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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四.往年 文 / 落家少爺

    ?「此生我能住進這裡,父皇,這是皇兒莫大的榮幸。」

    「說起這份榮幸,我不得不感謝父皇偏心於玉君賢。」玉君武一邊走向玉老皇帝,一邊撫著他路過之處的物件,臉上掛著燦爛的笑。

    玄夕不愛多管閒事,現在是玉君武與玉老皇帝他們父子倆的對決,玄夕已經做得夠多了,不想再插手玉君武的事。他一揮手,本坐在椅子上動彈不得的玉老皇帝雙手手指抽搐了幾下,能動了。

    也不待玉君武再對他說什麼,玄夕的身子變成紫色熒點,顆顆散去,如夜空中璀璨的星星。

    「養妖的竟然是你!」玉老皇帝指著玉君武,手指顫動,眸中火光增長。

    「是我,你現在又能將我如何?」玉君武的臉突然變得陰沉,他眼眸中也隱隱升起了火光:「為何在你心中眼中,只有玉君賢那個兒子?」

    「他會的,我皆會。若你覺得我比不上他的聰敏,我可以學啊!」玉君武閉上眼眸,深吸一口氣,緩緩吐出,笑了。他的笑中包含的僅是蒼涼:「我知道,自打從娘胎出來,我就被你拋棄了。可是,你為什麼還要讓我生出來?為什麼不在我小時候就將我殺了?」

    「十年前,我至少還有母親疼愛著。你可知道,這十年沒爹疼,沒娘愛的日子我是怎麼活過來的?」玉君武又挑眉笑說:「我是懷揣著對你,對玉君賢的恨意活下來的。我時常在想,若是沒有玉君賢,我是不是會得到你一點點的父愛?」

    玉老皇帝不說話。偏心玉君賢是他的不對,是他對不起玉君武,所以,這麼多年,他一直任他掛著太子頭銜。給不了他父愛,那就給他衣食不愁,榮華富貴。他沒想到,玉君武竟不滿足……

    「若是沒有玉君賢,又怎會有如今的我——不擇手段,不顧親情,沒有血性。沒有如今的我,又怎會從你手中得到這天下。」玉君武一直都知道自己錯了,清楚的知道自己錯在哪裡,他親眼看著自己一步一步淪陷,一腳一腳走向迷途。

    「千境江山你是留給玉君賢的吧。可惜,留不到他回來了。父皇且放心,我會替你好好掌管千境江山的,不久之後,我會送玉君賢到黃泉去尋你的。」他對他無情,他又何必顧及父子之情。父子之情?好可笑,他們有過父子之情麼?

    自玉君賢被趕出樊都那一刻,他就預料到此刻發生的事。玉老皇帝並不驚詫玉君武起反。

    早在玉君賢還在樊都時,玉老皇帝就察覺到樊都的兵士被人控制住了,他想可能是玉君武,倒沒想到還有一個陌離,不,不是陌離,是妖。

    為了不讓玉君賢擔心,玉老皇帝便沒有對玉君賢說。將玉君賢趕出樊都的同時,玉老皇帝悄悄將自己能調動的兵士安插在遠離樊都的地區,比如,寧城周圍就有許多。

    玉君賢是個聰明的孩子,他一定能察覺到的,並能應用的。只是,就算玉君賢揮兵樊都,能不能與玉君武抗衡,這就是他的造化了。

    這天下,該是誰的就是誰的。繼位二十四年了,他是該歇歇了。這一歇,便是黃泉奈何,轉生來世。來世……他一定要和那個笑如彎月,溫柔素的女子相守永生,然後,再生一個如玉君賢這樣的兒子。

    玉老皇帝拿過桌上已經冷卻的茶水,吹開褐色茶水上漂浮著的黑色茶葉,先是淺淺飲上一口,又將茶水全部灌入口中,如數吞入腹中。玉老皇帝放下茶杯,神色平靜。

    「你以為,這千境天下,是你想要得就能得到的麼?」玉老皇帝對玉君賢的偏心無法更正,既然無法更正,那就一直這麼偏心下去吧。

    玉君武剛想反駁,卻見玉老皇帝眼眸中的萎靡漸漸替代了怒火,身子緩緩向椅背靠去。如一個本在奮戰的公雞突然被人抓住,焉了氣。

    玉君賢看向玉老皇帝放下的茶杯,杯中只剩下細碎的茶葉,看不出是哪種茶。茶葉採集炒制後本該是褐色的,而這杯中的茶葉居然帶著黑色,在白色的骨瓷杯中黑得特別明顯,特別耀眼。

    這茶中有毒。

    他早就料到會有今日,他早就為自己準備好了一杯毒茶,他早就想好了……要死!

    他為什麼,為什麼寧願死也不願對他好一點?他就不是他的兒子了麼,為什麼,從不把他當做是他的兒子?他憑什麼死?他以為,他這一死,便可以抹殺對他的冷漠嗎?便可以除去這十五年對他的虧欠麼?不可能啊……不可能的……

    為什麼想到死?他,說送他下黃泉不過是說說啊。要折磨他,怎麼會用讓他死這樣的蠢方法。他可以把他關起來,讓他看看他是如何逮捕玉君賢的,是如何殺害玉君賢的。可,他看不到了,永遠看不到了。他的歡樂,他的痛苦,以前是他一個人享受,現在是,以後也是。

    玉君武可以救玉老皇帝的,可他看著他合上眼瞼,垂下頭,無動於衷。玉君武盯著他看了很久,一步一頓的走到他面前,伸出食指,放在他的鼻下。玉君武放在玉老皇帝鼻下的手,固執的僵持的放了很久,直到他累了,顫抖的拿開自己的手。這幾日,太累了,連舉手抬足都不由的顫抖……

    求死的人,他何必浪費自己的精力叫人去救他?反正,他又不會難過。

    玉君武一隻手撐在金絲楠木案桌上,一隻手緊緊捏著胸前的衣服,唇上印著淺淺的笑,可有水痕在他的眼中晃動。

    不難過……真的不難過……他們都沒有父子之情,沒有什麼難過的。只是他的父皇死了,他要在大臣面前表現的悲痛而已。是了……他需要在大臣面前表現的悲痛罷了……

    玉君武將玉老皇帝喝過的茶杯藏起,衝門外大喊:「天氣大寒,父皇身體有

    有恙,終敵不過這寒冬烈風,西去了——」

    這一聲「西去了」聲聲從玉老皇帝寢宮傳至皇宮,又由皇宮傳滿整個樊都。滿天的飛雪停住,一群人接著一群人從雪地上走過,留下一串串腳印。白雪不堪如此踐踏,終化成一灘雪水,緩緩劃來,融入雪中、冰中。

    玉老皇帝遺體連夜被送進皇陵,其喪葬之事也是草草了事。玉老皇帝入葬後三日,玉君武登基,國號未改。

    ***玉老皇帝在死前那一刻似乎看見了一個女子,她身形曼妙,如水溫柔。她靜靜的看著他,唇角含笑,連眼中都沾上了笑意,就如一朵月季花徐徐綻放。

    玉老皇帝突然想到很多年以前的事,很多年以前……大概是他初識她的時候的事。她,便是玉君賢的母親。

    初見她,玉老皇帝以為她和宮中所有的妃子一樣,並未注意她。後來,讓他注意的事,她溫柔賢淑,從不與人爭搶。

    這不是注意,而是淪陷,淪陷在她的溫柔中,淪陷在她的一顰一笑之中,連她撫琴的每一個動作都吸引著她。可她,對他,卻不甚在意。他是用了好大的心思才讓她將眼光放在他身上,哄她為他生下了一個兒子。

    他曾對她說,此後,只要她一個女人。

    可他,沒有守住他說的話。他,有了不是她生的兒子。他是一國之皇,怎麼可以,只守著她。總還要多幾個孩子的。

    於她,他是愧疚的。可她並未怪他,甚至什麼都沒說,陪他喝了一晚的酒。

    他本以為可以與她相守一生。可是在玉君賢十歲那年,玉君武十二歲那年,她死了,玉君武的母親……皇后,也死了。

    她們死在同一日,同一個房間,同一種毒藥。

    他早知道,她是溫柔,可她也絕非好惹的。人不犯她,她便敬人,人若犯她,她亦以同種方式待之。

    無奈得很,明明是死於毒藥,他卻要對外宣佈是病死。

    自她死後,他對玉君賢更加好了,在他眼中,儼然只有玉君賢一個兒子。無論別人怎麼想,怎麼看,他仍是固執的對玉君賢好。因為,他對她有多少的愧疚之情,不可計量啊!

    而今,他服用的毒藥,與至她毒發的藥物,是同一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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