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三章 不要命了嗎 文 / 知曰
火算是生起了，老頭子坐在火堆旁，擺手讓康康也坐。康康也不害怕，也坐在火堆旁，望著熊熊的火焰很堅強地穿透寒冷。
夢囈和固貞站在洞口，瞠目結舌地看著康康。空氣凝固了一般，是那樣的靜，只聽得見寒風肆意地襲擊著雪花。
康康招手讓他們進來，兩人先是一愣，然後也慢慢地走了進來，悄無聲息地團坐在火堆旁。
「爺爺，你平時都吃什麼？」夢囈看著潮濕的窯洞裡，光禿禿的四壁，挨著牆的一面，有一個草窩，那大概是老頭子休息睡覺的地方。
老頭子害羞地指了指牆角的一堆土豆和其他的一些東西。
大家就這樣聊了起來。原來老頭子是抗日老兵，退役後回到了自己的老家，卻被惡毒的兒媳掃地出門。老頭子現在這副瘋子的模樣，連他自己也不知道是怎麼一步一步地便走到了現在。
因為長時期沒有與人進行正常的溝通，老頭子現在說話也不是很利索。有很多時候，別人問他問題，他總是沉默不語。
聊著聊著，老頭子竟然滿眼滾起了渾濁的淚花。
固貞看著這一切，聰明地跟夢囈耳語道：「別……別相信這老頭，現在的人都……都是騙別人的良心！」
老頭子可能沒聽到，他照樣盯著火堆，可康康卻聽得一清二楚，他轉眼盯著固貞。夢囈聽固貞一說，也目不轉睛地盯著固貞。
康康和夢囈堅定的眼神彷彿在告訴固貞：這像你說的那種人嗎？
大家邊烘著小手，邊快樂地聊天，問老頭子家庭的情況和怎麼流落到這個地方，繼而問到打仗時的各種奇葩問題。
「爺爺，打仗的時候是不是很好玩呀，電視裡那些日本鬼子笨死了！」康康眨著眼睛，問道。
夢囈也很想知道，「就是就是，快給我們說說吧！」
於是老頭子便把自己經歷過的大小戰役都通通說了出來。原來，一切都不是電視劇裡的那種情況。
康康突然傷感起來：這麼一個老兵，當年是多麼威武，多麼雄壯，現在落得這般狀況！想想又是寒冬，看看老兵身上的破棉襖，不得不讓人不傷感！
四人正聊得起勁，康康突然聽到有人在呼喊他們，於是便辭了老頭，起身走了。
「誒，康康，這可怎麼辦？」夢囈問道。
「我們不要告訴其他人吧，否則他們會把他趕走的！」康康說著，望著夢囈和固貞。
固貞拍著腦袋說：「這……不好吧？」
「我們不要告訴其他人，然後我把我家的土豆搬一些給他。」康康想著，又說道，「對了，我那裡還有點錢，我可以給他買一個打火機和一些吃的！」
夢囈和固貞聽著康康說的話，異口同聲地說：「康康，這樣不好吧！」
「別管了，你們不要告訴其他人哦！」康康再次重複叮囑道。
夜裡，康康聽到窗外寒風呼嘯，他怎麼也睡不著，一心裡只想著老頭子在這麼天寒地凍的夜裡是怎麼度過的，他一定冷得翻來覆去也睡不著吧？
康康越是想趕快睡著，他越是睡不著。沿著凌亂的思緒，他飄到了許久以前：
還很小的時候，康康經常尿床，母親經常夜裡叫他起床上廁所，可是他總睡得很沉，夢裡把尿都撒了，結果醒過來一看，天吶，尿床上啦！
就這樣，康康的母親每天都要給他曬被褥，時間一長，草蓆也被尿液泡得黑黑的，然後爛了一個大洞……
康康想著，感覺那時睡覺能睡得那麼沉那麼香，真是幸福。
也許幸福就是這樣，在一個拉肚子的人眼裡，便秘就是幸福，而在一個便秘的人眼裡，拉肚子是多麼的有快感。
康康突然想到自己在讀書之前答應母親會好好讀，可是現在的成績讓他怎麼也想不到當初為什麼敢說那些豪言壯語。
「下學期一定一定要好好讀了！」康康在被窩裡鼓勵自己。
然後突然想起土豆得了第二名還被老師教訓了一頓，認為是怪他太過粗心大意……康康突然感覺自慚形穢，要是自己能考到第二的成績，那多好！
康康是被夢囈叫醒的。
屋外的雪下了一夜，已經有一尺多厚，踩上去咯吱咯吱的響。
「康康，走，去看老爺爺去！」夢囈說道。
康康提了一些土豆，「我還要去你家買打火機和幾塊餅乾。」
「不行的，我爸媽還沒起床，先去看老爺爺吧！」
白雪皚皚的大地上，沒有一個腳印，康康和夢囈並排走著，在雪地上踩出了兩排彎彎曲曲的腳印，沿著老頭子的窯洞遠去。
兩人去窯洞外面叫老頭子時，沒有任何回應。
「可能是睡著了，還沒起床吧！」夢囈猜測道。
可是走進去的時候，眼前的景象嚇住了兩人。
空洞洞的窯洞裡面，老頭子孤零零地躺在冷冰冰的草窩上，怎麼叫也叫不醒，旁邊的火堆還微微地冒著青煙。
「老爺爺——」
康康和夢囈喊了半天，可是老頭子依然紋絲不動地直挺挺的躺在草窩裡。
「不好了，老
爺爺死了！」夢囈伸手指往老頭子的鼻子探去，並無一絲氣息，就高聲地叫道。
兩人頓時茫然無措，這該怎麼辦呢？
「都怪我！是我害死了老爺爺，是我讓你們不告訴大人的。要是我們告訴大人，老爺爺可能就不會死了……都怪我，都怪我——」康康一個勁的自責，他使勁地拍打著自己的腦袋，並發瘋一般狂抓亂扯著自己的頭髮。
康康彷彿要把肺裡的東西都喊出來，他嘹亮的聲音越過窯洞，像閃電一樣迅速地穿透在天際裡。
「老爺爺死了……死了……」康康軟弱無力地坐在老頭子的草窩旁，身體撲在老頭子的身體上，微弱地念叨道。
夢囈看著康康像著了魔一般反覆說著「老爺爺死了」這句話，她感覺自己是多麼的渺小，她不能幫助發狂的康康，不能制止康康，她只能輕輕地呼喚康康。
「康康，康康！」
可康康完全沉浸在自責的情緒裡，他或許沒聽到夢囈在叫他，又或許，他是聽到了，可是他不知道該怎麼回應夢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