趙道友,我峨眉與嵩山二位前輩欲破你的劍陣,還請賜教!」
趙坤元來不及細說,對諸人道:「且回轉各峰,若是局勢不妙,我自會護著後路,你們也可見機各自逃生,無須白白送死!」
何章、蕉衫道人心中激憤,暗暗下定死志,也不多說各回劍陣,胡式、孫福雖然有些緊張,也只得先回中台翠巖峰對敵。
許飛娘轉首望著趙坤元,絲毫無懼,面帶笑意,道:「師兄,今日若是扯了你後腿,作了同命鴛鴦,你可莫要怨我!」
趙坤元心神一震,大是感佩,也不顧及有人在場,握住許飛娘一雙柔荑動情道:「這些年來叫你擔驚受怕,今日又有大禍臨頭,實在愧對娘子!」
他自轉世以來,雖明確了與許飛娘的道侶身份,只是一來忙於修行,二來也是顧及昔日五台弟子的臉面,在眾人面前較少以夫妻相稱,便是私下也多以師兄妹稱呼。但畢竟趙坤元是後世人的心智,早將許飛娘視若今世至愛,一時動情,便欲將她抱在懷中。
許飛娘哪裡敢在大庭廣眾之下,與趙坤元卿卿我我,忙穩住心神,將他推開,滿面紅霞,嬌嗔道:「師兄好生無禮,如今大敵在前,還不仔細應對!我還去中台主持劍陣,與你合力,且叫外人也看看我萬妙仙姑的手段!」
她這話說得豪氣干雲,猶勝不少鬚眉男兒,也是她道心堅定,道行日深的緣故。說罷轉身而去,不再回首。
趙坤元也不由信心倍增,又想到自己有上清聖人庇佑,怕他何來?乃轉身在通天教主聖像前行了一禮,命司徒平、尉遲元等人在殿中及時逃生,便轉身而去,將殿門關閉。
出了大殿,將飛劍御出,萬丈清光直衝蒼穹,一聲呼嘯,其餘四峰群起呼應,劍光大作,彼此勾連,競相輝耀,一時間與日光爭輝,將五台四境百里方圓俱映得裡外通明。乃開口對齊漱溟等人道:「五台上下佈陣在此,峨眉諸位便一起上前領教吧!」
只見三仙二老,各佔方位,齊漱溟直上半空,復又直落中台翠巖峰,其餘四人各往四方,各自入陣破敵。只妙一夫人主持著兩儀微塵陣,在外觀瞧。
追雲叟白谷逸乃是往北台葉斗峰而去,他見這護山劍陣頗有威勢,又是玄門正宗路數,不由心中歎息,說來自己與五台並無多大過節,便是昔日愛妻凌雪鴻開元寺坐化之事,也早已揭開,就他自己看來,俱是前緣因果,對混元祖師也談不上多大怨恨。且知道極樂真人的態度,對上五台不免下手留了幾分餘地。
火無害見來者乃是那個主持滅門的白鬍子老頭,先前對自己倒也手下留情,忙拱手道:「老前輩來此與我為敵,本不該螳臂當車,只是師門重責所在,多有得罪,還請鑒諒!」當即念起御陣心法,將手一指,北台峰巒道道劍光,有如活物,似洪水一般湧向白谷逸。
追雲叟頷首道:「果然有些門道,藉著劍陣,你法力果然倍增聲勢。你也小心些了,且看小老兒的手段!」
只見追雲叟一縱遁光,身與劍合,化成一道光牆,迎上前去,本意欲稱量一下這劍陣的斤兩,誰知這劍陣頗為玄妙,只是一團團的透明奇亮的劍光,竟無實質。白谷逸劍光方一接觸,倏地化整為零,變成漫天津光,各放彩芒,將白谷逸身形劍光全數籠住。若是尋常劍仙,被劍陣這般圈住,只略一絞,便是屍骨無存,元神化灰。畢竟白谷逸玄功變化,妙用無窮,已是當世一流手段。那團劍陣光華一碰白谷逸護身劍氣,玎玲作響,好似聲響不大,但居然將北台震動。火無害險些把持不住,忙將舌尖咬破,吐出一口精血,頓時劍陣光芒大作,困住白谷逸的劍光越發耀眼奪目。追雲叟也怕有失,不敢多加糾纏,將自己渾身功力施展開來,大喝一聲,將困身的劍光震碎,自身安然飄落葉斗峰上。那劍陣星芒復又還原,只是一時間逡巡遊動,擋在白谷逸面前。
火無害一見劍陣居然無功,敵人還是攻入劍陣,忙又將離合五雲圭取出,將陰陽兩面玉圭一合,唸唸有詞,一道墨綠光華,與劍陣星芒又往追雲叟衝去,聲勢比方纔還要猛烈。
追雲叟知道這寶圭的厲害,不敢大意,不求傷敵,先行自保,將劍光護住上下,默運玄功,一隻金光大手,將五雲圭光華抵住,見機還欲要奪下。
火無害將離合五雲圭視若性命,關乎日後成道,雖未練到與身相合,怎能叫他攝去,忙又加緊催動,與白谷逸金光撞到一起,一番震天巨響,北台葉斗峰又是晃了幾晃,護山劍陣慢慢鬆動。到底火無害相較白谷逸的功行差了許多,雖有劍陣加持,寶圭抵敵,終究是不能相提並論,漸漸處於下風。
說話的這段光景,西台掛月峰與南台錦繡峰也是險象環生。一來主持二峰的何章遠非玄真子對手,蕉衫道人對上矮叟朱梅也是明顯不如,而來此二老又不似白谷逸還留下幾分功力,而是一照面便是獅虎搏兔,竭盡全力,三五個回合下來,已是汗流浹背,氣虛體弱。
趙坤元一面在望海峰上抵住苦行頭陀,一面操持
劍陣,相機救援。他這幾年來功行精進,對上三仙二老這等高人,亦可自保,又有劍陣護身,對上苦行頭陀,倒還有些餘力。忙將太平清寧劍一指,清光萬丈抵住苦行。他這劍光本是聖人親授,端的不凡,苦行雖然不知道底細,但知道前夕元江之時,朱梅也為這劍光暗算,不敢大意,全力運轉佛光堪堪抵住。趙坤元見機,指揮劍陣,分出三道劍光分赴北、西、南三峰,幫助火無害三人對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