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一十九章 雲裡金剛 文 / 任初年
要殺宋押司，必先找到宋押司。所以，陳闖打算去梁山募兵的地方看看。
駐足湖邊，只見茫茫一片水域，傳說中的梁山在裊裊升騰的寒氣中若隱若現。沿湖而走，所見途中多有規模不大的村落，想必便是靠水吃水的漁民集群而建，又不時有漁船在湖面上掠過，船槳蕩起微微的水花，嘩啦作響。村邊有小路，通往縣城，想必縣城又有大路通往州郡。雖說是內憂外亂的亂世，但陳闖所見皆是寧和的景象。
但這種寧靜很快被一陣急促的馬蹄聲打破。
上百騎在一個光頭壯漢的帶領下，沿著村邊的小路，一路絕塵而去。馬蹄帶起的塵土飛揚，空氣中頓時多了一股嗆人的沙塵味道。幾個在湖邊編漁網的婦人打望了一眼，嘟囔幾句，便又去忙手裡的活計，看似已然見怪不怪。
這八百里水泊梁山是宋江的勢力範圍，那光頭壯漢敢在此囂張跋扈，只有兩個可能。
第一，這光頭壯漢便是梁山一百零八名首領之一。
第二，這光頭壯漢是綠林中人，小有名氣，此番正是來投奔梁山。
陳闖初來乍到，對此間不熟，這光頭恰好做了免費的嚮導。他唇角微微一揚，閃身進入小路另一側的小林中，藉著樹林的遮掩，遠遠跟了上去。
行了大約*裡，馬隊在一個碼頭前停了下來。
碼頭不大，停泊著三四艘小船，每艘小船也只能載三五個人。碼頭的一側有一間小酒坊，高高的竹竿挑著紅邊兒的幌子。在風中獵獵作響。那光頭壯漢翻身下馬，進了小酒坊，他帶的百餘嘍囉則牽著馬匹，三三兩兩的聚在不遠處等候。
陳闖慢慢走出樹林，向小酒坊踱去。形單影隻，吸引了不少嘍囉的目光。
一人面帶譏諷的說道：「一個樵夫也來入伙？」
另一人冷哼著附和：「看他腰上的小斧頭，也不知沾沒沾過血。」
「之前不也有很多人想去梁山混吃混喝，被宋首領打了個頭破血流，趕了出去。近些日子便少有人來了。」
「咱們的首領可是綠林中叫得出名號的，入伙是十拿九穩。攀上梁山這棵大樹，以後官府便不敢把咱們怎麼樣了。」
「……」
陳闖懶得理會這些嘍囉的閒言碎語，逕直進了小酒坊，左右環視一周，但見內部有七八個桌子。三張桌上坐著人，卻沒有小二出來招呼。那光頭壯漢坐在櫃檯邊的桌上，蒲扇大手壓在桌面上，手旁放著一把鬼頭大刀，許是帶了一群小弟，底氣足，看他人時，目光有些桀驁。
其他兩桌，一桌三人，一桌四人。皆帶著刀槍棍棒，陳闖進來時，不約而同的抬頭看上一眼，見陳闖樵夫打扮，紛紛露出鄙夷的神色。那光頭壯漢最甚，還未待陳闖進門。鼻中便發出一聲不屑的冷哼。
陳闖也不管他，找個桌子坐下。取出一壺酒，自斟自飲起來。
過不多時。通往內室的門簾兒掀起，一高大威猛的漢子走了出來，見了眾人，抱拳拱手，道：「各位好漢久等了。」
眾人中，有人認得他，便起身還禮，喚道：「宋首領。」
陳闖料想此人定是梁山中排行第八十二位的宋萬。這宋萬本是梁山的元老，初時跟著書生王倫，晁蓋火並王倫後，失了勢，淪為邊緣人物，排座次時堪堪坐了第八十二把交椅，想來甚是唏噓。但見他春風滿面，又不似落魄，想來便是要在外人面前保持梁山首領的威風。
宋萬環視了一周，見那光頭壯漢，點頭笑道：「這位想必便是赫赫有名的小龍山大當家，湯首領了。」
「洒家正是湯豐。」光頭羅漢抱了抱拳，直截了當說道，「聽聞梁山有位頭領喚作花和尚，洒家也是和尚出身，特來投奔。」
宋萬又看向其他人，道：「恕宋某眼拙，這幾位，卻不認得。」
言下之意，湯豐便是小酒坊內名氣最大的綠林好漢。那湯豐不由得意起來，將鬼頭刀抗在肩上，環視一周，免不得又發出幾聲蔑哼。
除了陳闖，其餘七人各自報了名號，宋萬便翻開名冊比對。
「夏侯猛，清河縣人，屠戶，因殺了買主被官府通緝。」
「鄭克長，廣豐縣人，因搶親殺人被官府通緝。」
……
這些人雖名氣不及湯豐，卻也都是手裡有幾條命案的強人。宋萬不住頷首，貌似非常滿意，末了將目光落在陳闖身上，道：「你還未報名號。」
在宋萬翻閱名冊時，陳闖一直不動聲色的關注著，見那名冊一頁便有十個名字，厚厚一本，少說三四百頁，算下來當有三四千人，心中暗想，這水泊梁山怕是把叫得出名號的強人全部記錄在案了。此刻聽聞宋萬問起自己，陳闖微微一笑，道：「姓陳，單名一個闖字。」
宋萬皺了皺眉，快速翻閱名冊，瀏覽玩陳姓的強人，虎目一瞪，喝道：「無名無號，還敢來我梁山混吃混喝，莫不是消遣於我？」
說話間袖子一擼，便要動手。
陳闖忙一搖手，道：「首領莫急，聽我把話說完。」
宋萬哼道：「我梁山可是大山寨，三打祝家莊、聚義攻青州、剿滅曾頭市，哪一件不是聲震天下。我梁山要的是草莽的英雄，聚義的豪傑，共商大計，共謀富貴，絕非爾等混吃等死的俗人。」
光頭湯豐道：「宋首領，洒家舉寨來投，無名無分的
的，恰好取個投名狀，剜個心肝下酒。」說著，鬼頭刀一橫，向陳闖走了過來。
陳闖哭笑不得：「話都不讓人說完嗎？好……吧……」
轟！
虎嘯中一聲沉悶的爆響，那些在碼頭邊等候的嘍囉驚訝的看到，一個人影從小酒坊內飛了出來。此人如同射出的箭矢，速度極快，輪廓都有些辨識不清，待轟然落在碼頭邊，嘍囉們駭然發現，這正是不久前進入酒坊的大當家湯豐。
嘍囉們頓時謊了，忙向湯豐湧來。最前的嘍囉扶起湯豐，只見他胸口鑲嵌著許多金屬碎片，大半個臂膀破碎，露出森森白骨，渾身上下血淋淋的，彷彿那地獄中的惡鬼，令人汗毛直立，不由慘叫一聲，甩了湯豐便逃。其他人看清湯豐的慘樣，也紛紛向後退去。
隨後，嘍囉們又看到，那個樵夫打扮的少年，從酒坊內走了出來。
隨後是宋萬，再後便是另七個想要入伙的強人。除了樵夫，每個人都是一臉驚駭。
「酒坊裡，究竟發生了什麼。」一名嘍囉臉頰抽搐，駭然說道。
陳闖冷冷淡淡的瞥了嘍囉們一眼，隨後指向湯豐，道：「宋首領，那湯豐，便是我納的投名狀。我陳闖雖不是什麼草莽的英雄，但也獨自一人修煉了很多年，應該勉強稱得上豪傑了吧。」
宋萬依舊是一臉驚駭，想必還沒反應過來。
陳闖唇角一揚，道：「若是投名狀還不夠……」
他回首冷冷瞥了一眼，立在宋萬身後的七個人頓時如置冰窖，顫抖起來。
宋萬微微一顫，清醒過來，忙道：「不必了。」
緩了緩神，宋萬繼續道：「我梁山廣納賢士，既然你想入我梁山，我梁山便沒有將你拒之門外的道理。但梁山一百零八位首領的座次已經劃定，你若是上了梁山，怕是坐不成交椅，不如另謀其他山寨，他日也有一番作為。」
陳闖略一思酌，笑了笑，道：「沒關係，我聽聞梁山上有幾位本領高強的修士，上梁山便是想與他們交流道法。至於那交椅，並非我所求。」
山寨的首領，大多是有顧慮的，一如那書生王倫，嘴上說著廣募天下有識之士，可心中還是擔心招募到強者，危及自己的地位。這宋萬在一百零八名首領中，堪堪排名八十二位，恐怕若不是看在他是梁山的元老，座次還會更低。招募到的強者很有可能將某些人擠下座椅，他宋萬有可能便是其中之一。陳闖將自己描述成修士，三言兩語道出入伙的目的，用意便是打消宋萬的顧慮。
宋萬至此恍然大悟，面露喜色，道：「既然如此，我馬上送你上山。」
說著，帶陳闖來到湖邊，兩指並在唇邊，打了一個悠長的號子。那號子聲還未落，便看三艘小船呈品字形，飛一般掠過湖面，穩穩停在碼頭邊。
每艘船上都有三個漢子，為首者乃是一白面後生，*上身，一聲精煉的肌肉好似白條一般。見了宋萬，白面後生笑道：「現在可還沒到送人上山的時候。」
宋萬忙道：「張順兄弟莫怨我擾你們吃酒，今日遇著一個修士，說要入我梁山，與公孫先生討論道法，我尋摸著莫怠慢了客人，便將你們喚了來。」
原來這白面後生，便是梁山一百單八將中排行第三十的張順。這張順打量陳闖幾眼，道：「大哥說了，我們水泊梁山，只匯聚各方的豪傑，替天行道。托你在碼頭待人，便是信你那一雙眼，可莫要把尋常人當了修士，辜負了大哥的一片苦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