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32 再相見 文 / 玉涵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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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賢弟，在想什麼呢？」看著蘇瑾滿目哀傷的表情，已經猜到前者在想什麼的司徒臻，笑著打斷道。
「沒什麼。」搖了搖頭，蘇瑾又道：「大哥，你說人與人之間為什麼不能和平相處？為什麼被強者當成棄子時，弱者從來都不知道反抗？為什麼權力對人類有那麼大的誘惑力，為了權力可以絲毫不顧及他人性命？」
似是沒有料到蘇瑾會有此一問，司徒臻定定的望著蘇瑾，半晌才無奈的歎息道：「也許，根本就沒有為什麼。一切，不過是天性使然。」
「也許吧……」仰望著夜空，蘇瑾失神的附和道。
「對了，關於即將開始的大戰，賢弟有什麼打算？」不忍心看蘇瑾如此無助的模樣，司徒臻笑著岔開了話題。
「大哥怎麼會這麼問？」被司徒臻一問，蘇瑾果然轉移了注意力，好奇的問道。
「沒什麼，只是我想，賢弟應該不是那種，會甘心作他人棋子的人才是。」
「其實，原本我確實已經有了打算。原本我想，一旦脫離了明王軍的監視，就號召所有人，臨陣倒戈，一起歸順於慕容颯。至少那樣，這些無辜的百姓，還有生存下去的機會。可是我卻忽略了一點……」
「這一點，就是他們的親人，還掌控在明王軍的手中。」不等蘇瑾說完，司徒臻便沉聲接道。
「沒錯。」艱難的點了點頭，蘇瑾低聲道：「在這種情況下，我實在不敢想像，還有多少人，能夠聽從我的計劃。」
「俗話說『盡人事聽天命』，至於其他的，賢弟還是不必多想了。」
「大哥說的有理。」聽著突然想起的號角聲，蘇瑾淡然笑道：「看來，是到了上戰場的時候了，我們也該去準備一下了。」說完，蘇瑾起身朝隊伍的方向走了過去。
沒走幾步，蘇瑾便停下了腳步，背對著司徒臻道：「大哥，和你在一起的這幾天，我很開心。就像你一眼就看出了我的不同，我也知道，你不是個單純為了當兵，而進入新兵營的普通人。大哥，我不在意你究竟是什麼身份。只是，我希望，我們不會有兵刃相見的一天。」語畢，蘇瑾頭也不回的向前走去。
聽到蘇瑾的話，望著蘇瑾孤寂的背景，司徒臻的胸口不由得一疼：不知是我太不小心，還是你太過聰慧，終究還是被你看出了端倪。可是繡兒，你已經狠狠的闖入了我的心中，若是得不到你，我會生不如死。也許終有一天，我做的事，會被你完全發現。可那一天若真的到來，只要能夠撫平你心底的傷，我的這條命，都可以毫不猶豫的送給你。所以，在此之前，請原諒我的自私和任性……
為了掩人耳目，漆黑的曠野上，沒有一絲營火。已經集結完畢的新兵們，不知是因為恐懼不安，還是因為寒風凜冽，一個個不住的打著寒顫。立於馬上的訓練官，看著這群和自己朝夕相處十數日的新兵們，心中隱隱產生了一絲不忍。只可惜自己也不過是當權者手中，一枚無足輕重的棋子。即使有心相救，卻也無力回天。
在心中為這群即將赴死的棄子們默哀一番，訓練官正色大喊道：「聽著！在這場戰爭中，你們唯一的使命，就是給明王軍開路。哪怕拼了性命不要，也要把皇城外圍的所有障礙，給我清理一空！而且盡量用你們背負著的沙袋，把城壕給我鋪出一條通途。若是沙袋不夠用，就用你們身體墊！為了你們還在家中的親人，保持安靜，向前衝！」
隨著訓練官的一聲令下，負著沙袋的新兵們，咬著牙含淚向前衝去。即使再遲鈍的人，此刻也已經明白，對於他們來說，不管是前進或是後退，都只有死路一條。既然如此，他們只能奮勇向前。至少這樣，還能讓家中的父母妻兒，留下一線生機。
隨著部隊緩緩前進，看著從自己身旁閃過的一張張堅忍的臉，蘇瑾已經不知該如何勸他們，隨自己倒戈。師傅，你告訴徒兒，徒兒到底該怎麼辦……
「蘇兄弟。」正當蘇瑾越來越無措的時候，一直默默跟在蘇瑾身後的王求實忽然開口：「我把長夜托付給你了。你們都是外鄉人，此時天色又黑，若是有機會，就趕緊逃跑吧！」
「王大哥，你……」聽到王求實的話，蘇瑾急聲勸阻道。
「哥哥，我不會離開你的！」不等蘇瑾勸阻，長夜便堅定的說道。
「傻孩子，你還小，沒必要為了這場沒有意義的戰爭，白白葬送了性命。」摸了摸長夜的頭，王求實溫柔的笑道。
只是那溫柔，卻刺得蘇瑾心中生疼：我到底在做什麼？我到底在想什麼？深吸一口氣，蘇瑾不由得想起了師傅的話：以後遇事，切忌感情用事。如果真的想要保護你愛的人，首先要做的，是在意外發生之後，讓自己保持清醒的理智。
想到這，蘇瑾緩緩的閉上了雙眼，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再次睜眼時，心中的迷茫已然消散，那雙如水的眸子中，充滿了一片清明。
「王大哥，司徒大哥，長夜，你們都不許離開我的身邊。我不是聖人，既然無法拯救所有人，那我就只好拼盡全力，保護自己想要保護的人了。至於其他人，」望著周圍一張張鮮活的面孔，蘇瑾深深的歎了一口氣：「就只能看他們的造化了……」
「蘇兄弟，你的話，我不是很明白。，什麼造化不造化的？」望著蘇瑾，王求實一臉疑惑的問道。
「賢弟是想詐死？」似是想到了什麼，不等蘇瑾回答，司徒臻便皺眉問道。
「正是。」點了點頭，蘇瑾解釋道：「這裡本就是一片曠野，不管我們如何隱匿
匿行跡，對方遲早會發現我們的。屆時，對方一定會以弓箭，射殺我們。而我會盡量抵擋射到我們這邊的飛箭，大家要做的，就是用沙袋護好自己的要害，適時的倒在地上裝死。」
「你是想成為慕容颯的俘虜？」
搖了搖頭，蘇瑾道：「我不是想成為俘虜，我只是不想這麼輕易，就讓慕容端的陰謀得逞。他若是堂堂正正的用正規軍戰鬥，我是絕對不會干涉軍政的。可是他不應該讓無辜的百姓，成為他**的犧牲品。」
真的，只是這樣嗎？默默地望著蘇瑾，司徒臻心中黯然：你會選擇慕容颯，恐怕還有一個原因，是因為那個人離開的時候，是朝著颯字旗飄揚的方向離去的吧……
「既然這樣，賢弟就好好保護王兄弟和長夜。至於為兄，就不勞賢弟費心了。」笑著說完，司徒臻腳下突然加速，向前猛然衝去。
「大哥！」
不理會身後的呼喊，司徒臻快速的朝前走去：繡兒，對不起，我還不能被人縛住自由，所以只能暫時離開你的身邊。而且，我也實在不忍心看你見了他之後，傷心欲絕的模樣。
「有情況！射擊！」可是還不等蘇瑾前去追趕司徒臻，便見漫天密密麻麻的箭矢，自城牆之上飛下。無奈之餘，蘇瑾只得凝神抵擋王求實、長夜以及自己身邊的箭矢。待一輪箭雨過後，司徒臻已經消失了身影。
望著遠處的城牆，蘇瑾忍不住歎息道：沒想到自己這群人，才剛進入對方的射程，就立刻遭到了猛烈的攻擊。看來不管是慕容端還是自己，都低估了寧國皇城守衛的警覺性啊。
還不等蘇瑾再想，第二輪的箭雨便接踵而至。伴著如雨的箭矢，蘇瑾的身旁迅速被慘叫聲包圍。看著身旁的人一片一片的倒下，自己卻無能為力，蘇瑾忍不住急聲喊道：「躺下，快躺下！用沙袋護住自己的要害！快！」只是喊完之後，蘇瑾卻無奈的發現，在近萬人的慘叫聲中，自己那微薄的聲音，已經被完全的淹沒了。
如果說瀚月關一戰中，那些被毒蠱控制，而如行屍走肉般，麻木面對生死的士兵，讓自己感到心寒的話。那此刻，這些有血有肉，卻為了親人的安危，不得不奔赴戰場的新兵，則讓自己心痛。本以為經過了瀚月關一戰，自己已經有了足夠的經驗，可以從容的面對殘酷的戰爭。可是沒想到，冷眼旁觀和親身體驗之間，居然會有如此巨大的差別。誰來……誰來幫幫我……
腦海中念頭剛起，蘇瑾的身體徒然一顫，似是察覺到什麼不可置信的事情一般，呆呆的定住了。原本揮舞著抵擋箭矢的長劍，也不由得停在了空中。儘管如此，蘇瑾所在的這一方空間，卻完全沒有了飛箭的威脅，就連周圍的慘叫，都一同被隔絕在這片空間之外。
一點一點、小心翼翼的轉過頭，在看到眼前的憑空出現的男子時，蘇瑾心中的不安，瞬間化成了奔流而出的眼淚，似是忘記了自己身在戰場一般，狠狠的抱住了眼前的男子，深情的呢喃道：「洛哥哥，阿繡好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