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十九章 罪魁禍首? 文 / 楚禹
郭太監笑著離去,遠去的背影卻說不出的滄桑。
安頓好小田寅後,在夜風中獨自冷靜了會後,陸清找到宋邦德。
願意南下的和願意留下的人數已經統計出來,結果沒有太出陸清的意料,只有84人選擇留下,其餘人則全部選擇繼續南下。
留下的人只佔明軍總數的十分之一。
人各有志,或者說人各有智,陸清犯傻卻不代表這幫明軍都跟他一樣犯傻,這世上願意為一幫非親非故的女人將自己也陷入絕地的畢竟是少數,大多數人還是珍惜自己的性命多一點,況且南下還能謀一份親軍的錦繡前程,留下除了送命還能撈到什麼?
兩相一比較,利弊一權衡,如何選擇自是再清楚不過。
那84個選擇留下的也真是難為他們了,不知是作何考慮非要陪陸清留在這裡等死。
英雄乎?傻子乎?
誰知道呢
宋邦德還想再勸勸陸清,畢竟只有84個人願意跟他留下,這點人手是根本無法守住金家莊堡這個千戶所的,一旦瓦剌人打過來,到時鐵定是堡陷人亡。
林小旗和吉小旗也你一言我一語的勸陸清再考慮考慮,離天亮還有兩個時辰,改變主意還來得及。
陸清卻婉拒了他們的好意,只要宋邦德將留下的人名單拿給他看,宋邦德無奈之下便也由他去了,示意林小旗將名單遞給陸清。
這份名單是林小旗登錄的,上面的人名是用繁體字書寫,有一些字陸清看得很是吃力,但勉強也能看懂。為了方便陸清熟悉這些留下的人,林小旗還特意在每個人名後面註明了他們來自何處。
84人中有一多半是萬全左衛的兵,餘下的則大多屬開平衛,萬全右衛此次赴援獨石堡的只是軍中抽調的夜不收,因此人數並不多,而選擇留下的同樣也不多,只有12人,只佔隊伍中夜不收人數的三分之一。
12人中,蔣通、樊若、鄭秀三人的名字赫然在冊,但陸清卻沒有看到周雲義和張慶的名字。
不在名冊便表示人家不願意留下,陸清對此沒有什麼好說,但總是有點遺憾,因為他一直認為周雲義這個重情義的夜不收小旗會選擇陪自己留下,但卻沒有想到他最終選擇的卻是南下。
遺憾之餘,陸清也只能用人各有志來寬解自己。
宋邦德和林小旗他們商議後,給陸清留了30匹馬,另外將繳獲的瓦剌人的馬刀也留了84把下來,分發的錢財中那些不好帶走的也全部留給了陸清,也算是仁至義盡了
天終於亮了,南下的、留下的都知道這或許是他們的最後一面,因此氣氛還是很沉重的。
一群群明軍從各個方向聚攏到堡門處,有互道珍重的,也有相互擁抱的,但也不乏暗罵留下的人傻的。
女人們發現了明軍出堡的舉動,她們很是驚慌,以為陸清欺騙了她們,這些明軍還是要將她們拋棄,但在看到陸清始終站在那裡沒有走時,她們或多或少的安定了下來,但一雙眼睛卻都是死死的盯著陸清,唯恐他突然抬腳離開。
隨著越來越多的明軍出堡南下,女人們意識到什麼,開始慌亂起來,但卻沒有人因此而哭叫著再去投河,因為她們看到陸清仍然屹立在那
「陸兄弟,後會有期!」
「各位,一路順風!」
簡單的客套之後,宋邦德他們一一翻身上馬,沖陸清拱了拱手後打馬奔出了堡外。
車軸的咯吱聲中,郭太監乘坐的馬車緩緩的停在了陸清的面前,車廂裡,小田寅探出腦袋看了眼陸清後,輕聲說道:「陸叔叔,郭公公讓我問你,你還有什麼話要對他說的嗎?若是有,趕緊說,不然他老人家就走了。」
陸清看了眼車廂,郭太監閉著眼睛坐在那裡,臉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公公。」
陸清上前低聲叫了一聲,郭太監微微抬眼,嗯了一聲以示自己正聽著。
陸清張嘴要說什麼,但總覺喉嚨裡有什麼堵著,哽咽難以開口。
車內的郭太監覺察到陸清的心緒,暗自歎口氣後,故作不耐煩的揮了揮手,道:「後生,有什麼話要對咱家說的,你就趕緊吧,咱家可急著上路呢。」
「是,公公。」
陸清吸了口氣,正色道:「陸清沒有其他的話要與公公說,陸清只求公公見到王振王公公後,還請公公將阿剌部可能切斷大軍歸京之路之事告訴王公公,請他老人家無論如何也要勸說皇上不可從居庸關回京。」
郭太監沒想到陸清最後要對自己說的仍是這事,一時有些驚訝:「後生,你真就那麼肯定阿剌東向就一定是沖大軍去的?萬一事實並非如你所說,咱家隨便向王公公進言,豈不是誤了大事?」
陸清很肯定的道:「公公,我不知道如何跟你解釋,但我敢肯定阿剌部東向一定是沖大軍去的!」說完,又道,「我知公公並不相信我的推測,但世上事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若是事情真被我猜中,那有什麼後果,恐怕公公比我更清楚。公公自己也說過,這世上人心最難測啊!為免聖駕受驚,大軍歸京還是另擇道路為好。」
郭太監聽後,沒有說話,片刻,歎道:「唉,也罷,既然你堅持要咱家信你,那咱家就信你一回,等回頭見到王公
公公就將此事告訴於他。不過咱家醜話說在前頭,咱家如今是戴罪之身,可不敢保證王公公一定就會聽咱家的,如果真是那樣,後生你可莫怪咱家沒有盡力。」
說完,自嘲的一笑,「你這般鄭重托付咱家,可咱家不一定能活著見到御駕呢,要是咱家半路上就遭了不測,你這話就永遠到不了王公公耳中嘍要不,後生,你自己去和王公公說?」郭太監突然話鋒一轉勸起陸清來。
陸清苦笑一聲,沒有接這話,郭太監見了,無奈的搖了搖頭,想了想,說道:「大軍這會當到了大同,若是也先退了兵,皇爺八成不會出邊追擊,估摸著多半也會班師回京,畢竟大軍在外,糧草消耗巨大,時間久了,朝廷也負擔不起。若是班師的話,要麼走居庸關回京,要麼打紫荊關回京,說起來要是從紫荊關回京的話,這距離倒是比走居庸關要近得多,不過你要咱家想個什麼由頭勸動王公公要大軍不走居庸關而走紫荊關呢?
後生,咱家跟你實話實說吧,你的那些推測是萬萬擺不到檯面上的,更無法以此改變大軍行進路線,要真想不讓大軍走居庸關回京,咱家必須另找理由,不然,這事絕不會成,軍國大事可不是兒戲用個什麼由頭呢?」郭太監有些頭疼起來。
郭太監說得也是實話,僅僅以阿剌部可能會截斷大軍歸京之路來更改大軍班師路線是絕無可能的事,但陸清也一時想不到好的理由,站在那裡絞盡腦汁,卻苦無計出。
突然,郭太監「哎」了一聲,然後有些興奮道:「咱家想起來了,若打紫荊關班師,這大軍必定要經過王公公的老家蔚州,前些年咱家還在宮裡時,王公公便不止一次在咱家面前念叨過要回老家看看,但苦於皇爺離不開他,這事便一直沒能辦成。咱家若是見到他,便和他說,正好藉著大軍從紫荊關回京,路上順便到他老家看看,也讓他老人家衣錦還鄉一回嗯,這法子好,王公公一定會答應,如此一來,既能讓大軍打紫荊關回京,又能遂了王公公多年的心願,一舉兩得。」
「如此甚好!」
只要大軍不走居庸關,不過那該死的土木堡,陸清才不管郭太監到底用什麼理由勸說王振。
來到這個時代,陸清一直就想著改變「土木堡之變」這場漢家王朝的大悲劇,只要這場悲劇能夠避免,是誰在改變並不重要,重要的是這場悲劇不會再發生。雖說如此一來,自己在其中並未立功,難以獲得晉身之階,但不管如何,總是值了的。這不還有郭太監和他那位姓曹好友嘛,只要自己不死,將來總有往上爬的機會。
正要再囑咐郭太監幾句,卻見林小旗騎馬奔了過來。
「公公,時候不早了,大伙可都等著你呢。」
宋邦德出等人騎馬出堡後,見郭太監的馬車遲遲沒有出來,便要林小旗過來請。
「好,咱家就這出發。」
郭太監無奈的看了眼陸清,後者喉結一動,真情流露道:「公公,一路多保重!」
「後生,你也多保重」郭太監也是心中難過,「若是真到了緊要關頭,莫要再心軟,該走便走。咱家若活著,便來找咱家,咱家若不在了,你便進京去。」
「我知道了,公公。」陸清點頭道。
「走吧。」
郭太監無力的朝趕車的張慶揮了揮手,張慶有些不忍的看了陸清一眼後,揮鞭抽了下去,馬車頓時啟動起來。
車輪轉動那刻,小田寅突然喊道:「陸叔叔,你要來找我啊,你說要帶我殺韃子報仇的。」
小田寅的聲音越來越遠,漸漸,馬車也越來越遠,直到消失在陸清模糊的視線中。
蔣通走到陸清的身邊,對他說道:「郭公公他們已經走了,陸兄弟,咱們現在怎麼辦?」
陸清反應過來:「回去說話。」轉過身時,卻咯登一下,打了個突,剛才還好好的人整個就跟見了鬼似的呆在了那裡。
蔚州、紫荊關、王振老家
壞了!壞了!壞了!
陸清的臉瞬間失去血色,他想起來,後世的史書好像記過土木堡之變明軍大敗的一個原因就是明軍往王振的家鄉蔚州去,結果因為大軍軍紀渙散踐踏了莊稼,王振又改讓大軍折向宣府,多繞了幾十里路,結果疲憊不堪的大軍在土木堡被瓦剌人合圍,最終全軍覆沒。
若是土木堡之變確是如此演繹,那自己讓郭太監去勸說王振要皇帝率大軍從蔚州往紫荊關,不就成了這場漢家王朝悲劇的始作俑者了?
罪魁禍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