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十七章 血仇 文 / 倚樓觀雨
在打掃戰場的時候，李玄他們從黑衣人身上搜到了一些金質令牌。
金牌半個巴掌大小，上面雕刻著一幅栩栩如生的圖案。一輪金日，金日中有棵只有樹枝不長樹葉的金樹，一隻三隻腳的黑色怪鳥立在樹梢仰天啼鳴。
無獨有偶，在攻破遼東城時，李玄曾從一些金甲衛士身上看到過類似的金牌。
「金烏衛隊！」弄清了這些黑衣人的身份後，李玄的臉色一下子陰沉了下去。
宇士及和蘇烈等人的臉色瞬間蒼白一片，他們都知道這意味著什麼。
金烏衛隊是高句麗的王牌部隊，平時很少出動，這次他們要對大隋皇帝派往泊勺城負責簽訂盟約的冠軍營下殺手，說明泊勺城那邊可能出事了，而且泊勺城內的三十萬大軍很可能已經遭到了不測。
「冠軍候，下令大軍開拔吧，我們要盡快趕到泊勺城，解救前線的將士！」一想到父親宇述也在泊勺城，宇士及頓時急了。
「若前線真的出現變故了，我們這點人過去給人家塞牙縫都不夠！而且，現在將士們剛躺下休息，若不養足精神上路，一旦在路上遇到大股敵軍，自保都不足，更談何救人？！」李玄冷冷地拒絕了宇士及的提議。
「宇大人不必心急，我們明日一早啟程，順利的話很快便能到達安市城。大人的侄兒宇將軍就駐守在安市城，我們可以到他那裡探聽下情況，總比我們這些人兩眼一抹黑的亂闖強。」蘇烈建議道。
「對，對，成兒就在安市城，若前線出事了，他第一時間就會收到消息！」宇士及轉憂為喜，一顆心漸漸安定下來。
眾人急急下山，順手牽了黑衣人留下的那些馬和火油，而後懷著不同的心情休息了一宿，第二天一早吃過飯後，便拔營出發。
一路都是崎嶇的山路，荒無人煙，眾將士跋山涉水，不間斷地趕路，終於趕在正午的時候，遠遠地看到了一座背靠大山的城池。
「前方就是安市城了，由成兒率領的三千驍騎駐守。咱們加快腳步，到了那裡再休息，順便探聽下情況！」宇士及手指著那座山城，欣喜地叫道。
「駙馬大人別高興得太早，現在敵我未名，一切都要小心謹慎！」李玄一把拉住了宇士及，當頭給他潑了一盆冷水。
李玄下令大軍在腳下這處山谷藏好，他和蘇烈、沈光以及宇士四人換上了高句麗人的服裝，扮成普通百姓，前往安市城查看情況。
宇士及對李玄此舉嗤之以鼻，心中對他更是一萬個不服，但事後證明，李玄此舉太過明智。
他們一行人剛靠近安市城的護城河，便聞到了一股撲鼻的惡臭，不由皆皺了皺眉。
安市城城門緊閉，城牆上冒出一個高句麗士兵，看到李玄四人，衝著他們嘰裡呱啦喊了一陣，見四人一臉茫然，又縮回頭去。
沒一會兒，城牆上一個軍官模樣的高句麗人用漢語朝李玄四人喊話：「你們是什麼人，來安市城有何目的？速速說明身份，否則當作隋軍細作拿下！」
高句麗全國約有人口四百萬，而且國內各族人都有，除了扶餘人外，還包括眾多的外族，有契丹，有靺鞨，有奚人，也有一些漢人。
為了方便管理各族人，高句麗朝廷規定，他們的官方語言除了高句麗語外，還有漢語。高句麗王族更無恥地聲稱，他們乃黃帝后裔，漢語本就屬於他們高句麗先人所創，只不過是被中原朝廷率先使用罷了，現在他們要在全國範圍內推廣漢語。因此，高句麗軍中的軍官一般都懂漢語。
「我們從建安城來，要往遼東城走訪好友，但中途吃光了糧食。幸好在安市城外撿了一些好馬，聽聞軍中缺馬，故趕來獻給幾位大人，只求能換得一些路上所需的糧食。」蘇烈仰著頭，扯著嗓子喊道。
高句麗軍官掃了眼四人，見他們衣著普通，一副風塵僕僕的樣子，而且每人手裡都牽著一匹上好的戰馬，和他們的身份確實頗有不符，便信了幾分。
他揮手下令士兵放下吊橋，打開城門準備讓四人入城。
突然一陣北風呼嘯而過，刮走了城牆一角緊蓋著的一塊大布，無比驚悚的一幕頓時曝露在眾人面前。
城牆邊擺著一個偌大的佛塔，從塔基到塔頂爬滿了蒼蠅和蛆蟲。被風一吹，蒼蠅受驚，黑鴉般騰起，瞬間露出了佛塔本身的材質。
那是一顆顆堆在一起的人頭，共有數百個之多。每顆頭顱上，都瞪著一雙圓睜的眼睛。
天地之間，只剩北風嗚嗚的聲音，似乎也在替這些死去的將士悲鳴。
宇士及何曾見過如此驚悚的一幕，臉色瞬間慘白，嘴唇上下顫抖，彎腰狂吐不止，幾乎將他這幾天以來吃進去的食物盡數吐出，半晌才哆嗦著開口。
「這……這些都是我隋軍將士的人頭……」
不用他提醒，李玄、蘇烈、沈光三人也已經看了出來，每個人的眼中都噴出怒火，臉上無比的震怒。
這個時候，已經沒必要隱藏身份了，這個血仇必須找高句麗人償還！
城樓上那名官軍也醒悟過來，指著李玄等人張口大叫：「是隋人，快，射……」
話未說完，一支穿雲箭騰空而起，朝他疾速射來，他驚恐地想要躲開，卻快不過飛箭的速度，當場被被利箭穿喉而過，仰天倒地而死。
「你做什麼？」李玄射完這一箭，看到宇士及一言不發地朝吊橋走去，連忙一把拉住他喝問。
宇士及面色難看之極，拔出腰間寶劍，寒聲道：「殺光高句麗雜種！」
「現在還不是時候，敵人大軍馬上到了，先撤回去再說！」李玄愣了一下，沒想到這個一向斯的宇士及也會罵人。不過，這一聲高句麗雜種罵得真是好！
「鬆手！我侄兒還在城中，我要進去救他……」宇士及吼道。
「將軍！」蘇烈和沈光也看著李玄，等著他做決定。只要李玄一聲令下，他們將拋棄一切，包括生命，跟隨李玄殺入城中，替那些慘死的袍澤報仇！
李玄朝兩人搖了搖頭，隨即單手抓起宇士及，將其按坐在馬背上，冷冷說道：「宇成若在城中，這些將士就不會死！高句麗雜種定然是趁他離開之後發動突襲才奪回了這座城！」
宇士及頹然地低下頭去，他知道李玄說得沒錯，憑他侄兒的本事，守住一座城根本不是問題。
這一會兒功夫，城內守軍已經聞訊趕來，他們的身影遍佈牆頭，每個人都舉起了手中的弓箭對準城下四人。
「走！」李玄抬頭掃了城頭一眼，翻身上馬，雙腿一夾馬腹，一行四騎向著來路絕塵而去。無數的箭矢從城牆上呼嘯而來，卻跟不上那戰馬的速度，盡數落在四人身後。
李玄縱馬疾馳，目光冷冽似寒冰，握韁的雙手青筋猙獰如蚯蚓。他剛剛有不顧一切殺入城中屠盡高句麗士兵，替那些被壘成佛塔的同胞報仇的衝動。但最後關頭，李玄還是生生忍住了這股衝動。此時不是意氣用事的時候，若他只顧著逞一時之快，率著蘇烈等人殺入城中，他或許最後可以存活下來，但蘇烈等人必將萬劫不復。
這並非李玄所願，所以他才選擇暫時忍住這口氣！
但，這些高句麗雜種絕對活不過今晚，他不會讓這些畜生不如的人活著見到明天的太陽！
絕不，李玄發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