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章 石亨命大 文 / 楚禹
兩個驛卒正在那低聲說些什麼,看到有人過來,年紀略長的那個懶洋洋的抬頭問了句:「幹什麼的?」看到來的兩人一個是邊軍,一個是髒兮兮的乞丐老頭,不禁有些錯愕:這什麼人?
不等陸清回答,郭太監便扯著尖利的嗓音叫道:「咱家是大同鎮守太監,快叫你們的頭出來。」
大同鎮守太監?
這個身份叫兩個驛卒面面相覷,咋舌不已。
年輕的那個不太相信,瞪著眼珠子在郭太監身上直瞄,心道大同鎮守太監是何等人物,你這老乞兒也真敢胡吹瞎咧咧,也不撒泡尿照照,你這德性能是鎮守公公?眼皮子一抬,便要喝罵,卻被那年長的輕輕捅了下,話到嘴邊便活生生的嚥了下去。
年長的那個心下雖疑惑,但卻不是毛燥的人,聽到對方的身份後,憑著對太監本能的認識,他第一眼就朝對方臉上看了過去,發現那髒兮兮的臉上真的沒有鬍鬚,且身上污穢破爛的衣服隱然就是一件紅色袍子後,不禁心頭一突,急忙阻止了兄弟的犯渾。
身為驛卒,迎來送往的全是官員,靠得就是眼力,不然可是有的苦頭吃。
有的官好擺排場,走哪都是呼拉拉一幫人,不用看那官身告憑就知道是大人物,得罪不起。不過這種官性子大多好,雖看著囂張,但實際上卻心胸大得很,好伺候得很,把人送走也就完了。
有的官則性格怪癖,尤其是那種所謂十年寒窗苦讀,一朝金榜題名的主,這種人也不知是讀書讀傻了腦子還是自幼被官府欺過,有什麼心理陰影,總是一腔情願的認為世上的官就他好,別人都是魚肉百姓的貪官污吏,所以對誰都是橫豎看不上眼。比他大的官他不敢惹,跟他一樣大的官他也惹不著,於是便變著法子去教訓比他低的小吏差役。
這種官上任大多只帶一個童子,穿得也是寒酸相,好像不如此不顯得他清正廉潔,兩袖清風,親民簡樸。但在驛卒們看來,這種人分明就是裝蒜,要名而已,是可著勁想出風頭,這麼低調的原因就是想碰上一兩個不長眼的小人物好來顯擺他官老爺的威風,搏不知情的百姓叫一聲好!久而久之,那官聲能不好嗎!
年長驛卒和那年輕的驛卒是堂兄弟,姓趙,外人都叫趙大、趙二。趙二是前年剛托人轉的驛卒,趙大卻是干了有二十多年,早就練出了一幅好眼神,故而看人特別准,對那種喜歡裝蒜的官員,他是伺候得比祖宗還要恭敬,一丁點也不敢出錯,因為這種官員那都是心胸狹隘小心眼的主,睚眥必報,你要是敢小瞧他半分,他立馬就能報復你,讓你吃夠苦頭。聖人的書說要遠庖廚小人,但對驛卒們來說,卻是要遠遠這些看著像君子的官老爺們的。
憑著這懂看人,會做人的本事,趙大在這天鎮驛站也算是驛丞孫老頭下的第一人了,孫驛丞不在的時候,這驛站便是由他說了算。聽說北面的韃子破了長城,兄弟倆便商量著要不要回去一趟將家裡老小安頓到別地,免得叫韃子禍害了,沒想正說著卻來了個自稱大同鎮守太監的主。
憑著多年為驛卒的經驗,趙大直覺這看著像乞丐的老兒怕真是什麼大同鎮守太監,這宮裡的公公那也不是好伺候的,要是伺候不好,說不得還會掉腦袋。來不及多想,也不管是鎮守太監是真是假,既然對方點名要孫驛丞出來見,那他也不必趟這渾水,是真是假又是為何事就讓孫驛丞頭疼好了。
想到這,趙大臉上忙換了幅恭敬萬分的笑臉,小心翼翼道:「公公稍等,孫驛丞就在裡面,小的這就去給你傳!」說完轉身便要往驛站裡去,走了幾步,卻又回頭,躊躇道:「要不公公您老進去坐坐,小的叫人給您老上好茶水?」
「咱家身負皇命,哪能耽擱,你趕緊把叫驛丞叫出來,咱家吩咐完便要趕路。」郭太監雖很想在驛站歇上一會,但見駕的焦急讓他放棄了歇腳的打算。
「哎,哎,哎」趙大忙不迭應了,三步並作兩步一路小跑進了驛站內。
哥哥這一走,趙二也有些不自然,不敢再盯著人看,見對方沒有在意自己,便暗暗低下腦袋悄悄往後退了兩步。
陸清見站門左側有一顆柳樹,樹下有一條長凳,便扶了郭太監往樹下歇腳。
一屁股坐到凳上後,郭太監很是感激的朝陸清點頭道:「一路上多虧了你這後生,咱家這次要是能逢凶化吉,定要好生謝你!」
陸清微笑不語,不與郭太監多說什麼。片刻,響起倉促的腳步聲,卻是管驛的驛丞孫有松聞訊而來。看到郭太監正坐在柳樹下,孫有松忙箭步上前,作勢便要行禮,雙膝彎曲到一半,卻嘎然而止,轉而換成尷尬的笑臉看著郭太監:「不知公公可有身份憑證?」
聞言,郭太監哼了一聲,卻也沒有為難這小小驛丞,從懷中掏出一塊長方形的腰牌遞給了陸清,示意對方拿給驛丞看。
陸清瞄了一下,見這鐵質腰牌上刻有九個大字「欽差官校總鎮太監郭」。
孫有松接過腰牌後,忙仔細檢閱了,神情很是緊張,待確認無誤後,拿著腰牌的手竟然微微顫抖起來。
後面的趙大也偷偷往那腰牌上瞄,越看越是心驚,暗自慶幸自己沒有犯糊塗,不然得罪了這鎮守太監郭公公,只怕小命定要不保。
將腰牌顫顫抖抖的交還後,孫有松再也站立不住,跪倒在地,恭聲行禮道:「小的孫有松見過郭公公!」
趙大也慌忙跟著跪了下去,不遠處的趙二見狀,也嚇得趕緊跪倒在地,卻忘記他離得可是很遠。
「起來吧。」
郭太監不欲和這小小驛丞多耽擱功夫,一邊拿手捶著右腿,一邊吩咐道:「咱家有要緊事要辦,你趕緊讓人給我備上兩匹快
馬,要上等的蒙古良馬,咱家急著用。」
「馬?」聽了這個要求,孫有松神情頓時一滯,一張苦臉吞吞吐吐道:「這這」
「怎麼?」
郭太監沒想到這小小驛丞竟還敢對自己的吩咐推三阻四,不由大怒,「霍」的起身罵道:「你這廝莫非不把咱家放在眼裡!做甚的吞吞吐吐!」
「不是,不是公公息怒!」見郭太監發作,孫有松嚇得趕緊磕了個響頭,繼而道:「不是小的有意怠慢公公,實是小的這驛站已經沒有馬了。」
「沒馬?!」
聞言,陸清和郭太監都怔在了那裡,旋即郭太監就暴跳如雷,喝罵道:「驛站竟然沒馬,你這驛丞當真是該死!該死!」
孫有松駭得臉都白了,自辯道:「公公有所不知,半個時辰前,大同都督同知石參將領人將本站的驛馬全部征發了,這會站內是一匹馬也沒有啊!」
「石參將?」郭太監一愣,「沒想到石亨倒也命大,竟然沒死在陽和。」
石亨?
聽到這個人名,陸清也愣在了那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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