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069章 她有點可愛 文 / 王如君
「喂,想什麼呢?」王老夫人用手指敲打著桌子,透過眼鏡片盯著朱七七。
朱七七趕快回答:「沒想什麼。」
「沒想什麼?怎麼不動筷子啊?對著我這個老人家吃不下飯啊?」
朱七七心裡暗暗吐了吐舌頭,王憐花已經回帝都兩天了,也不知道帝都的情況如何,這兩天朱七七和奶奶在一起,雖然能說不是刻板沉悶,可也差不多,為了能和瑪麗婭好好交流,朱七七這兩天下了很多苦功夫,可是廣東話只學了一二,「手語」倒是進步了很多。
「你呀你,又在想什麼呢?」王老夫人用手敲了敲朱七七的額頭。
「哎呦!」
朱七七揉揉額頭,撅著嘴巴說:「奶奶,我沒走神啦。我只是,不知道該幹什麼才好。」
「吃完早飯換衣服,和我一塊兒出去。」
「您要去哪兒?」
王老夫人沒回答,朱七七從瑪麗婭的手中接過一張紙,是王玉關讓朱七七帶來的邀請函,西門吹雪大師的未公開發表作品小型展覽會。
「奶奶,這個不是明天才舉行麼?我們今天就要去麼?」
「你陪我去給大師買一份禮物。明天送給大師。」
朱七七本以為陪一位七十幾歲的老人逛街可不是什麼輕鬆的活兒,要攙扶照顧,心裡已經本來有些打怵,可是沒想到奶奶的腿腳可比她快多了,雖然不能用「健步如飛」來形容,但也絕對是中氣十足、老當益壯的。朱七七都走得有些累了,老人家卻面不改色,她忍不住暗自佩服。
「喂!快,快過來。」這不,朱七七還在這家店裡觀望,奶奶已經在另一家精品店門口叫她了。
「奶奶,我叫七七。」朱七七吐了吐舌頭,自從來了香港見了王老夫人,她的稱呼就變成了「喂」,還不如coc的「kiki」好聽呢。
「奶奶,您走慢點,我都跟不上您了。」
王老夫人沒好氣地說:「年紀輕輕的,走兩步路就喘,奶奶年輕的時候,爬大嶼山氣都不喘呢,要不一會兒我待你去試試。」
「哎……奶奶你饒了我吧,您可千萬別要我去爬山。」
「怎麼?不願意?」
朱七七趕忙辯解:「不是不是,是怕我爬的慢,拖累了您的名聲呀。」
王老夫人撇撇嘴不說話,自顧自去挑選商品了。
朱七七心想,王憐花的奶奶果然也是小孩子心性,即興起來也和王憐花很像,風頭火勢的。從前她還在想,柴雲夢和王玉關那樣循規蹈矩的人,怎麼會讓王憐花有那些天馬行空的想法,現在看來,他的那些鬼馬性格,說不定是繼承了奶奶呢。
想著想著,朱七七竟一個人站在精品店門口笑了。
「喂,笑什麼呢?又走神了!快過來幫我看看。」
王老夫人在叫她了,果然是祖孫,說的話和王憐花一模一樣。
王老夫人在一家中國畫畫廊看中了一副《雪景寒林圖》。
這幅圖朱七七是知道的,大學時的鑒賞課學過,《雪景寒林圖》是天津博物館的鎮館之寶,是宋代畫家范中立所作,朱七七記得那幅畫上畫的應該是秦隴山川下雪之後的場景,氣勢磅礡,是宮廷畫作珍品。
眼前這幅《雪景寒林圖》雖然名字一樣,但是卻是一位不知名的年輕畫家畫的,畫風看起來和范中立的氣魄雄偉也不一樣,不過朱七七本身不懂得畫畫,所以也不好評判,她只是有些疑惑,這幅畫並不見得貴重,怎麼王老夫人會選這個呢?
「喂,你說說,這幅畫怎麼樣?」
「唔……奶奶,國畫我不太懂,不過這個畫好像和一副宋代名畫重名。我感覺……氣氛挺好的。」
王老夫人笑了:「你倒是挺誠實的。那你說說你的感覺。」
朱七七仔細打量了一下那幅畫,畫的是雲霧環繞的群山,寒林蕭蕭,錯落有致,泉水叮咚,半山腰有一座房子,屋前有樹木花草,還有人圍著石桌對飲,恍若仙境。
「挺有詩意的。如果能到畫中的地方去隱居,應該蠻不錯的誒。」這句話是朱七七脫口而出的,說者無意,王老夫人卻是聽者有心。
「好吧,就買這個吧。」
朱七七有些疑惑:「奶奶,這個好像不怎麼貴重誒。」
王老太太用枴杖柄輕輕敲了敲朱七七的頭,說:「你懂什麼,西門吹雪不是看中名利的人。」
朱七七吐了吐舌頭。想起以前王憐花也是,經常用筆桿敲自己的頭,特別是上《中外學鑒賞》課的時候,朱七七聽著聽著就會神遊物外,弄得王憐花總是一副「怒其不爭」的樣子。
「你笑什麼?被我敲了頭很好玩啊?還笑。」
看見奶奶像打量神經病一樣地打量自己,朱七七趕快收斂了思緒,用力晃了晃腦袋,讓自己趕快「回歸現實」。
「真是個怪人,時不時傻笑。真不知道我孫子看上你哪一點了。」
王老夫人嘟囔著走遠了,朱七七心裡想,這個脾氣古怪的奶奶,還挺可愛的嘛。至少這幾天朱七七和她說的話,比這幾個月來和柴雲夢說的加起來還要多呢!
————————西門吹雪大師穿著一身白衣,長身直立,面容冷峻,步履翩然。宛如
如書中說的「脫俗出塵,氣質勝仙」。
他對王老夫人是笑著的,但是一旁的朱七七卻不敢靠近他,不敢仔細看他的臉,更不敢直視他的眼睛,她總覺得,這位大師身上有一種令人不可逼視的真氣環繞著,她知道這樣想很傻,可是當站在西門吹雪的「萬梅莊園」門口的時候,她就是這種感覺。
這是她第一次這樣近地看著這位已經退隱的大師,他是一個傳奇人物。
那些未被公開發表過的作品都放在莊園的側廳裡展示著,來的客人竟然也只有三五七個,誠如王玉關所說,西門吹雪大師邀請的,都是「最親密的朋友」,而這些品味非凡的朋友,年紀加起來,應該有好幾百歲了吧,趁著他們茶敘的功夫,朱七七一個人小心翼翼地在側廳裡一飽眼福。
讓朱七七停下腳步留神凝望的,是一座陶藝品。
這座大約四十公分高的陶藝品被放置在側廳的角落,由一個紅色的天鵝絨托盤托著。
朱七七細看之下,應該是一個杯子造型,由杯蓋、杯身和杯托組成。不過奇特的是,杯蓋要比杯子口大了好幾個尺寸,杯身的底部是尖底,並不能很好地站在杯托上,而杯托的形狀呢,確是三角形。這三樣東西看似怪異而格格不入,但是卻用一根細玻璃棒由上至下相連,,說它們不是一體,卻又都是渾然的白瓷色,晶瑩剔透,歷久彌新。說是一體,卻又互相保持著一段距離而懸空,朱七七不禁讚歎大師構思的奇特。
她再去看作品前的名牌,上面卻空無一字。
「咦?這個作品還沒有名字嗎?」
「這是我五十年前的作品,到現在都還沒想出名字來,慚愧啊。」
朱七七一回頭,看見西門吹雪大師和王老夫人早就站在她身後了,答話的正是西門吹雪。五十年?她趕忙把名字牌放下,向後退了一小步,向他們問好。
大師笑著問:「小姐,我看你在這裡站了很久了,你覺得這個作品叫什麼名字比較好呢?」
朱七七看看王老夫人,她並沒有阻止的意思,於是鼓起勇氣說出了自己剛才一瞬間的想法。
「唯一。」
聽見這兩字,西門吹雪面色大變,忽然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