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八章 想活命 往前衝 文 / 楚禹
「是這小子！」
一個萬全左衛殺紅了眼的士兵從人群中一眼認出陸清，猛的上前揮刀架在陸清的脖子上，怒聲叫道：「大伙是聽了你的話才衝過來，現在堡子丟了，你說怎麼辦吧！你他娘的要是不給大伙條活路，老子死在韃子手上前先砍了你！」
「對，就是這小子，媽的，秦老四，先砍了他再說！」
又有自覺已陷死地，逃生無望的士兵怒氣沖沖的湧了上來，內中還有幾個夜不收。
其餘的明軍見狀也圍了過來，大多數人對陸清卻沒有成見，剛才那情勢，要不是擰在一塊衝過來，怕早就被韃兵解決了，哪裡還能活到現在。
沒有成見卻不代表這些明軍會上前幫助陸清，他們只在那觀望，有心想早點跑的這會也不敢走，後邊數百虎視眈眈的韃兵可正盯著他們，想憑個人的力量從這些韃兵刀下逃脫，可比登天都難。要想活著跑出去，必須拉上這些人一起跑，路上也好有墊背的。
也有少數一些明軍仍對陸清抱有希望，眼睛緊緊盯在他的臉上，盼著這個人能再給他們指出條活路來，有幾個人甚至暗暗把刀提起，一旦陸清真有活命的辦法，他們肯定不會讓人殺了他，但要是陸清也和他們一樣，恐怕他們也忍不住要動手了。
便是那些腦袋一熱，血氣上湧之下隨施大勇衝來殺韃子的輔兵、雜役們此刻想法多半也是如此，先前的血性早已退去，這會冷風之下腦子可都是清醒過來，眼下想得更多的已經不是殺韃子，而是怎麼活著逃離這獨石堡了。
這些人隨施大勇一起從軍驛衝過來的時候可不知道獨石堡會失陷，只以為是少量韃兵在營中作亂，只要鎮堡不失，這些韃兵便翻不了天，所以才能咬牙壯著膽子跟著施大勇這個總旗官和韃兵死戰，可現在獨石堡丟了，他們的依仗也就不存在，經歷了剛才那番廝殺，率領他們的總旗施大勇也已陣亡，開平衛指揮又棄他們而去，此刻若說他們心中不害怕是絕不可能的。
從堡內衝出來的開平衛明軍發現前面還有一隊明軍圍在那裡沒有逃時，都有些驚訝，見他們聚在那吵嚷什麼，好奇之下，竟有一些明軍也跑了過來。後面的人看到前面的人往那邊跑，以為有活路，也都跟著跑了過來。
人很快越聚越多，密密麻麻的竟達到了上千人，這讓準備衝上來的韃兵們倒愣住了，一時摸不著頭腦這些明軍怎麼還不跑的。
領頭的韃官也覺奇怪，邊門已經拿下，可為何遲遲不見阿剌大人的兵馬衝進來，反而讓這些明軍佔據在堡外的？
看到瀰漫整個獨石堡上空的大火和濃煙時，這韃官若有所悟，悄悄傳令下去按兵不動，等邊外的大軍殺進來後再一同衝上去解決這些明軍殘餘。
大風仍在刮著，短時間內沒有停歇的跡象
被人拿刀架在脖子上，陸清也是心凜，掃了眼怒目瞪著自己的秦老四和那幫明軍，知道這些人已是處在崩潰的邊緣，只要自己表現得稍差，他們立即就會砍下自己的腦袋，然後各自逃跑。
都到這份上了，陸清可不想自己死得這麼窩囊，他盡力使自己看起來不那麼驚慌，甚至還努力想使自己露出淡定的神情，或者來上一個冷笑，但刀架在脖子上，心中的驚懼使他難以完成這些高難度的表情動作，只能竭力讓自己不要露出害怕的神情，爾後大聲對那些秦老四他們說道：「咱們還沒到絕路，就是到了絕路，你們殺了我又能有什麼用，難道韃子會因此放過你們嗎！」
「放你娘的狗屁！」
拿刀架在陸清脖子上的秦老四聽了這話，氣不打一處來，「先前要不是大伙都隨你沖，老子能跟著一塊衝過來嗎！你指條活路倒也罷了，可你娘的把大伙帶入了死地！現在不是絕路是什麼！殺了你有什麼用？殺了你老子心頭痛快，死得不冤！」
說完，手下用力便要砍斷陸清的脖子，眼前卻是刀光一閃，架在陸清脖子上的長刀被另一柄刀給彈了開來。
陸清也是一驚，發現救他的是周雲義手下那個滿臉鬍子的夜不收。
「誰！」
秦老四大怒，定睛一看，彈開他刀的是一個夜不收。
「你幹什麼？要救這小子嗎！」
「韃子就在眼皮底下，是男人的你去找韃子算帳，跟自家人凶個什麼勁！」
說話的是蔣通，此刻提著刀和鬍子男一左一右將陸清護在身後，面對兩個夜不收，秦老四自知不敵，不由後退了一步，但並沒有就此罷休，而是朝一眾明軍喊道：「這兩個傢伙跟這小子是一夥的，大夥一起上，殺了他們後大伙各自逃命去！」
「夠了，都什麼時候了還要自相殘殺！你要是敢動手，我便先殺了你！」
說話間，周雲義拿著一具已經上了弦的弩箭對準了秦老四，身後的另兩個手下也都將刀指向了他。
秦老四見周雲義神情不善，知道其並非嚇唬自己，暗忖自己根本沒辦法在這麼近的距離躲過對方的弩箭，便哼了一聲沒有動。
震住秦老四後，周雲義卻是眉頭緊皺，因為他也不知道現在應該如何是好。
有急著要跑的士兵見兩幫人僵在這不動，圍過來的明軍又越來越多，擔心邊門外的韃子馬上殺過來，便喊道：「別站著了，趁韃子大軍沒殺過來，大伙趕緊跑吧！」
「往哪跑？」人群中有人問道。
那士兵隨口說道：「去馬營！」
「馬營？」
一眾明軍聽到這個地名，立時嗡嗡聲一片，混亂中，有人叫道：「馬營有千戶所駐紮，離龍門又近，趙指揮他們肯定是往馬營跑，咱們也去吧！」
有人聽了這話，馬上反對，喊道：「馬營離這七八十里地，你兩條腿能跑得過韃子的馬嗎？」
「跑不過也得跑，難道在這等死啊！」
「風一停，韃子肯定要進來，再不跑，可就誰都別想跑了！
贊同往馬營跑的明軍越來越多，有人喊道：「實在不行，大伙就往馬營跑吧，能跑一個是一個！」
周雲義等人也想不到好的辦法，雖然往馬營路途遠，跑到那裡不知道能剩幾個，但總歸是有活下來的希望，因此也都動心了。
這個時候，卻見陸清突然將手揮了下，然後叫道：「不行，大伙絕不能往馬營跑！馬營離得太遠了，大伙跑不到那裡，不等天亮，韃子就得追上咱們，到時一個都活不了！」
「他娘的，你說不能去就不去了，大伙別聽這小子的，要活命的都去馬營！」
秦老四見殺不了陸清，便急著要趁韃子大軍沒進來前逃命，當下便要招呼人隨自己一起走。
有老成些的明軍則知道往馬營的危險，見陸清似乎有更好的去處，便問陸清：「你說馬營不能去，那你說去哪？」
陸清朝西北方向一指：「去君子堡！」
君子堡？！
一眾明軍都是呆了下，紛紛思索著這個地方能不能去。
陸清唯恐這些人不肯去君子堡，急忙又道：「君子堡離這只有三十里地，天亮之前我們肯定能到，就算韃子追殺咱們，肯定也要比去八十里外的馬營強！」
逃跑之路，距離遠近可是關係無數人命的，他這麼一說，立時有很多明軍覺得往君子堡跑是比去馬營更有活下來的機會。
「去君子堡跟送死有什麼區別？」秦老四見眾人竟然想聽陸清的話去君子堡，不由急了，喝道：「那堡子只有一個百戶所守著，韃子一衝就下，去那不是找死嗎！」
又道：「馬營那好歹還是千戶所在，楊都司和趙指揮他們肯定也會逃過去，咱們只要跑得快，進了馬營，這命便算保住了！」
陸清見秦老四又在鼓動往馬營跑，不由質問道：「韃子入邊之後肯定南下，馬營首當其衝，你敢保證馬營就不會失守，那些當官的不會再丟下咱們!」
「君子堡在西北，韃子進來是要發財的，君子堡方圓數十里沒個村落，韃子腦袋燒了才會去打君子堡，大伙想活命的只有去君子堡，去馬營是死路一條！況且，三十里路和八十里路，哪個有更多活下來的機會，不用我陸清說，大伙自己心中也有數吧！」
人群短暫沉默十數秒後，有人問道：「萬一韃子不是南下而是去打君子堡呢？」
「對，要是韃子一路攆著咱們，到了君子堡不還是個死？」
「那就賭一把吧！想去君子堡的跟我來，想去馬營的自便！」
陸清沒有耐心也沒有時間再和這些明軍多說什麼了，堡子裡的大火已經不如先前猛烈，濃煙也少了許多，再不走，可就真的想走也走不了了。
「我們跟陸兄弟去君子堡！」
周雲義咬牙也下了決定，領著蔣通等人緊隨陸清而去。
「媽的，老子跑不到馬營，但能跑到君子堡，賭一把了！」
看到陸清他們走了，立時有明軍也咬牙下了決定，很快，人群便騷動起來，大半都隨在陸清身後準備往君子堡逃了，內中還有幾個堡內開平衛的軍官。
等人走了大半時，餘下的人尚未拿定主意究竟是去馬營還是君子堡，一個個都拿眼看著主張去馬營的秦老四。
秦老四也是心中直打鼓，半響，一跺腳，喊了聲：「媽的，弟兄們也把命賭上吧，咱們也去君子堡！」
秦老四這一說，立馬餘下的明軍也都不再猶豫，紛紛攆上前面的人。
前面的道路已經被韃兵封鎖，張弓搭箭欲要截下這些殘軍。
周雲義看了眼走在最前面的陸清：「怎麼辦？」
「想活命，往前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