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33章 戲裡戲外 文 / 若兒菲菲
可是她睡不著,一雙眼睛在他臉上瞄來瞄去,灼熱的溫度令閉著眼睛的男人都有所感應,嘩然睜開雙眼,不禁淺擰了眉頭問:「怎的還不睡,若是害得皇兒沒有休息好,看我不罰你。」
「四兒睡不著。」哼,開口閉口就是皇兒,還真是一點也不關心她啊,竇漣漪情急之中,指著燃燒的蠟燭:「太亮了,晃得人不能安睡。」
一邊說一邊欠起上身準備喊人來調小或是滅了,被他一把按住了:「我去。」正是溫情縷縷的時刻,他不想外人進來給破壞了。
竇漣漪安心地躺在床上,看著她的皇帝夫君親自下了床,邁著異樣慵魅的步子走過去,一一吹熄了燭火,屋子裡頓時陷入一片黑暗。
「寂離,你在嗎?」
雙眼還未適應黑暗,眼前漆黑一片,屋子裡好安靜,她突然害怕起來。
「我在。」
一雙有力的手臂將她收進懷中,那樣沉穩的聲音在耳邊響起,竇漣漪驀然覺得安心,此生有他,再不懼任何風風雨雨。
轉眼,太后生辰快到了,這是太后迴鑾的第一個生日,是以皇上決定大力操辦,合宮上下為了給太后慶壽,忙得熱火朝天。
後宮妃嬪為了挑選禮物更是絞盡腦汁,想著一舉博得太后的歡心,進而獲得皇上的恩寵。
竇漣漪沒想那麼多,但無論是為了皇上,還是因著與太后的那些過往,她都想盡一份心,思來想去,孝仁太后誠心信佛,便打算親手抄一卷佛經呈給老人家。
可是她如今有了兩個多月的身孕,正是害喜最厲害的時辰,而這一次比上次還要嚴重,以至她還跟他開玩笑,說一定是個皇子,不然怎會這麼鬧騰。
「朕的兒子,不許調皮,害你母親這麼辛苦。」他聽了,當即指著她的肚子,一本正經地下了旨意。
格格格。
她笑得伏倒在桌子上,引得胃酸一陣上湧,乾嘔了好一會才消停了一些。
玄寂離很是擔心,招來徐李兩位太醫診看,都說每位孕婦體質不同,孕相也不一樣,甚至有的孕婦從頭害到尾,屬於正常現象。
兩人這才略略放了心,可是兩位太醫又說一到三個月期間最易小產,囑咐她多臥少動,忌食生冷,紅花麝香等物更是碰都碰不得,說得兩顆心又懸了起來。
最後,玄寂離令徐太醫日日請脈外,將關睢宮一應飲食用品檢查一遍,方可供她使用。
農曆四月二十八,太后生辰的日子終於到了,除了宮樂舞蹈表演,皇上還特意請了京城最有名的德雲戲班進宮獻演。
慶生宴結束後,皇帝帶著一家人前往暢春園中的流雲閣,這裡專門建有大戲台,是專供天家聽戲的場所。
看台在二樓,大家依位次而坐,第一排太后居中,皇帝與皇后分左兩邊,皇貴妃安景涼與淑妃蕭麗雲又分坐於皇帝與皇后的旁邊。
幾名嬪妾與夫人則在第二排就座,竇漣漪就坐在皇帝的斜後方,一抬眸,便可看到他清而瀟灑的背影。
及至開場,台上鼓樂齊鳴,一群著了群猴裝扮的戲子在上面耍來耍去,謂作暖場,將氣氛一下子挑了起來。
接著一連三場正戲,分別是《豪宴》、《鬧天宮》和《遊園》,都是太后喜歡的,三場演完,為怕眾人看得厭煩,中間插入一段宮舞。
屏風後,巨大的盤鼓隱約可現,鼓上,曼妙舞孃踏鼓而舞,腳尖每抬起落下時,發出扣人心弦的鼓點聲。
只一眼,竇漣漪便認出了舞者,那樣美妙的身姿,那樣動人的身段,除了明雪鳶,斷無第二個人舞得出來。
妙就妙在前面樹了一方絲質屏風,營造出朦朦朧朧的意境,令人宛如置身瑤池仙境,賞天女舞蹈一般,也就難怪所有人都屏住氣息,心隨著每一下鼓點而動了。
就邊皇上也在目不轉睛地觀賞,竇漣漪抿了一下唇,悄悄地伸出手去,在他眼前晃了一晃,身子跟著湊過去,悄聲戲謔:「皇上,莫不是看癡了?」
「怎麼,你吃醋?那朕看你好了。」他作勢便要轉過頭來,嚇得她趕緊丟下一句「不要」,撤了回來。
就在這一問一答的瞬間,台上多了一個人,女子一襲綠衫,背對看台婷婷玉立於屏風前,手中筆時而疾走龍蛇,時而婉轉逶迤。
這個時候,人們才發覺這副屏風質地精良,四角繪上了四朵栩栩如生的紅蓮,中間大塊的空白便在女人的潑墨揮毫中,漸成一個大大的「壽」字。
隔了一道屏風,這一面,綠衫女舞弄墨,那一面,紅衣女踏鼓而舞,簡直是相得益彰,說不出的美妙無比。
鼓聲落,筆亦停,流雲閣一片靜默。
綠衫女子轉過身來,一張素臉天然去雕飾,衝著太后斂袖而拜:「臣妾楊凝芷恭祝太后福壽安康,年年有今日,歲歲有今朝。」
楊凝芷!
坐中有人驚呼出聲,各種複雜的眼神一起投向台上。
「好,好,楊美人有心了,快到哀家身邊來。」孝仁太后喜歡得不得了,招手示意。
楊凝芷飄然步下戲台,沿著連接戲台與看台的走廊一路走到太后跟前,再次深深一拜:「臣妾獻醜了,還請太后莫要嫌棄。」
「能得王右軍書法之真髓的世上沒幾人,卿絕對算一個,若你的字是獻醜,旁人的字都別拿出來了。」皇帝素愛書法,尤喜王曦之,常說王右軍之後,再無書法家。
楊凝芷玉面生輝,不好意思地一笑:「皇上謬讚,臣妾當不起這樣的誇獎,若是能搏太后與皇上一樂,臣妾便心滿意足了。」
「來,到朕身邊來。」
玄寂離衝著女人遞出手去,女人的一張臉頓時燦若紅綿,便款款起身,一步一婀娜地走向男人。
早有底下人搬來了椅子,安在皇上身邊。
「楊妹妹可真是深藏不露,一露,便是一鳴驚人。」夏若桐別過臉來,衝著旁邊的竇漣漪意味深長道。
後宮本是藏龍臥虎之地,不足為奇,竇漣漪只是笑了笑,端起茶盅喝了一大口,終是喝急了,胃液翻湧而上,她急忙又喝了一大口,試圖壓下去,可是往常很管用的法子,如今一點用都沒有,竟是越喝越想吐。
千萬忍住,今兒可是太后的生辰,切莫掃了她老人家的興。
可她越是想忍住,越是抑制不住地翻胃,而且腹部開始痛了起來,目光下意識地掃向斜前方的他,不想人家正拉著楊美人的手一邊端詳一邊低笑:「卿的手甚好,仔細護著,可別傷著了。」
「哇。」
嘔吐聲破喉而出,打破了看台的寧靜與祥和。
她暗叫一聲不好,在千萬別當眾出了洋相的想法中,捂著嘴巴起身衝了出去。
「怎麼啦這是?」玄寂離驚得彈了起來,就要追上去,被太后一聲制止了:「皇帝,你且坐下,來喜,你跟過去看看,一有情況馬上來稟告。」
玄寂離這才想起今兒個太后壽辰,的確不宜離開,便坐了下來,到底不放心,便讓李蓮成也跟了去。
「皇上,竇姐姐只是害喜罷了,不用過份擔心。」楊凝芷知幾地勸慰一聲,正好「壽」字屏風被兩名小太監抬了過來,便指著它嬌俏地歪著頭問:「皇上,您猜這字裡藏了多少個壽字?」
玄寂離方才掃的一眼便已看出,一個大「壽」字裡,橫撇豎捺裡又藏了無數個小「壽」字,粗粗一看,已發現了篆楷錄草數種字體,令人歎為觀止。
只是他此刻沒有心情理會這些,人坐在這裡,魂兒早飛了。
見男人充耳未聞一般,楊凝芷悵然若失,一想到他方才拉著自己的手,那一聲「卿」猶在耳邊迴盪,令她的身體不由地軟了下去,只是轉瞬,一切皆已成空,女人咬了咬唇,劃出一道淺淺的痕。
戲台上,妖嬈的青衣水袖長舞,唱得人蕩氣迴腸,就在這時,楊蓮成匆匆跑來,在男人耳邊低語了一句,玄寂離失聲驚呼:「見紅?」
「怎麼回事,皇帝你方才說什麼?」旁邊的孝仁太后隱約聽到兩個字,也是唬了一大跳。
「母后,胎相已經穩住了,您別擔心。」玄寂離安撫的同時,發現楊蓮成身後還跟著徐太醫,便斂了眉頭:「你不在儷嬪那裡守著,跑這裡來做什麼?」
徐懷玉上前見了禮,卻沉吟著看了看兩旁,玄寂離不耐煩地一揮手,大聲道:「有話快說。」
「是。」徐懷玉便不再猶豫,將診斷的情形以及來此的目的和盤托出:「微臣方才替儷嬪娘娘診脈的時候,發現娘娘體內含有附子粉,也是導致娘娘突然嘔吐、腹痛和腹洩的病因。」
「附子粉,那是什麼?」其實隱約猜到了一些,只是不確定。
徐太醫回道:『一種含有劇毒的中藥材,輕則致人腹痛、腹洩,重則可致死人命,所幸藥下得不重,不致死人,卻極易造成孕婦小產。「」好大的膽子。「男人的眸放射出迫人的寒光,從牙縫裡擠出一句,聲線冷得像中地獄裡發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